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此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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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取县的一座岛上绿林环绕,而中央坐落着一座豪华的府邸。
有一条小溪从岛的山上穿过府邸南面,流入海洋,在南面形成了一块小小的冲积平原。
一个少年坐在溪边的岩石之上,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立在他的身后。
少女浑身上下充斥着肃杀与冷漠,少年却一副虚弱的样子,脸色透着些许苍白。
“为什么要那么做?”
少女冰冷的声音透着困惑不解,
“你在考核中是故意射偏的吧?”
若非如此,她绝不可能如此顺利地得到代号『贝尔摩德』。
少年似是没有听到,望着溪水发呆。
“我只是觉得……把枪口抬高两厘米,或许他们就能活下来了。”
良久,少年沙哑地说道。
可惜,下一秒那对母女就被贝尔摩德所杀。
而临死以前,那位母亲还拼命护着自己的孩子。
贝尔摩德望着他的背影,蓦地一愣。
春风吹起他的黑色披肩头发,他眺望溪水的背影孤单凋零,就像一个孤独的守望者。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杀他们,我们也会。你的妇人之仁,只会让他们承受更多痛苦。”
贝尔摩德深吸一口气,言语充斥着冷冰冰的理性,
“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少年眺望溪水的眼神中似乎多了迷茫,喃喃自语,“解脱…吗……”
考核目标都是消耗品,一次未杀,下一次就会接着作为考核目标,直至被其他考核者杀死为止。
就像这一次一样。
少年沉默了,再未言语。
贝尔摩德也没有追问。
那天他的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时隔多年,贝尔摩德也没有得到答案。
她只知道,自那以后,少年在考核中再未心慈手软,其狠辣程度令人闻风丧胆,最终直晋『十诫』之首,代号『三水』。
他的名讳是组织中的最高机密,除了她与极少数成员,几乎无人知晓。
乌丸琅,乌丸莲耶的独子,乌丸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但据说他并非乌丸莲耶的亲生子,而是像贝尔摩德一样,是在极小的时候就被乌丸莲耶所收养。
贝尔摩德不清楚这则传闻的真假,因为早在她来到乌丸家族以前,乌丸琅就已经住在了中心府邸。
但他并不喜欢待在府邸之中,而是喜欢坐在岩石上,望着溪水发呆。
贝尔摩德也喜欢在溪水上游的瀑布处练习枪法,二人遥遥相隔,互不干涉,成为了一种默契。
而那一次,是两人的第一次谈话。
也是自那以后,贝尔摩德开始不自觉地在意起这个神秘的少年,有意无意地关注起他的一举一动。
即便成了『十诫』之首,他还是每日独坐在岩石上发呆,贝尔摩德从未见过他练习枪法、暗杀技术,就那么保持着一个动作,从清晨到黑夜。
或许贝尔摩德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她练习枪法的位置在逐渐向下游挪动。
日复一日,最终来到了那块岩石底下。
那天,她放下了枪,坐在草地上,靠着岩石,看向他视线定格的地方。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
二人枯坐了一下午。
贝尔摩德不禁暗叹他的毅力。
起初她还看得津津有味,溪水的流动,云朵的变幻,树叶的摇晃……初看或许有些韵味,可久了便乏善可陈,枯燥至极。
可他却坚持了好几年,风雨无阻。
看来这位『十诫』之首确实有远超他人的毅力和门道。
“呐,”
贝尔摩德一愣,仰起僵硬的头颅。
乌丸琅低眸望着她,深邃的眸子藏在睫毛阴影之下,
“你快十四岁了吧?”
贝尔摩德点了点头。
这些资料他能知道是不足为奇的,毕竟不论从身份还是职位来说,他都远高于自己。
“要加入『十诫』吗?”
“当你的手下?”
贝尔摩德轻轻地冷笑一声,心跳却微微快了起来。
『十诫』成立至今,只有乌丸琅一名代号成员。
这是因为在第一次『十诫』选拔中,乌丸琅杀尽了所有考核者甚至考官,独占了『十诫』席位。
并且从此『十诫』的考核内容就由他亲自设计。
而恐怖的是,自那以后,再未有一个参与者能够活着走出考核、晋升『十诫』,一个也没有。
因此考核内容究竟是怎样的,也就成为了无解之谜……
『十诫』成为了『地狱』的代名词,而『三水』就是『死神』。
而他竟然主动邀请自己加入『十诫』?是要给自己走后门吗?
