第122章 NO.122:你又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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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有些忡怔。但片刻后就释然，又隐隐有些失望。虽然长得相似，但这并不他。
“醒了？”百炼竟然好心地扶了我一把，道，“你的经脉，我给你补好了。”
我试着运了运灵力，抿着唇一笑，道：“多谢。”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可你不能留在我这儿了，现在四海八荒的仙神都在找你。”
“因为我破坏了龙脉运数？”
他不说话。
我无所谓一笑，道：“那可有我的容身之处？”
他想了想，道：“有。我可以送你去找弱水，找阴冥司鬼阎王，让你转世。”
“……转世？”
“最好的躲避之处，不就是个换一个躯壳？只等新龙脉稳固下来，尉儿飞升，再把你接回来，重新触动你的记忆和修为。”
我想了想，道：“我要带着记忆。”
百炼颦眉，最终道：“可以。”
我终于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帮我？”
百炼冷漠地道：“你不能死。但也不能和尉儿相见。你闯下大祸，若是与他相见，那必定要祸延他。倒不如你暂避。横竖龙脉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看这些仙人上神怎么做文章罢了。”
我消化了一下，道：“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百炼似乎很满意我的配合，声音放柔和了一些，道：“你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再休息一阵子。我会让阴冥鬼差带命格书过来，你可以翻着解闷。”
我笑道：“那我可以选一户我喜欢的人家投胎？”
他道：“可以。”
于是我在月宫暂时住了下来。
奇怪的是整个月宫竟然只有百炼一个人。百炼擅药，是药君之王。因此我常常可以看到他在树下捣药。他拖着长长的头发和袖子，累赘得很。
大约是觉出我又在偷看，他停下了杵，道：“怎么？”
我嘿嘿笑了一声，道：“没，我只是在想，你这里好像什么药草也没有，到底是在用什么捣药？”
百炼淡淡地道：“药草自然是有，也自然不会让你看到。”
“……小气包”，我闲的无聊，索性过去蹲在他身边，看着他的手动作，“你有多少个孩子啊？”
他嗤笑了一声，道：“一个。”
“这么专情？”
他淡道：“声色犬马，有何益处。”
我扒拉了一下他的药钵，道：“要不我来帮你吧？你怎么不养只兔子？”
“……不必。”
我也不尴尬，道：“哦，那你捣完了没有？捣完了跟我说说话呗。说说阿尉小时候的事情？”
他斜睨着我：“哦？你想听？”
我淡道：“哦，消遣一下么。难道你还知道别的什么？诶，对了，你还没说呢，你怎么不养个兔子啊？养个兔子给你捣药？”
“兔子？”
我兴奋得两眼发光，蹲着身子微微倾身，指手画脚：“对，兔子，叫玉兔。最好是只母兔子精，化形之后就是小美女，给你做伴，专职捣药……”
百炼的眉毛抽了抽，不说话了。
我兀自兴奋，后来又想起一个八卦，道：“嗯，听说你老爹是个GAY？不是，听说祝融喜欢男人？”
“……”
“他跟你……咳，我是说，他怎么又生了这么多儿子？难道他是双性恋？”
百炼彻底暴走：“你怎地如此聒噪！尉儿到底看上你什么了竟能留你在身边这么久？！”
我默，有点小失落：“那是你不懂得欣赏……你儿子觉得我可好了。他觉得我哪里都好……才不会嫌弃我。”
百炼无情地道：“那是他被药灰糊了眼睛。”
“……我家阿尉不炼药，他于药一道根本狗屁不通……”
“……”
最后百炼气得跑了。不过他还得回这儿来捣药，也不知道这棵树到底有什么猫腻，所以每天都被我逮个正着。
于是我在月宫的日子就这么过了，阴冥的鬼差来之前我就天天骚扰百炼，每天去找他拉话茬子。
“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喜欢聊天儿啊？整天板着个脸有什么意思啊？我家阿尉跟你长得有点像，可是他喜欢笑，所以他比你漂亮多了。”
“是吗？”
“哦，我说错了。他不是喜欢笑，他是喜欢对我笑。对了，你对着朱弋娘娘会浪笑不？”
“……”
