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NO.128:千里寻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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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如果留在山上，靠我的力气，也是能过活的。村人总会帮着一点儿。但是……
我道：“跟着你做什么呢？”
她嘀嘀咕咕地道：“这个我也没想好……但是我想，那孽障应该会趁机先发难，所以你跟着我倒是周全一些。如果你再出事，尊主没准会把我们的脑袋都拧下来……你的命格已经被改了，该怎么办……恐怕得等尊主回来再说。”
我道：“哦。”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道：“不知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阿语，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跟着我，有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等着见你。但是他现在赶不过来……等他来了，才能决定你以后怎么办。”
我淡淡地道：“我以后怎么办，不需要别人来决定。”
“……果然是阿语啊。”
我突然转向她，坚决地道：“姐姐，你教我仙术吧！我要学仙术！”
“……为何突然有这个念头？”
“我要报仇！”
“……”姬娴又深吸了一口气，道，“阿语，仙术，你是一定要学的。但不能因为，是要报仇……”
我抿着唇，道：“我要报仇！即使，你不教我仙术，我也会找其他的办法报仇！”
最终我似乎说服了这个冷清的女子。她答应带着我，斟酌着教我一点东西。在那之前，她答应带我回村子看看。
一场灾难过去，远远地看去，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乡间炊烟，恬淡温馨。几乎是最快的速度，人们都知道了老卢头家女儿被仙人收为弟子，也终于冲淡了一些那场灾难带来的阴影。
小结巴拉着我的手，鼻子和眼睛都红红的：“阿，阿，阿语……”
我反握着她的手，低声道：“阿花。”
她抿了抿唇，带着哭腔道：“阿，阿语。”
我道：“阿花。”
她突然哭了出来，咿咿呀呀的，好像有点不知所措。田家小子一直在安慰她，低声道：“阿花别哭，这是好事啊……”
我轻轻地捏捏她的手，道：“阿花，我走了，还有田哥哥听你讲故事。你放心，等我学好了仙术，一定回来，把你的结巴治好。”
随了姬娴下山。她一开始似乎是想抓了我腾云。但我思绪正乱，只慢慢地走。她也感觉到了，就没多说，只慢慢地走在我前面。
半晌，她突然道：“兴许你不记得了。你以前救过我很多次，有一次，你带我上山，也没有腾云，就是这么带着我慢慢走的。”
我道：“我以前会腾云？你为什么叫我师姐？”
她笑了，道：“你以前，不止会腾云，还会驭电。以前你生活在一个叫烈风部落的地方，你是那里最厉害的巫嗣，最厉害的勇士是你的丈夫。你还做了南疆的桃王，这天下桃族，都要听你的号令……”
我道：“那我现在为什么这么没用？”连我阿爹阿娘，都保不住。
闻言，她沉默了。半晌，方道：“你放心，尊主一定给你出这口恶气。”
我淡淡地又问了一句：“为什么我现在这么没用。”
终于，她道：“因为，你下界历劫，现在，你就是个凡人。本来，你的命格不是这样的。这一生，都是你自己选的，你会幸福地成长，直到二十岁嫁了一个外来人，然后以凡人的身份重新修行。这是为了保证你的安稳之心，让你能安下心来学一点土行的治愈安神之术，开启你前世因太过好斗杀戮而被忽略的土行灵力。”
“可是，不曾想那孽障会突然改了你的命格。现下，恐怕……”
我抬起头，道：“你是说，我阿爹阿娘本不该死的？”
半晌，她道：“是吧。”
我道：“哦。”
其实她说的那些，我只觉得离我很遥远。什么女神，什么巫嗣。我只知道我现在是个软弱的凡人，连同我的命运，所有的一切都很脆弱卑微，宛若蝼蚁。
而我不甘心！凭什么，那些人可以这样，将我随意践踏！凭什么，他们可以毁掉我生活的全部！我的家人，我的亲情，我的命格！
那是权贵，那是人与人之间的压迫。而我已然意识到，这些东西其实只是凡人之间细微的差距。差之毫厘，却又差之千里。身为凡人，就只能活在这些毫厘的倾碾之中。而在仙人面前，这些东西，都不值得一提！
我隐约知道，我要走什么路。而，也只有那一条路可走！
姬娴带着我下了山，似乎也没有什么目的性，略一踌躇，便带我出了复城，到了不远的展陵，在那里的客栈住了下来。
