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NO.108:偷吃偷窥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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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矜吐吐舌头，道：“才不是呢。阿语姐姐你不知道，这些年山下的人迁上来，发生了不少事情。以前阿娘教我人性本善，我现在猜想这大约不是对的。”
我倒是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你阿娘没说错，人性本善。你是巫嗣，要保住心性的纯洁，很多事情都不像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譬如你看到一个你觉得是坏人的人，她兴许也是有她的苦衷，兴许她也是不愿意的……总之，你切记保住一颗赤子之心，不要轻易动摇疑虑。”
阿矜侧着头看着我，笑道：“今天早上，阿娘对我说，让我去找你玩耍，多与你说说话。说是我们是少年玩伴，你的话我能听得进去，而你现在已经不同往日了，能给我良多助益。阿语姐姐，果然如此。你这些道理，都是下山学来的吗？不然，我也下山去走走？”
我笑道：“下山历练是好事，不过你现在年纪还小。”
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青女回来，倒是等来阿锦，她来吩咐阿矜去采集药草，给小巫嗣和小勇士们辨认用。阿矜欢喜地邀了我同去。
我们两个背了小竹篓，一路嘻嘻笑笑地到了后山那处大瀑布旁，仔细辨认着需要的灵草和药物。这工作本是琐碎而乏味的，但阿锦很懂得劳逸结合，会安排年龄相近的孩子们同去，这样，路上说说笑笑倒也放松。
忙至下午，终于将需要的药材采集得差不多。我们两个坐在一起吃了点东西，阿矜说剩下最后一种朱篱草，生在最高的地方，河畔。因我看她有些累了，便让她坐在瀑布旁边休息。我擅飞行，由我猫上去采下来，大约是最省力的办法。阿矜承诺回去之后要请我吃她新近研究出来的一种馍。
我把小背篓清一清，背着半满的小篓子直接腾上山。这些药材采回来都是带着根和土块的活物，所以不适合放在乾坤袋里，只能由我们用背篓背着。
这山顶竟然出乎意料的高。我顺着瀑布向上飞了一阵，才隐隐看到头。然而靠近时，却突然听到男子爽朗的笑声。依稀辨出那是阿石。还有一个声音略低，是阿雷王子。我心中一动，刚刚奶爹就是找阿雷王子去了，莫非也在这里？
忙跃上地，迎面一棵不知道什么树，竟然将我整个挡住，粗大得不像话。我心想，好险没撞上去。
孰料，刚刚绕过那大树，瞄了一眼，我顿时傻了……
璀璨的河水旁，或坐或站，或静或动着，三个，赤，赤条条的人影……
我发现我的分辨能力竟然非常好，第一眼就看到了最熟悉的那个，他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黑色长发，矫健修长的身躯，古铜的肤色，充满了野性和力量……那双眼睛黑漆漆的，生动得好像会喷火……
等等，眼睛？
空气仿佛凝结了，三秒。
“阿语！！！！”
阿尉迅速伸脚把另外两个人踹下水，然后抽了一件衣服来披在自己身上，动作快得我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嘿，嘿嘿……”我退了一步，突然觉得鼻子下面一热，伸手摸了摸，只见红彤彤的，鼻血……
什么朱篱草，我再也顾不得了，顿时狂退，结果没注意现在还站在悬崖边，脚下一空就头朝下栽了下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呀醍醐灌顶啊我一下子就醒了啊啊啊啊啊啊！！！
一双巨大的羽翼在我头顶张开，仿佛遮天蔽日。下一瞬，我被抱进一个还带着些许湿意的怀抱里。抬头望了望，只见他紧紧抿着唇，眼睛只看前方，脸颊绷得让人害怕。
我鸵鸟地把头埋进他怀里，不敢再吭声。可是偶然一瞥，却看到他胸前的衣服被我的鼻血染得红艳艳一片……
“那，那个，我是来采药的，那个朱篱草……”
阿尉不理我，抱着我掠过脚下茂密的丛林，最后落在了一个空地上。刚放开我，我摇摇晃晃有点站不稳，被他又一抱。
他抖了抖翅膀上的火星，最终收了翼。
我伸手去抹鼻子，结果越抹越多，大概惨不忍睹，忍不住嘿嘿笑道：“最，最近吃上火了……血流多了，我头晕……”
