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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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这儿太阳毒，咱们还是到屋里去坐吧。”
“是啊，主子，一会儿晒出热病来，王爷可要责罚我们了。”
落雪阁的水榭二楼，程歌斜坐在屋外的环形甬道，任日头晒在自己身上也不愿意动弹，把身后的悠悠和翠珠急得要命。
自从程歌搬进了惊涛阁项云龙自己的屋里，他从别院里把悠悠也弄来跟着翠珠一起照顾程歌。
把悠悠调来，是看这丫头年岁不大，心思单纯，伺候人却是手脚很麻利。而且，他记得程歌第一次被带去别院的时候，就是悠悠伺候的。
程歌一见悠悠苹果一样圆的脸蛋和灵活的大眼，心里确实挺开心看到她的。她一看就是思想很单纯又活泼热情的类型，很好相处。
只是，她现在实在高兴不起来。尤其是在听到她们叫她“主子”的时候。
她不是这里的主子！
项云龙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所以府里上下的都把她看成是项云龙的女人，就像以前军营里孙伏良他们。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无法接受古代女子只要被男人看上，她的人身自由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交给了一个男人。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主子！
她是禁脔，是囚犯！所以她对“主子”这个讽刺的称呼讨厌得很！哪有主子被囚禁在王府里不让出去的？
所以她不理她们，还是坐在那里看着下面的湖水发呆。
她很热，这古代女子的裙子料子再轻薄还是太长，头发虽然被悠悠巧手梳了髻，把碎发都拢了上去，只在左后脑和右耳旁各留了少少一缕，可还是让她觉得头上都快捂出痱子来了。但她还是不动窝，用这种自我“摧残”的形式来表达对自己处境的不满。
暂时跑不了，她表达自己意愿总是可以的吧？
见她丝毫没有动的意思，悠悠和翠珠对看一眼，急得无可奈何。这主子胆儿大，敢跟王爷叫板。而王爷看着在乎的很，除了不让出门以外，随便她爱干什么。
说是随便她爱干什么干什么，可要是热出病来了，她们可是大罪。
翠珠一看这架势，急得也不管了，打了伞让悠悠遮着，再让人去搬了冰过来散热。正要下去，就见王爷独自从楼梯上来。
“参见王爷。”两人忙行礼，程歌压根就没动。
“嗯。”项云龙挥手失意她们下去，自己则看着程歌发僵的背影沉思。
这几日，她日渐沉默，连以前常摆给他看的冷脸也没了，一直都对他不冷不热的。
这王府虽是他的正府，可是他一年四次往军营里操练，若是有战事，更是常不在家，所以一直都冷清得很。他的惊涛阁里就一两个丫鬟在打理。为了让她过得舒适些，他把那个小丫头悠悠弄了来。他直觉程歌会喜欢这个悠悠。
他更是把孙嬷嬷都弄来了，家里没有女眷，刘福毕竟有许多不方便，有孙嬷嬷前后打点也方便些。
她的身子比前几天好了许多，不再稍稍动动就大喘气，可还是没什么力道。她不高兴，所以睡不好也吃不好，人瘦了一些。加上老是也不太说话，总是一个人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他就是爱看，她安静的时候就像是这落雪湖里的白莲，让他总是心境安宁。
他是越来越放不开她了。
他何时会关心一个女人的生活起居？下人们对着他都是看不懂的表情。刘福更是有意无意地说些婚仪规矩什么的，还说总关在宅子里对身子不好什么的。
刘福是他母后娘家府里的管家，因为做事牢靠周全，所以在他被封王的时候，母后特地从家里指了给他管理王府琐碎。所以对他说话没那么拘束。
他不让程歌出去，是怕她动花花肠子又想跑。而婚仪什么的……
他心里是很清楚自己对她的兴趣超乎寻常了。只是，要娶她为侧室？刘福话里就含了那个意思。的确。他原先是想让她做个侍妾，可最近的表现似乎已经超过了对侍妾的关心。但是说到要做他的侧妃……
他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这儿热。”项云龙终于出声，走过去扶。大半个身子都在太阳底下，也亏她耐得住。
程歌僵了下，但还是由他把自己扶了起来带进屋里，她一下觉得阴凉了许多。项云龙在檀木桌旁坐下，端了桌上一杯早备着祛暑的清露给她。她迟疑着，还是接过去慢慢小口饮着。
他最近的表现让她警觉之余更有些搞不懂。显然下头把她照顾得那么好，是他的授意。可，为什么？
“府里很无聊？”项云龙随口问了一句，抄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喝了一口就皱眉放下了。是带甜味的花茶。
程歌看着他厌恶的表情想笑却也笑不出来，出口却是很冲。“我一个囚犯有什么资格嫌弃。”只是这回项云龙没恼火，搞得程歌怀疑他是不是项云龙找人易容的了。
“以前的事我不会再追究。”
程歌挑眉看他，冷笑，“不追究？不追究就不会给我下药了。”这个男人以为他是什么？他一句“不追究”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是为了不让你逃跑。只要你不跑……”
项云龙没有说完，但程歌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而这气得她握着瓷杯的手微微颤抖。
只要她不跑，他就前事不究。只要她不跑，他就给她优渥的生活。只要她不跑，她就是他在这王府里的禁脔！
这就是她在这异世界的未来？