她性属木，会使一点半生不熟的安神术，每晚安抚我入睡。后来发现似乎收效甚微，便索性跟我挤在一处，跟我说说话，就说那些仙人的事情，权当是讲故事。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我心里会稍微松弛一些，也更好睡。
奇怪的是她说她是个巫嗣，我却觉得她更像个上阵搏杀的勇士。
听我问起，她尴尬地笑了笑，道：“这还是跟你和师父学的……你们两个都是巫嗣，可又都喜欢上阵搏杀。”
我没说话。
她道：“阿语，你好生在这里呆着，也别怕。等尊主带了境密来，就一切都好了。”
“境密？”
她道：“那是……是尊主的一位属下，也是你的旧友。她的安神术是最好的。”
正说着话，突然外面一阵骚动。姬娴立刻坐了起来，警觉地把我护在身后。
“？”
她低声道：“那山猫子来了。”
“山猫……是复侯夫人么？”我边说，就边看向身边的那把剪子。
她冷笑了一声。
果然，不多时，我们这间小屋子就被人登堂入室。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换了一身贴身劲装恍如少女的复侯夫人。看了一会儿，她似乎无法正视我，别开了脸。我缓缓地移开视线，注意到这群人为首的是个年约四十的男人，生得高大挺拔，睥睨威严，就这么站着，即使半句话也不多说，也有一种慑人的气魄。
这是……凡间的帝王。
他道：“娴儿。”
姬娴的目光很冷，冷笑了一声，道：“有吾在此，容不得你们碰司音一根毫毛！”
复侯夫人的嗓子陡然变得很尖：“你明知我们是为了你而来！姬娴，逆天而行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今生不曾行恶，若是身殉龙脉，来生再修行，必定事半功倍！”
那男人道：“娴儿，难道你连你的丈夫都不相信？”
姬娴冷冷地道：“我没有丈夫。”
我突然拉了一下她的手，道：“姬娴，那是你的丈夫？你怎么嫁了这么一个老头？”
“……”
“……”
“……”
我笑道：“你是仙人，他是凡人，是不是几十年前，你嫁了他？可是你看，他老了，再过几年，他就死了。而你会活下去，即使这个王朝龙脉也灭亡，即使千秋万代。”
一时间，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连姬娴也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歪了歪头，道：“姬娴，我说错了么？”
她笑了一声，眼神变柔软了些，道：“你没有说错……果然，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师姐。”
我捏捏她的手，道：“别怕，你说我能克制龙脉，这些人，不是你的对手。”
复侯夫人的脸色有些复杂：“阿语姐姐……”
我偏过头，朝她笑了一笑，其实心中怒焰翻涌，恍若不可自拔：“山猫，回去转告你儿子，他的命，我迟早会取走，以慰籍我阿爹阿娘在天之灵。不知道，你这样，算不算是逆天而行？”
突然，身边一个脸蛋白净的中年男子出了声，道：“你，你真是卫语……”
姬娴冷笑：“复侯，管好你夫人和你儿子吧！你不知道，我师姐下界历劫，不曾想被你那宝贝儿子改了命格，因一点小事冲突，你那孽障放火烧死了我师姐托生之后的生身父母！而你的好夫人，不但妄图包庇，如今还气势汹汹地带了人围困，到底意欲何为？！”
那复侯一张脸顿时涨紫，半晌，他突然解了官帽，朝我的方向一跪，道：“昔日卫语之恩，太俭无以为报。”
复侯夫人尖叫：“侯爷！”
他放下了官帽，站了起来，转向那帝王，道：“陛下曾问过太俭，何以得此惊世之才，是否得了仙人的指点？现在这位仙人就在面前，太俭却无颜相见。请恩准老臣，告老还乡。”
那帝王看看我，又看看我身边的姬娴，道：“想不到世事无常至此……”
复侯没有管被摆在地上的官帽，也没管他夫人，就转身出去了。
他家夫人似乎气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方道：“陛下，此女留不得。当日早就该斩了她祭旗。为了天下安定，龙脉稳固，她这一世既生在帝王家，必是不能善了的。有此殉脉之功，来世她必定修成正果。陛下，这也是为她的处境考量啊！”
我看了她一会儿，道：“哦，那复侯夫人，我家阿爹阿娘的血债，也是必定不能善了的。”
姬娴笑道：“草儿，你在怕什么？你怕尊主赶过来是么？”
复侯夫人冷笑道：“尊主虽然位列上神，但凡人渡劫之事，恐还是不宜牵扯吧。”
姬娴哈哈大笑，道：“你以为尊主会放着师姐不管么？这一世尊主本就是师姐的丈夫，只等师姐满二十岁便以凡人之身来迎娶。只可惜师姐的命格已经全变了，无论如何无法弥补，尊主又岂会旁观？你今日带了人来这里堵我，还是为了咱们当年的私怨。只可叹，你怎么不好好担心担心你儿子？除非你有那个胆子将我师姐也魂飞魄散，不然，你的儿子是断保不住的。”