说着，我竟就真的觉得晕忽忽的，身体也软绵绵地往下倒，被他搂住腰身抱了起来。
他摸摸我的额头，皱着眉道：“你吃了什么？”
我莫名其妙：“我，我什么也没吃啊……”
但是又不对劲，我感觉我的心跳得很快。勉力运起灵力要去探视经脉，却发现灵力有些溃散，好像使不上力气来。
“……阿语？”
“嘤嘤嘤嘤嘤我吃了什么？”我慌了，怎么突然就……
“……”
“抱抱，我要抱抱……”
“？”
我二话不说开始往他身上爬，可以看得出来他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有点神魂荡漾，直到我一口叼住他的耳朵，用力咬了一口。
“嗷！”经典睚眦式咆哮。
最终他捂着出血的耳朵，一只手拎着我，把我往回拖。
因我高调回归，他再出现在部落里，也没什么人觉得奇怪，只是频频有人驻足观望，还有些生面孔，看着他的眼神不可避免地带着恨意。
他是统统不管，把我拎到青女家里，往床上一丢。青女不在。我难受地在床上打滚。
阿娅公主匆匆赶来，奇道：“阿语？”
我嘤嘤嘤乱滚：“他都不抱抱，我要抱抱……”
阿娅公主道：“可怜的孩子，来，姐姐抱抱……”
阿尉深吸一口气，把阿娅公主拎开了，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去找青女来？”
阿娅公主搓着小爪子道：“你去，先给我抱抱。啊啊啊啊真像小时候的阿语……”
最终她的手要碰到我的时候，阿尉抢先一步把我拎开了，可是一时不防又让我扑到了他身上。
“嗷！”另一只耳朵也出血了……
我家阿尉的耳朵是很敏感的……
阿娅公主滚去找了青女来。据说她当时还纠结在那个阿心那里，可是被阿娅公主强行提走了。
青女一看到我的样子，脸色就变了。一伸手，不知道怎么在我额头上点了点，我浑身一阵麻痹，就摔了下去，躺着动弹不得。
“果然……”
阿娅公主急道：“怎么了？！”
青女深吸了一口气，道：“她吃了噬心蜂的蜜。”
阿尉凝眉道：“你怎么吃了这个东西？”
我眨巴眨巴眼，说不出话来。
青女看了我一眼，面色有些凝重，道：“这……本来是配药用的，前几天我交给阿心掌管，本意是让她今天给我送过来的。没想到半路上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丢了蜜，还受了点皮肉伤，连带着也受了惊吓。阿语，你抢了她的蜜来吃？”
我委屈地扁扁嘴，才不是这样的。
青女拿了一粒白色药丸给我吞了，我舒服了一些。她摸摸我的额头，我顿时就觉得喉头一松。
“今天早上，我在路上碰到那个阿心，不过我不认识她……当时我在想事情，就没注意，撞了她一下，然后她摔倒了，怀里的罐子打破了，受了点伤。她很奇怪，还剩下半罐子蜜都是好的，她竟也不要了……我也没想这么多，看还是干净的，就捡回去，想给哥哥和弟弟做糖果吃，自，自己也吃了一点，尝了尝味道……”
阿娅公主黑了脸：“你多大个人了！还在地上捡东西吃！”
“嘤嘤嘤嘤嘤。”
阿尉的脸色更难看，看向青女：“这是什么东西？”
青女的脸色很沉重，道：“噬心蜂是大毒物，部落里的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逮住的。它的蜜可以和冰莲调作药物，炼成之后就是最高级的清心丹，差不多可解百毒。但……它本身，有蚀骨散功的作用，吃了之后，修为会慢慢退化，脾气愈发暴躁，渴血。”
“……”
青女道：“幸好阿语吃得不多，我也有些药物可以克制，调理几天就好了。”
我插嘴道：“我本来好好的，就是上山之后看到……才突然这样的。”
“你看到什么了”，青女后又道，“你吃得少，想来是看到什么让你很动情的东西，动了欲念，所以催生出来了。”
“……”
阿尉瞪我，却有些有气无力的。我只管嘤嘤嘤地装可怜，顺便掩饰一下我的不好意思。
然而阿娅公主却大发脾气：“青女你太没有分寸，竟然把这种东西教给她掌管？！你看看她那个德行，在路上被人撞了一下就把噬心蜜丢了不管，还好被阿语捡了回去，如果是被其他不懂事的小孩子捡到，吃了下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青女的脸色也不好看，低声道：“她毕竟是王女，在山下又是九巫之一。你下山之后，就有人说我亲疏太甚，只分配给那些人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这次是我失策。”
