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夜里等待巡坟归来的老守...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民间拾艺之赶尸匠!

众声喧哗，那年轻人衣着破烂，青衣短打，看上去比较寒碜，虽其貌不扬，却举手投足，干练利索。青衣小子两只小眼睛，透着精明。他周旋在庄家与几个大赌客周围，也不起哄，也不参与赌局，只笑眯眯地伺候几个老客。

青衣小子对所有人，无论大赌客还是围观人众，无论富人还是穷人，对所有人都笑眯眯的。对富人更高看更殷勤，对穷人也不低看，左右逢源，是个场子里人人喜欢的角色。

他令人称奇之处还有，从不起哄，也不跟着凑筹码，不参与赌局，无论出现多么激情似火的局面，他都抵得住诱惑，保持难得的从容淡定。

青衣小子的所为，不熟悉的人会纳闷，他在这里算是什么角色，图什么？吃什么？他的存在价值是什么？

陆石头也是好长时间才明白，一场赌局，他才是最精明的。他帮赢家收拢筹码，一分一厘不差，面前再多的钱，他也不心动，仔细码好放在赢家跟前。他给庄家布置牌局，看护筹码，一丝不苟，一分不差，利利索索，滴水不漏。

一场赌局下来，赢家兴高采烈，庄家皮笑肉不笑，青衣小子也会被赢家和庄家打赏两个小钱。这就够了，他会笑眯眯地谢过，继续忙碌着，闲下来，他会给庄家捶捶背，给大赌客松松腿，好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忙而不乱，利利索索。

看的时间长了，陆石头忍不住暗暗地对青衣小子竖起大拇指，这个小子人穷却勤快，精明干练，这种人在哪个行业，假以时日，都能成为同侪翘楚，能有大成就。

陆石头盯上了这个人，他一定想办法结交这个人，而且要收为己用，有了他的帮助，这杨家庄周围四里八乡大事小青，都收拢到自己眼界之内。

陆石头耐住性子，他对这赌场没有多少兴趣，这与万三的教诲有关，对两人的行事，有严格的规矩，即便身处风月场域，也要守住自己的躁动。即便眼前金山银海，也只取一瓢饮。人最难的就是知足，守住底线。

到了傍黑，那青衣小子，待了溜溜一个白天，精力明显的不济，与熟人们打个招呼，抽身而去。他在这里，他不在这里，好像这赌场里都没什么反应，因为他既不参与赌局也不起哄，他只能算一个打杂的小厮，来回穿梭，蹭点油水。

青衣小子快速穿过人群，像个活力十足的泥鳅，陆石头赶紧追出来，他纳闷地发现，这小子出了赌场，好像急急火火的，好像有什么急事。陆石头纳闷，一天下来，他没感觉这小子有一丝阴霾，情绪乐观而开朗，怎么出了赌场，变化这么大。

陆石头紧紧地跟在后面，保持十来丈远的距离。此时街上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打烊，但这种乡间集市，店铺后面都是住家，虽然打烊，需要的话直接登门就好，没有人会拒绝生意。

青衣小子来到一处米店，熟练地从侧门，敲门而入，直接到店家住家，少顷，带了一小袋米面出来。

急急火火地就为这点事？家里有等着喂养的家人？陆石头猜想。

那青衣小子出了米店，仍然急急火火地走在大街上，少顷，拐进一家药房的后门，来到里面，取了一包药。

陆石头点了点头，怪不得他急急火火的，家里既有人等着他的粮食，还有人等着他的药。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啊。从他的行事风格看，是个顾家男子的范儿。

陆石头对这个小子，有了更多好感，也有了更多惊奇，他想看看他的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家。

青衣小子依旧急急火火地行走在集市的街道上，出了集市，拐入一个崎岖的乡间小路，行走四五里路，才有一个小村庄。

乡间小路两旁黑压压的树丛和荒草，偏僻而静谧，偶尔几声栖息的鸟叫，更显得凄清而孤寂。青衣小子依然风风火火地，就差跑起来，他从容而快速地行走在乡间小路，心无旁骛，一个人行走，也不害怕。倒是个胆大之人，陆石头想。青衣小子想不到的是，他身后不远，一个年轻的赶尸匠盯上了他，一直跟踪他。他像往常一样，快速地奔向小村庄里的一处破旧院落。