“不如跟我说说呗。我记得听厉苍说过，以前朱弋娘娘是他的女朋友吧？你怎么挖了人家墙脚，把人家勾搭上了？还是说其实你是喜欢祝融，然后为了祝融，不惜牺牲色相去勾搭朱弋……”
“……”
“喂你跑什么？！”
直到阴冥的鬼差来了，给我送了命格书让我挑选，百炼才松了一口气。
于是翌日，我盘着腿，大拉拉地坐在床上吃着月华果，一边看命格书，英俊的鬼差在旁边殷勤地给我解说。
“娘娘，这一家人绝对可以选。论出身是有屿侯手下的大将军，将来是要做开国功臣的。他家生了十几个儿子，就盼着个女儿，娘娘若是托生到他们家，保管会被宠上天……”
“他娶了这么多老婆？后院是非多，种马多短命。我不要。”
“那娘娘，这一家也不错，也是有屿侯手下的开国功臣，是个文臣。他夫人是个半山猫妖，泼辣得很，因此只得她一个。到现在也没有子嗣。而且，说起来，倒和娘娘有些渊源……”
“当然有渊源了。”那不是太俭小白痴和草儿吗？咦，草儿怎么嫁了太俭？
“那娘娘您看……”
“还是不要了。这女的是我的晚辈，难道我要叫她娘？太奇怪。换一个。”
“哦……那娘娘看，这有屿王现在还没有正室，但投生过去应该是第一女。不如，转世做王女？”
百炼沉着脸道：“你还敢把她往有屿王身边放？不怕她彻底把龙脉给毁了？”
见了上神，小鬼差忙战战兢兢点头哈腰：“上神。”
百炼坐在了我身边，倒是少了平日里一见我就想躲到十万八千里的架势。他垂下头和我一起看命格书，微微颦眉的侧脸和他儿子很像。然后他淡道：“你自己选一个吧。横竖不过几十年，你又是带着记忆转生，选哪家不一样。”
鬼差凌乱了：“带，带着记忆……”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随手点了一个，道：“那就这个吧。”
百炼略看了一眼，颦眉道：“这是山野人家，你吃得苦？”
我淡道：“我一直也不是骄矜的富贵人家女。”
半晌，百炼淡道：“好罢。鬼差，你来。桃王选了这一家，你且下去好生操办。切记，这是桃王转生应劫，本尊和南王都是看着的。若是出了岔子，唯你是问。”
鬼差忙道：“是，是。小鬼现就去回禀阎王。上神和娘娘可还有别的要吩咐？”
百炼挥了挥手，道：“去。”
他便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我呆呆的，半晌，突然问：“百炼，我若是脱身，是要换一副身子的么？”
“是。”
“那，我的容貌还能变回来么？”
百炼看了我一眼，道：“形容美色，说到头也不过是枯骨，你又何必执着。”
我嘀咕道：“你是个男人你懂什么。”
于是他又不理我又跑了。
我笑了一阵，翻了个身躺下了。月宫里都是冰冷的寒玉，那SB百炼说这对身体好。我是无所谓啦，反正我不是杨过我不怕冷。
这段日子，午夜梦醒的时候，我常常不知道我在哪里，在做什么。每天说着话的那个人，也让我半分温度都感觉不到。
没有部落，没有朋友，没有盘古洞天，也没有我所爱的人。
我在犹豫，我是否真的要带着记忆转生？
或许忘掉了，倒是好的。
可是……好像有一点舍不得。即使我现在一无所有，我也总还是想记得，有些人，他们曾与我并肩战斗。有个人，他是我倾心所爱。
他说，要陪我走弱水，陪我走阴冥，陪我走来生。
现在，我真的要走上来生了，是一个人走。也许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月宫里永远都是夜晚。无论是什么时候上了床去躺着，也不会不适宜。而且你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趴了多久。
窗外有个人影，轻轻地咳了咳，道：“阿语，我进来了。”
我道：“哦。”奇怪，怎么突然这么温情，竟然还叫我的名字。
百炼还穿着他那件骚包的白袍，撩了撩一摆，坐在床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我。
“你就要转生了，怕是不怕？”
我莫名其妙，道：“我本来就是个凡人，转身怎么了。莫说不用死，就算真要死，我也是不怕的。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难道你终于想通了，知道跟我聊天的乐趣了？”
百炼叹道：“你又何必再跟我扯这些？这些天，你躲在屋子里哭，以为我不知道么？”
我的脸一红，道：“谁说的？我，我只是有夜哭的习惯罢了。”
可是，月宫里只有夜晚。
百炼望着我，半晌，道：“你想不想知道，尉儿现在怎么样了？”
我沉默了。很想，但是也很怕。
百炼道：“不想知道？”
“……”
“真的不想？”
“……”
“那算了。”
“……百炼！”
百炼坐了回来，面上浮现了一个很浅，但是有些奸诈的笑容。