阿娅公主的气尤未消：“什么亲疏太甚？！想干大事，那也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被撞了一下就说自己受惊了，她怎么不滚回巢穴里去好好养着等死，出来丢什么人现什么眼？！青女你身为巫嗣长，竟然畏惧人言，如此偏颇！”
青女抿着唇，不说话。
我有点慌了，软软地叫了一句：“阿娅姐姐……”
阿娅公主的火爆脾气还没完，但是明显也有点后悔刚刚对青女的态度。脸色变了几变，转身摔门而去。
我还没有力气，软绵绵得躺着，眼巴巴地看着青女：“青女姐姐……”
青女回过神，摸摸我的头，道：“阿语，你撞到她的时候，有谁看见了么？”
我想了想，道：“没有。”
青女苦笑：“这下好了，任他们怎么说都行了。阿娅的个性，一定要出事。”
她的意思是阿娅公主会去找那个阿心算账。她一向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可是别人并不这么想。只怕会说她因为妒恨故意老是去找那阿心的岔。最悲催的是我撞到人的时候还没人给我作证，她就是要说我强抢她的蜜来吃，我也百口莫辩。虽然我会觉得好笑，我堂堂南疆桃王，多少桃花蜜吃都吃不尽，还稀罕去抢她那破玩意儿。但真要是吵起来，只怕也是件麻烦事。
我是彻底后悔了，没事去地上捡东西吃干什么……说得猥琐一点，是谁捡到，就我捡到不合适。毕竟我和阿娅公主的亲近是有目共睹的，估计全部落“抢别人蜜糖吃”嫌疑最大的人，也就是我……
阿尉抱着还在嘤嘤嘤的我回了自己家，把我放在床上，我又嘤嘤嘤地滚了一会儿。
可是他已经淡定下来了，默默地站在旁边看着我，虽然面上没什么神情，但倒像是饶有兴致。
“……阿尉？”
他竟就笑了，低声道：“阿娅说得对，真像你小时候……满床打滚地闹着要出去玩耍。”
我不好意思地爬了起来，揉了揉还有点痛的鼻子，道：“如果阿娅姐姐去找那个阿心算账，到时候被反咬一口怎么办？”
他想了想，道：“女人之间的事情我不管。”
我急道：“这不是女人之间的事情！阿娅姐姐才不是因为妒恨而去的！”山下这群渣渣的鸟气，想来她也受了不少了。
阿尉把手放在我头上，低声道：“女人之间的事情我不管。但是，她的失职让你吃了亏，我以尉将的名义，不允许她再染指任何巫嗣的事务！”
“……”
哦，我亲爱滴奶爹，我是第一次觉得，你腹黑得如此可爱~
看来他倒比我清醒。有时候解释争执什么的，反而误事，不如掷地有声不容置疑。再则，其实那些三姑六婆真要闹腾是闹腾不出什么来的。毕竟，这个部落全员修真，尚武功，崇拜强者。他是最强的，他一句话，抵得过人家一百句！
我嘿嘿嘿地傻笑，软绵绵地爬到他身上，感觉他僵硬了一下，但是没动。嘴唇凑近他的耳朵，感觉到他僵硬得更厉害了。最终倒是无奈地放松了。
我笑着在他耳朵上亲了亲，呵了口气，带着笑音：“阿尉，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说着，又用力吧唧了一口，滚回床上去，摊开手脚继续嘤嘤嘤嘤嘤：“我肚子饿，我口渴，我生病了，我好难受。嘤嘤嘤阿尉你要给我报仇……”
“……”
那天晚上他睡在我身边，从后面搂着我。这张床，这个人。
我望着窗外的月亮，久久地不能眠。心里一闪而过的，觉得其实还是做凡人好，能白头偕老，不用聚少离多。
但这个念头真的只是一闪而过罢了。我的心不会再这么怯懦。
“想什么？”他突然开口问道。
我抓了抓他的手，道：“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们还回部落来，好不好？”
他似乎笑了，道：“山中清苦，你挨得住？桃花涧如此繁华，凡间的热闹，不是和你的性子更相宜？”
我也笑，低声道：“热闹贪玩，偶尔为之，便罢，我总不能一世都活在那种泥流里。阿尉你放心，我再不会让你担心，我都懂了。”
半晌，他亲亲我的头顶，轻声道：“傻阿语。”
我不满，怎么还说我傻？我明明这么聪明懂事~
他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呵呵笑了一声，道：“有的时候觉得你长大了，可是一眼看不到，你又去捡地上的东西吃，闯出祸来。”
“……”我咬死你。
第二天一大早，我本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突然在睡梦中感觉到不对劲，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结果正对上两张清秀活泼的少女脸，都带着笑意，趴在床头，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阿矜？”我认出了一个。