说是破旧，的确破旧，已经被风雨吹蚀的不成样子的泥土墙，看上去，比原先矮了半截，院子里一览无余的破旧，没有几样像样家具，倒是有个鸡窝。没有厢房，整个院子只有一处茅草棚盖的正房，标准的茅草房子。

青衣小子进到院子里，走进正房，房里豆粒大的灯火，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微弱却温馨。青衣小子进到院子里，脚步更快了，显得很有激情。这样的家里还能有激情的生活，真是难得。

陆石头看了，摇了摇头，这家人比自己当年的家庭，还要穷苦，是个典型的佃农家庭。

青衣小子进了正房，掩上房门，陆石头就看不见什么了。他看了看周围，没有能够窥探房内的地方，那茅草屋顶，也撑不住他的重量，说不定上去，会砸个大洞出来。

陆石头苦笑着摇了摇头，坐在村边的一棵老树下，仔细想想这个人和这个家。

在这里呆了好一阵子，月上柳梢头，偏僻的乡村逐渐进入睡梦中。陆石头慢悠悠地走回他的栖息地，师父给他说的很明白，三个夜晚，必须住在杨家坟茔地。

师父的话，在他这里就是圣旨，他不能有一点违拗，也不敢偷懒，他觉得师父这么安排，必有其道理，他想不明白，就照着做呗。况且，在杨家坟茔地住宿，也没什么，做赶尸匠这一行，还不是经常性地与这些黄村野魂为伍。

何况，那里也有个奇怪的人，他很感兴趣，他都想找来那个奇怪的守墓人，下上一盘棋。这个心思一动，他反而多了点兴奋，倒是可以试试，与这守墓人切磋一番，还能见识见识他的胆量。

想到这里，好奇心又大了起来，他要设计个场景和借口，要在孤独的夜里，与守墓人相识，对弈，然后消失在夜幕中。

这样一个情景，想想都有意思。他有点感谢师父，亏得让两人分开行动，自由自在，可以自己规划自己想干的事情想玩的游戏。

此地李杨家坟地不近，他也提高了速度，尽快赶过去，他打算在守墓人最后巡坟的戌时三刻，在杨家家庙的门房里，与他相见，他想看看这样一个相识的场景，两个胆大的人相遇，是什么样的景象。

在戌时初刻，陆石头赶到杨家坟地的时候，他听见家庙门房外的巡坟梆子声，老守墓人与他的梆子声不紧不慢地游走在杨家坟地周围，有点像赶尸匠赶尸的山间小路上，清冷又孤寂，那梆子声似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幽幽的闷闷的，却又从容不迫的，在该响的地方，它会自然响起，只有老守墓人知道，他的梆子会在固定的地点固定的时间响起，十来年如一日。这扯到了他的原行当，他是一个村里打更的更夫出身，后来，阴差阳错地做起了守墓人，把打更的一套也移植了过来。

陆石头找了个低洼的地方，匍匐在地上，静静地听守墓人的梆声，梆子声幽幽地传过来，他都能分辨出梆子声的方位，他在判断守墓人何时回到门房，他一定要按自己的设想的时间，出现在守墓人的面前。

过了戌时三刻，陆石头站了起来，他从容地穿过坟地中间的道路，来到门房外，静静地站着，等着巡坟回来的守墓人。

他淡定、从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静静地等着。

又一刻钟后，守墓人出现在十丈以外，老守墓人站住了，好像呆住了，惊讶地看着门房旁边静静站立的陆石头。陆石头也看到了他，故意不动，看着他。

“谁？”老守墓人惊讶地低声问。

“——”陆石头想回答，轻轻张了下嘴，又闭上，忍住，不说话，他就像看看老守墓人的胆量和反应。

老守墓人确实是个胆大之人，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坟地周围，出现在家庙门房，他居然只是惊讶地问了一声，没有吓倒，没有惊呼，没有逃窜，已经是少见的胆大之人了。

老守墓人见陆石头没反应，他反而不怕了，他见过太多场面，也曾惊吓过，比这种情况惊吓更厉害，不也过来了么。这个人没有动静，说明他是无害的，这就有了底气。一个安静的人，能怎么样呢？

老守墓人胆子大了起来，既然不说话，我就走进去，他手里紧紧地握着梆子，其实，这不是个普通梆子，梆子里藏着刀子，他将刀子悄悄攥在手中，紧握着，遇到危险，那刀子可以在前面冲一下，给自己冲出平安的转圜空间。这个梆子和这个刀子，是开始打更以来一直守着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