“不是。”
乌丸琅摇了摇头,停顿片刻,道,
“如果你能通过考核,我就送你一个礼物。”
贝尔摩德的神色一僵,怔怔地盯着他。
『通过』『考核』??合着这家伙是想杀了自己?!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愤怒地瞪了乌丸琅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虽然大腿麻得跟榆木似的,但她没有停留,更没有回头。
乌丸琅默默目送着她的背影,没有挽留。
那天以后,贝尔摩德又回到了瀑布上,勤恳地练习枪法,再未接近过下游。
『十诫』考核日很快就到了。
尽管人人称之为『墓场』,但仍有许多人趋之若鹜,向死而生。
贝尔摩德终究走进了考场。
夜黑风高,杀人夜。
乌丸琅身着黑袍缓缓走上评委席,扫视全场。
他的眼神冷漠,不怒自威,压制得全场鸦雀无声。
“现在想要退出,还来得及。”
许多参与者顿时起了退意,主动退出。
而贝尔摩德目光坚定,死死地盯着乌丸琅。
他的视线却只是简略地扫过了她,就像没有注意到一样。
“你们有一天时间,杀了我;或者我,杀了你们。
“那么,考核开始。”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开枪射出子弹,但考官席的防弹玻璃毫发无损,乌丸琅从容不迫地走下评委席。
贝尔摩德看着他消失在门口,握紧了拳头。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溪水上,折射出星碎的光泽。
贝尔摩德远远地停住了脚步,望向岩石之上。
乌丸琅又换回了那身黑色休闲装,清爽雅致。
“他们……都死了?”贝尔摩德问道。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嗯。”
“所以现在……你要杀我吗?”
贝尔摩德抿唇问道,后者没有回应。
她走到了少年的背后,相隔咫尺。
此刻,是杀他的最好机会。
但她停住了,久久没有动作。
一把银色匕首从她的袖间,落到草坪上。
贝尔摩德颤抖着声音,“为什么?”
“你说过……死亡,是解脱。”
“但为什么选我?”
乌丸琅沉默许久,缓缓地回头看向她,
“你不杀我,我就会杀你。把刀捡起来。”
贝尔摩德摇头,凄然一笑,“我可不觉得我有胜算。”
乌丸琅站了起来,俯视着她,气息变得危险,
“是没有胜算,还是不想?”
“是没有胜算。”
贝尔摩德仰望着阳光下的他,停顿了许久,终于释然,微笑着说,
“……也是不想。”
阳光爬到二人身上,二人被光影分成了两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你通过了,”
乌丸琅闭上眼睛,重新坐到岩石上,
“欢迎加入『十诫』。还有,生日快乐。”
贝尔摩德并不感到意外,而是问道,
“礼物呢?”
乌丸琅抬手指向远处的红日,“日出。”
闻言,贝尔摩德不屑地“哼”了一声,却靠在岩石上,看向东方。
一轮红日从海岸线破土而出,普照海洋与大地。
“世乃活火,按一定的分寸燃烧,按一定的分寸熄灭。”
贝尔摩德不解地望向乌丸琅。
“这是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的火本原本体论。他认为万物皆流,无物常驻,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贝尔摩德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溪水,勉强理解了他为何喜爱观看流水潺潺。
是在思考这些东西吗?
“『是者』如斯,不舍昼夜。是者,是其所是,是为『存在者』。
“万物就像这条小溪,不知疲倦地往前流。而你是岸上的人。
“而我,我不属于『此岸』……”
贝尔摩德指了指对岸,“那难道属于对岸?”
“也不属于『彼岸』……”
乌丸琅呆呆地看着流水,似乎要把视线深入河底,
“我记得,我来自河流。有一天,我被冲上了岸。然后我再也回不去了。海里的鱼上了岸,就会死亡,因为它不属于陆地。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又或许……记得太多,以至于忘记了太多。”
贝尔摩德皱起眉头,一点儿也听不懂了。
所以,你是『鱼』?
但乌丸琅眼底深处的哀伤与迷茫使她无法出言打扰。
她看见乌丸琅从怀里拿出一条绯红手绳,眼眸一颤。
那条手绳上的樱桃吊坠带给她极其熟悉的感觉,有一道声音在耳畔反复呢喃:毁掉她!
她甩了甩头,在乌丸琅怀疑的视线下保持着平静。
看来,得另找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