我不由得在心里唉唉叫，这小子果然还是随老子啊，老子够黑的。
他道：“那好，我说与你听。他马上就要飞升了，正在闭关修行。”
“……哦。”
然后呢？
看他一脸得意的表情，我只好咬牙切齿地道：“然后？”
他淡道：“其实他早已可以和上神匹敌，飞不飞升都没有问题。因他开辟了盘古洞天，所以已经可以算是雄踞一方的上神，早不在九天玄女的管辖之下。尊号八荒司战南尉帝君。但他执意要出世飞升，你知道为何？”
“为何？”
“因为他想在尊号上里加上几个字。八荒司战司音南尉后语帝君。”
“……”
“司音后语，他在等你回去。”
我的手在抖，被我勉强按捺住了。我道：“我……已经闯下大祸。你，会放我回去给他添乱？”
他道：“不会。”
“……嗯”，我淡道，“可我也不后悔我救了姬娴。”
他淡道：“还有三天，你就要下界去转生。阿语，如果这之前他的人找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他满意了，点了点头，道：“聪明的孩子，这大概是你唯一的优点。”
我心想，我还真挺聪明的。他不会无缘无故对我这么温情。看来，是阿尉要找来了。
他走了以后，我在床上翻了几个跟头，心里还平静不下来。其实细想那日的事情，我不是没有后悔过。虽说在他身边呆着我确实很憋屈，还要对着禹敬和管文那两个死人，难受的很。
我怨恨过他，怪他受别人的影响，来怀疑我试探我。可是细想，受影响的却是我。我的反应太激烈了。但是待要回头，却是难了。我破坏了天道龙脉，闯了祸。现在很多仙人上神都在找我，等着跟我算账。我若回去，也只是给他找麻烦而已。
青女说，一切不过是你情我愿，只不过是因为他令我欢喜。
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找来了。这次他带着胖胖和娃娃。
百炼正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堂堂月宫竟然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而我一无所知，正欢乐地换衣服打算搓澡，嘴里还叼着一个月华果，半清不楚地咿咿呀呀地唱着洗澡歌。然后我刚刚下水，突然觉得窗外人影一闪。
我一激动，就流了点口水，警觉地叼着果果。半晌，没点动静。
于是心想，大概是我想多了。这可是月宫，谁能不声不响地上来。
拿着果果咬了一口，擦了擦口水，我痛痛快快地洗了澡。等我收拾干净了，赤着身子去拿衣服，突然“咣当”一声，有个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差点砸到我的脚趾。
“咦？”
我好奇地俯身去捡，结果毫无准备的，熟悉的图案闯入我的眼帘。这是……
“！！！！”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来不及回头，就想一头钻进水里躲起来。但是这个蠢念头很快就被制止了，头皮一痛，竟是头皮被扯住！
我尖叫：“阿尉放手！”
他已经一把扯住我的头发把我扯到身前，任我紧紧揪着衣服盖着身子挣扎不动，他的面容冰冷而僵硬，可是这冷漠之下好像藏着惊天的怒火！
“你……竟敢！”
我想说，我不敢！这个人突然变得很陌生，我拒绝不得，逃脱不得！
他拉着我的头发，让我抬起头来。我一开始只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可是他一用力，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只好正视了他。
这一眼，我犹如堕入无间地狱。
他想杀我。他竟想杀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来不及反应，挣扎了两下，只能慢慢绝望。最终他把我推开了，我抱着衣服滚成一团，随便从身边的架子上抽了件巾子来把自己裹住。
他要靠近。我慌了，什么倔强什么面子都丢了西伯利亚，只连连后退：“我，我有苦衷，阿尉我有苦衷！”
他似乎大怒：“那你，可曾对我说过？阿语你自己说，当年你不听我的话一定要下山，害自己被困了七年，我陪你煎熬了千年！然后你又非要留在北疆！我好不容易得回了你可你半眼也不愿意多看我！现在你又一声不吭地离开，还留下那些东西来给我！我找了你那么久，如果不是你闯了祸我到现在恐怕还半点头绪都没！结果你竟然躲在月宫！”
“我，我……”
他倒抽一口冷气：“你有苦衷，你有理由，你要我相信你！阿语，我要怎么相信你！”
