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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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不敏回房也没有闲着,每年魏才的到来都得让他把要讲的课往后拖。过年期间皇子的假可不多,初五他就得进一次宫给九皇子讲课。
等把这些任务完成了,他拉开左手边的抽屉,最上面放着一封信。
沈不敏不想打开它,那是魏才走之前留给他的。
魏才临走前在他耳边低语:“乌兰人那边动静还是不大,但西部海西一族有了动静,他们族内最近纷争有点严重,好像要换族长。如果他们的族长真被踢下台了,那海西与大梁签订的五十年条约,不知道还能否作数。”
“镇守天合关的晋王,最近和朝中兵部郎中走的很近。”
“南方那边的盐场好像出了点问题,我见最近有好几封从那呈上的奏折。上京城的盐价最近也在大幅度上涨。”
“听说太子最近身体不太好,不如你猜猜,他这是自己病的,还是让别人给弄病的?”
“信里是朝中一些大臣最近的活动,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不敏,覆巢之下无完卵,你做得到事不关己吗?如果放任这些老东西胡作非为,十年前的‘太子案’恐怕又要重新上演,你,还愿意看到吗?”
……
沈不敏最终还是打开了那封信。
皇位之争,权臣之战,总归是要来的。
只是,时机还不够成熟。
而且沈默和楚子夏都还没有长大。
邬丛在屋子里坐着擦了好久的剑,任谁看,这都是把顶好的剑。
方才他按照楚子夏的意思去沈老爷府上通知沈默让他今晚不要来了,结果路走了不到一半,便看到了前方那个拿着一大堆东西的熟悉背影。
他跑过去追上前面那人,确实是沈默。邬丛见他垂头丧气和手上的一大袋烟花,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你都听见了?”邬丛指的是楚子夏今晚要背书的事。
沈默点点头。
“楚三这孩子,干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不会坚持,你也别老惯着她,”邬丛拍了拍沈默肩膀,道:“既然今天晚上不放烟花了,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个再来玩,我送你回去。”
沈默知道推辞不过,于是直接点头同意了。
今晚月亮很亮,把路照的清清楚楚,两人安静的走了段夜路,心里各怀其事。
或许是根楚子夏在一块的时间长了,邬丛有时候忍受不了太安静,比方现在。这段路上他总想说点什么,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虽然沈默和楚子夏一样,都是他的徒弟,但邬丛和沈默说的话并不多。一方面是沈默这个人不太爱说话,有些害羞。另一方面则是和邬丛在一块的时候楚子夏基本也在,两人就更说不上什么话了。
而今天这段路上,邬丛颇有感慨。
楚子夏的存在确实让他忽略沈默太多次了,怪不得沈默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看来不光是受遗传影响,自己也起一份原因。
等邬丛完成任务回到沈府,就钻进里自己屋子。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挂在墙上的那把剑,邬丛走近并把它从墙上取下,用手拂去了上面的灰,拔剑出鞘。
细长而又雪亮,锋利的刀刃似乎摸一下便会划出伤口。
他找了块干净的布坐下,开始擦起剑来。
手里擦的是剑,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东西。
五年。
他跟着沈不敏有五年了。和楚子夏不一样,邬丛最开始跟着沈不敏,是因为要找弟弟。
十五年前,离京城很远的汀州邬氏一家惨遭灭门,上山拜师求学的邬丛躲过一劫,等他知道消息后,这件事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背着师父偷偷下山回到家中,当年房屋林立的地方,如今只有火烤后的断壁残垣。那年他十六岁,家里还有个刚满十岁的弟弟。一心想着复仇的他被师父关在了山上,期间不许在下山。等到邬丛二十六岁那年学有所成下山时,师父告诉他,灭他满门的人已经死了,让他不要执着于复仇。他弟弟当年没有死在家里,奶娘带他逃走了,只是究竟有没有逃过一劫,不知道。
于是邬丛便踏上了寻弟之旅。
他先来到能人异士多的上京城,在客栈里遇见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楚子夏,那时候楚子夏才十一岁,一身男子打扮,个头矮小,满脸稚气,却很是英勇。
客栈里一个穿着华贵的公子上前调戏一个在客栈卖唱的女子,周围人却没有一个敢上前人,都只是围在一圈看好戏。邬丛在心里默数了几秒,正准备上前时,楚子夏站起来了。
她一个石子砸到了那公子不安分的手上,接着又用石子砸了两下头,石子不小力气也不小,被砸中的地方很快就鼓起一个包。
那男子面露狰狞,恶狠狠的摸着头大喊道:“哪个吃的熊心豹子胆的王八敢打你王爷爷?”
围着一圈的人不约而同让出一条道,楚子夏走上前来,开口道:“你是哪个品种的狗,怎么还会叫唤啊?”
看清了来人是个穿的一般小屁孩后,那男子更猖狂了,“你个小兔崽子,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大爷我说话。”
楚子夏又扔出一颗石头直中他眉心。那男子捂着头叫唤了两声,便朝楚子夏扑过去。邬丛一把剑挡在楚子夏身前。
“好啊,又来个不长眼的。你个小兔崽子,欺负我没有帮手,你等着,敢不敢报上名来,等我回去找人来收拾你。”然后落荒而逃。
“小爷大名楚子夏,北门街拐三条巷子就到我家里,等你来找我玩哦!”
……
后来,邬丛就稀里糊涂的跟楚子夏回来沈家,做起了楚子夏的贴身护卫。而那个所谓的公子也没来沈家找过麻烦,倒是楚子夏让他那位沈家哥哥罚关了好几天禁闭。
也就是在这漫长的护卫生涯里,他结识了沈不敏,慢慢知道并踏入了一些事情。
沈不敏这人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这是邬丛第一次见他时得出的结论。
后来时间长了,他逐渐了解到一些以前的事情,再加上沈不敏所秘密做的一些事情,他明白了一些东西。
比如沈不敏从前并不是现在这般与世无争,只是十年前那件事过后,不像从前那样锋芒毕露了,他开始把自己身上的刺藏起来,甚至拔掉。
可邬丛知道,那些刺早晚还会露出来。
他如今留在这里,除了想看看他怎么处理这些事情,更多的,是因为这里像个家。
他是什么时候不在把生活的希望归之于找弟弟的呢?
大概是在山上待的时间太长,许多仇恨和情思渐渐淡忘,找了一年多以后,一点消息也没有,但身边有个楚子夏。她叽叽喳喳的样子,很像当时的弟弟,而且,自己最后一次见弟弟时,弟弟也是十多岁的样子。
谁说不是缘分呢?
邬丛走进院子里,楚子夏和沈不敏房间的灯都还亮着。这个点了夜空中还有烟花,明天是除夕,该贴春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