“何况……你也没那个本事！”
“娴儿！”
此音一落，我眼前就花了，再回过神，只见那姬娴手里提着剑，漂亮地一转身，便将复侯夫人一掌震了出去。这满屋子的人也不是她的对手。直到她对上了帝王，把剑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露出一个有些轻蔑的笑容。
“娴儿。”
姬娴冷冷地道：“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我！”
帝王淡淡地道：“你是怨恨我负了你？只是我不后悔。为了天下苍生，我不后悔。”
姬娴呸了一声，道：“去你天下苍生，你以为我真的想嫁给你？！现在，让你的人全都退出去，我带师姐这就走。”
帝王张了张嘴，转身吩咐了一声，屋子里的人就都站了起来，看样子是欲出去了。我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姬娴也松了一口气，那帝王转身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欲言又止。她好像也有点出神。
就在这时候，复侯夫人陡然发难，嘶鸣了一声扑了过来。之前我就注意到这复侯夫人的速度似乎极快，短时间爆发力甚至连姬娴也赶不上。果然这下姬娴要回头已经来不及，一个东西深深地烙上了她的胸肋。
“啊啊啊——”
“娴儿！”
那帝王惊叫了一声，然后，片刻之后，又拢着袖子，后退了一步。
我陡然觉得后脊一热，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师——姐——”
这凄厉的声音让我浑身抖了一抖，我回过神，突然意识到那复侯夫人手里的应该是龙脉，而姬娴好像说过我和龙脉相克。那现在该怎么办？我去摸摸那龙脉？
这么想着，我就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孰料，就这么一步，竟似是让那复侯夫人心生畏惧，向后退了一步，那东西似乎松了一松。
只在眨眼之间，姬娴挥出一掌拍上复侯夫人的肩头，只听她闷哼了一声。姬娴上前了一步，最终看到她手中之物，似有忌讳，只恨了一声，转身把我一抱，跳了窗户。
我似乎隐约听到一声：“娴儿！”
姬娴的速度比以前慢了不少，我看她似乎脸色很苍白，抓着我的手也有些无力。我感觉到胸口上似乎有些濡湿，低头一看，竟全是血！
“姬娴！”
她低声道：“嘘，师姐，我们得先走。”
“走去哪儿？”
“不知道……总之不能让他们追上来。”
我道：“不如你放下我罢，他们好像不会对我怎么样。”
姬娴冷笑道：“他们是不敢，可，不代表那山猫子的孽种不敢。”
她带着伤搏命夜奔，天明时，似是不支，终于带着我落在一处无人的山头。我已经染了半身的血。看她“哧啦”一声撕了衣服，露出瘦得嶙峋的身体，大方地当着我的面疗伤。我看着她的伤口迅速地愈合，也不惊讶，似乎习以为常。
半晌，我道：“你和那复侯夫人，怎么结仇了呢？”
她嗤笑了一声，换了身衣服，边道：“师姐不记得了。以前，她是人奴出身，而我是大夏王女。后来，我母后被处死，我便追随了师姐……那个时候我并不把她放在心上，但我不知她的心机这样深沉，表面讨着你们欢喜，可你们一走，她背地里就勾结了那雉鸡精和云精，将我骗下山。后来她又嫁了那复侯，然后让那复侯进言，用我祭旗……”
我道：“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害你？”
闻言，姬娴沉默了，半晌，方道：“这我也不知道，我是从来没有招惹过她的。”
我笑了一声，道：“我知道，她是妒忌你。”
姬娴也笑了，换好了衣服，道：“是她自己不争气。出身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现在也是亡国之女，她贵为侯爵夫人。可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半晌，我道：“你们尊主……是我的丈夫？”
她一愣，然后笑道：“难得，师姐你终于注意到尊主了？是，他是你丈夫。”
我低声道：“他……很强么？”
她笑得更欢了，道：“怎么呢，我想，他是我见过最强的人。”
我不吭声了。
姬娴也没注意到我的脸色有异，乐呵呵地自己收拾了东西，然后领着我，重新上路。
依然没有目的性，可还是被那群家伙逮住几次。每次都险险突围。后来并未见君王和复侯夫人，所以相对姬娴是比较省力的。
直到某一天晨起，姬娴突然对我说：“师姐，尊主要到了，我送你过去。”