然后马上认出了另一个大一些的：“……阿贝？”
阿矜指着我的脖子：“阿语姐姐，那是什么？”
我莫名其妙，摸摸脖子：“什么？”
阿贝把阿矜的手拉回去，虎着脸道：“这是蚊子咬的。”
“……蚊子？那阿语姐姐，你的嘴也被蚊子咬了？”小萝莉一脸纯情一脸无辜。
我慢慢地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瞬间炸毛，连忙跳起来，张着双手母鸡似的把这两个臭小孩赶出去：“出去出去，大清早的来闹腾什么，姐姐现在是病人，要休息，休息！”
阿贝嘟囔着：“那你好好‘休息’啊！”
“……”臭小腹黑娃。
刚把人推出门，结果迎面就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阿语。”
他突然俯下身，短促亲了我一下，我莫名其妙。他道：“我得走了。”
说着，就把我推进屋子。
门关上之前，我还依稀听到阿贝那孩子的嘀咕：“真急着……‘休息’有这么好玩吗？”
阿矜问：“什么是‘休息’？”
“嘭”的一声门被关好，我气得想咬他：“没看到身边有小孩子！”
他眨眨眼，似乎带着一些笑意，道：“没看见。”
“……”
他道：“我得走了，再留下去我阿娘会找过来了。阿语，来。”
“啊？”
他突然把我抱起来，轻声道：“有时间，进盘古洞天来陪陪我。”
“……嗯。”
他眷恋地亲亲我的额头，就走了。
我在屋子里发了一会子呆，半天才想起来吃药。然后厉苍的影像突然出现在半空中。
“……”
片刻后，我欢乐地撒丫子跑去找阿娅公主。可是她家却有客人。
“阿娅姐姐，厉苍来信了！”
我刚进了门，冷不防就差点撞上一个高大的男人。
“阿语，过来。”公主殿下冷着脸。
我看看阿谭，又看看她。啧啧，这阿谭这么多年怎么没点长进，还是元婴九层？突然多了一个坏心眼，笑眯眯地道：“阿娅姐姐，你家厉苍来信啦！”
阿娅公主的眉毛抽了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怎么，他的皮又痒了？”
我笑吟吟地道：“他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君不见，甚是想念。望阿娅小心肝小宝贝莫相忘。你永远是他心中的小甜甜，小蜜饯儿~”
“……”
阿谭突然问：“蜜饯是何物？”
我哼了一声，道：“是种仙丹，甜甜的，吃一口一辈子也不想忘。你这种粗人不懂。那厉苍哥哥可是上古神龙，有好多宝贝的啊，那小蜜饯儿都送来给我们当糖果吃着玩儿。”
阿谭的脸色就有点复杂，看向阿娅公主，也不说话。
阿娅公主不吭声。
我蹭过去拉着阿娅公主的手，笑嘻嘻地道：“阿娅姐姐快叫他来部落玩儿，给我带小蜜饯。”
阿娅公主按住我，低声道：“阿语，别闹了。”
这时候，阿谭站了起来，道：“算了，阿娅，改天再说吧。”
阿娅公主冷冷地道：“不必。你也不用再来的。我的事情一向容不得别人做主，我下了的主意，也一向是不改的。”
阿谭沉默了，半晌，方道：“是啊，你一向是这样的。你这个脾气，得改改了。不然，只怕以后都要独自一人……”
阿娅公主顿时炸毛：“独身一人又怎样？日后我活得快意，就够了！”
我也炸毛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谁说阿娅姐姐要独身一人？这世上自有能配得上她的人！”
阿谭沉默地看了我们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我气呼呼地道：“他来做什么？”
阿娅公主刚刚还绷着脸，现在倒是放松了一些，淡道：“来求我别闹了。今天早上阿尉怒气冲冲地找到阿雷，以尉将的名义申令与阿心不能相融，禁止她再插手九巫的事宜。那阿心哭闹了一场，又厥了气。但她失职在先，又是阿尉出面，别人无话可说。现在只怕还哭哭啼啼地想寻死。”
“所以她让阿谭来找你？觉得这事儿都是你弄出来的？”
阿娅公主嗤笑了一声，道：“大约不是这样。你没遇过这种人，她现在大约在哭哭啼啼地要撞柱子，说自己没用，说自己讨人嫌……”
我顿时恶寒，怒气冲冲地道：“最讨厌这种女人。”
阿娅公主淡淡地道：“最可笑的是阿谭以为我对他还会有点旧情。他怎么会忘了，我是从魔劫中，九死一生，爬出来的。那点过眼云烟的情义，跟天地生死比起来，早就烟消云散了。他以为我还在妒恨，却不知道，我在看他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