我的手脚都不稳，跪了下去，掩面痛哭失声。
“我……没有……阿尉我只是怕……”
他的声音极低：“你怕，你为什么不对我说？阿语，是我没用，猜不到你想什么……”
“不……”
“阿语，有什么，不一样么？你小时候，明明喜欢什么都对我说的。为什么，现在不可以？是我，不够关心你么？”
我用手捂着脸，摇头。
他低声道：“那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我……阿语，在我，要给你一个天地的时候……你怎么可以这个时候走？你，难道看不出来么？盘古洞天，所有的一切，都是照你的心思来安排的……你不想看，你不喜欢，直说便是，为何，要离开？”
我终于歇斯底里：“因为我吃你的拿你的手短嘴软让人看不起！因为他们觉得我配不上你！因为我弱，因为我除了跟着你什么都不会！他们要在你耳边嚼耳根子说我的坏话！阿尉，我这样弱，除了你的感情，我还有什么？他们说一天，你不信，不要听。那如果是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然后你将我弃之如敝屐的时候我怎么办！我本不如你，除了乖乖滚蛋半点办法都没有！”
“我不会……”
“你会！你那天就在怀疑我！你就是听了禹敬的话！你说我年纪小，若同你飞升我会后悔！你每天都在想我会走，因我小我不懂事，所以你每天都在想万一我后悔你要怎么做！你在梦靥上灭杀众神，皆因你并不信我！”
他低声道：“可，你若……那为何，还要离开？”
我摇头，笑道：“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办。或许，我该去阴冥，投胎转世，彻底脱胎换骨。洗掉这辈子的记忆，找个凡人相敬如宾地白头偕老……”
半晌，他道：“你绝不能去。我绝不会让你去！”
我笑道：“你挡不住我。若是我再自爆一次元婴，谁也挡不住。”
他盯着我，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那我，会把你所有的元神全都收拢，给你重塑肉身。你若是，再这样不听话，我保管，叫你哪里都去不了！”
“……”
他慢慢地走向我：“跟我回去吧，阿语。”
我咬了咬牙，别开脸，道：“你还是不懂啊，阿尉。在你懂得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慢慢的就懂了。阿语，只要你不要再跑，我也不会让你再跑。”
“你！”
猝不及防，他一把我抱了起来。看我受惊的模样，他倒是笑了一笑，轻轻抿着的嘴角，虽然温柔，但有些冷漠的意味。
我惊呼：“你你你，你不能就这么把我带走！我我我，我要投胎，我已经和阎王说好了的！我我我，我还闯了祸，不能跟你走！”
他淡淡地道：“你的一堆话，我都不要再听了。以往，我太宠了你是不是？”
最后几个字，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
我还想挣扎，结果他道：“别动，不让把你敲晕了再带回去。”
这种级别的威胁我自是不放在心上，正想反唇相讥。结果不料他眉开眼笑，道：“或许这里也算是个良处，久别重逢，我该在这里抱一抱你，以解相思？”
“你，你敢！等，等你老子回，回来，看，看不扒了你的皮！”
“怕什么，有炎龙和麒麟守着。”
“……”
“什么？”
“……”
“听不见。”
我只好稍微大声了一点，道：“要回去。你带我回去。”
开玩笑，老头子是躲了出去，想来也是不愿意和他面对面。他心里大约也是这么想的。不然，这父子俩这个时候对上，恐怕有很多事情都拎不清。何况，他要是真的在这儿把我给……
还让我家两个孩子守着……过了一会儿老头子回来了……再过一阵子阴冥的人来了……
于是我就老实了，缩在他怀里大气不敢出。他用衣服把我包了包，然后带出了月宫。
回到盘古洞天，我更没脸见人，只死死把头埋在他怀里。耳边听得很多凌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其中就有禹敬和管文，我打死也不抬头。
百炼说过，若是让他找到我，他必定是什么都不顾的。现在证明果然如此。可是我却还有些隐忧。百炼，似乎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也许并不是为了不让我拖累他这么简单。而且我已经说好了要转世，恐怕我“妈”，都已经怀孕了……阴冥那里必将乱上一乱，只是不知道这位阎王的脾气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