“去哪儿？”
她笑道：“去山上。”
我突然道：“他为何不来？”
姬娴诧异地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失笑：“尊主怎么能亲自来呢……不，也不对，想来，他是该亲自来的。可，他是上神啊，每次出行都会惊动仙灵，恐怕是不大方便的。”
最终她抱着我飞入山中。这一次和以往都不同，她飞得极高也极快。我只觉得沧海月明都在瞬息之间，而后漫天繁星，仿佛触手可及，秀丽的山河也在我脚下被一一掠过，瞬息就变。
我竭力忍住心跳，但还是忍不住微微的颤栗，也血液里兴奋的因子。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道：“喜欢飞么？”
我道：“喜欢。”
她低声道：“我第一次驰骋天地，也是你带着我。”
“……哦。”
最终她带我落在一处宛如仙境一般的山头。我看得眼睛都直了，只觉得那个小木屋实在是漂亮，还有小纱帐飘啊飘，骚包得很。就是立在悬崖边，好像有点危险。
一阵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然后两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当前一个竟是赤着上身，似是受了伤，捆着绷带。我心想，那应当是很重的伤，不然，应该像姬娴一样，可以瞬间愈合。
“阿语！”
我抬了抬头，看到他的脸，突然倒抽一口冷气。这，这是……
“阿语……”他的声音好像轻颤，伸出手来，要捧我的脸。
我对他竟一点排斥也没有，反而想要上去抱抱他。但我想，兴许这是不对的，于是我退了一步。却不防，一颗灼热的眼泪落在了他的手上。我竟哭了？
连忙手忙脚乱地抹掉眼泪，我有点尴尬，觉得在他面前丢了面子，正想着要说句什么漂亮话。结果突然被他一把抱了起来，我吓了一跳。
“境密，你来看看她。”他低低地说了一句。
然后我被放在了床上，我不自在地坐了下来，但是看到他，又觉得还好，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眼看着一个面如满月的女子向我走来。看她一眼，又觉得心里安心了不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然后紧紧拽着的小拳头被人掰开了。
那女子柔声道：“阿语，别怕，把嘴张开。”
我有点奇怪，但还是乖乖地张开了嘴：“啊……”
“……”
“……”
我莫名其妙，突然意识到是自己无意之间发出来的声音让众人呆怔住了。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啊”……
境密笑了一声，动作轻柔地抬了抬我的下颚，仔细检查了一下，道：“还好，肉身还没坏。只是烈性火灵又被激发出来了。”
那个光膀子哥哥看了我一会儿，道：“不如就恢复记忆吧。”
境密女士却有些犹豫，道：“尊主，恐怕不妥。她的命格虽然已经被改了，但必定有新命格形成。那既然如此，不如趁机锻炼她的心境，看看她是否能悟破。既然如此，与我们原本的目的，岂不是殊途同归？”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等等，这件事先搁一搁。你看，她的眼睛是红的。”
姬娴似乎有点怕他，但还是插了嘴，道：“师姐思虑过甚，一直也睡不好。”
我垂下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小爪子被他捏在手里，反复搓开，不让我蜷起来。
境密摸摸我的头，然后手指抬起我的下颚，我猛然撞进她那双温柔的眼睛里。一瞬间竟好像被迷惑，只觉得心尖上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淌，柔和，却要泛滥成灾。
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有人轻声道：“睡吧。”
我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被人托住后脑，慢慢地放下了。有个人抱住了我。我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贪恋这个温度和怀抱。
只是等我一觉睡到自己头痛，睁开了眼睛的时候，陡然对上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还是吓得连哈欠都哽住了，然后哽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