“你喜欢读医书？”项云龙假装忽略她面容骤变的苍白，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程歌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根本没注意他说了什么。
“程歌？”
他叫了她好几声，才让她反应过来，然后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程歌意外他会知道这些，自己这几天根本就没心思看那些。不过翠珠和悠悠她们把书摆在了主屋旁边的小书房里，估计他是碰巧看见了。
“翔云楼那里，也摆了几本，一会儿让刘福给送过来。”
他这句话说得随意，让程歌听了心里有些异样。如果说他让下人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是为了让她放开逃走的心思。那这又是什么？
他对她，好得有点，过了头了。
威州的天气其实有些奇怪。大三伏的天，应该不管白日还是晚上都是非常闷热才对。可偏偏早晚却凉爽得很。日头一下山，空气马上就变了温度。让刚沐浴完的程歌觉得连毛孔都舒畅了起来。
她没有被这舒适的生活麻痹。相反，越是这样，骨子里的敏感和警觉越是会跑出来影响她的思维。
自从搬来项云龙的房间，她一到晚上就很警觉，常常很晚了也不肯睡。她是怕项云龙回来这房间。
程歌望着铜镜里紧咬着下唇的自己，感受这种女人才能体会的悲哀。
当她有能力赤手空拳把几个大男人打倒在地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有那么一天几次三番栽在一个男人手上。
她一到这个时代，他就强占了她的身体。每一次，她强烈反抗都不能改变结局。但那些时候她并没有现在这么怕。因为那时候她是不敌强力，迫于下风才会败给他。
可现在，她根本无力反抗，当他又想起要强占她的时候，难道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凌辱？一想到这个，简直让她比死还难受。
所以她这些天日日都不肯睡，明明知道他如果真的要对她用强她也一点办法没有，她还是盼着门口不要出现他的身影。
这几天，他都没出现。让她搞不懂之余，也暗自庆幸。
程歌坐在梳妆台前胡思乱想，直到月上柳梢头。悠悠进门的时候，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主子，该歇了。”悠悠过去帮她梳理头发，然后扶她过去床边躺下，“别等了，王爷这几天好像很忙，见天都在翔云楼那里，今儿估计也得在那里安置了。”
程歌听了心里一松，也为悠悠的话皱眉。她还以为自己是在等他，她有那么像豪门怨妇吗？
连日来的精神紧张，让程歌今天一沾上床就睡了，连项云龙推门进来都没听到。
“王爷。”在花厅矮塌上当值的悠悠连忙起来。
项云龙眼睛直往折屏后面望，她已经睡了？
“不用伺候了。”他把悠悠遣回去睡觉，自己则解了袍衫往一旁通浴池的侧门而去。
“是。”悠悠低头应着，面上一喜。主子总算把王爷等来了，于是连忙又进去添了些驱蚊虫的香，才离开房间。
在浴池泡了泡，项云龙只穿着一条绸裤就回到卧房。他把手里的中衣随便搭在床边的绣墩上，伸手撩开了床纱。
程歌脸冲里背对着他寐着。薄被搭在腰间，露出她的上半身。她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袍，光裸的后背只是系着兜衣的带子。这让他回想起在军营的时候，那个早晨他看到的那片让他流连忘返的后背。
于是身体一紧，就上到床上，俯身在她肩上隔着睡袍落下细细的吻。
程歌惊醒过来的时候，后背正贴着他赤裸的胸膛。他的吻，正落在她的发顶。她一下炸毛似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差点把项云龙的下巴都顶翻了。
他摸了摸被装疼的下巴，看她抱着被子缩在墙角，面容冰冷，两眼警觉，不觉有些好笑。
要是没给她下药，她恐怕早就拳打脚踢上来了。哪儿会像现在这样子像个“弱”女子一般这样望着他？
“你蹦什么？”他此刻居然心情很好，脸上挂着笑意。“怕我吃了你不成？”他人往程歌那里挪了挪，手却是伸向背后绣墩上的中衣。
他把中衣一套，想了想还是松松系上了带子，只露出了胸口的小片春光。
“天儿热，就这样吧。”他居然开口跟她解释，以往的大热天他可都是打赤膊睡的。趁程歌讶然的时候，伸手把她揽了过来，感觉到她本能地有挣脱的动作，又说道，“别乱动，一会儿我又累得一身汗，快睡吧。”
说完，铁臂一箍，竟然真是闭上眼睡了。
卧房的角落摆了蒙纱的夜明珠，所以程歌看得好清楚。他居然，真的只是搂着她睡了。心里犯嘀咕，坚持着绷紧了身子好一会儿，他还是没动弹。而且呼吸逐渐均匀，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程歌终于还是熬不过身体的疲累，最后也闭上眼睡去。可当她闭上眼之后，对面原本闭着的眼却是睁开了。
项云龙望着程歌的睡脸，看到眼下的暗影心疼不已。听翠珠和悠悠说她每晚都等他很晚才睡。他可不会真的以为她是真的在等他。恐怕是怕他回来居多吧。
他是想日日夜夜陪着她的。但是东南边境屡屡有他国游民侵犯，他手握兵权，遵皇命派人支援围剿。事态并不严重，他虽然不需要去，可是每日也是需要听报以便处理应急。另外还是曲郡的公务，他名为太守，但只是督办，可不代表诸事不理。日日也要处理公文才行。
舍不得程歌一个人，所以白日里都是抽空去看她，然后晚上再回翔云楼。所以这几日才会没有回来睡。
她对他防守心重，所以才会被他一碰就惊醒了。这几天恐怕于是担心他又对她……
唉，所以才会睡不好，不然，怎么会安心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会明白的。终有一天，她会明白他还是想对她好的。只要，她不再为三皇兄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