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NO.103:呆子也会说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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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娅公主嘿嘿笑了一声，道：“以弱胜强，有以弱胜强的打法。”
我颦眉看了看，道：“我给了她几张雷神符，只要瞅准时机，可以一举将这些妖孽全歼灭。但若是失手一次，其反噬力量将会把她震成重伤，到时候她只能束手就擒。”
阿娅公主歪着头，迅速评估了一下双方力量，道：“那首先，必须要保证自己不至于立刻被擒。然后，瞅准时机……”
我道：“要骗对方疏忽，才会有时机。”
阿娅公主眯着眼睛笑了一声，道：“哎呀呀，这小东西会怎么办哪？”
很显然，姬娴也跟我们有一样的想法，大约也是把主意押到了那几张雷神符上。争取到了一点点时间，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弯弯沉声喝道：“王女殿下，请跟我等回宫吧。”
姬娴冷笑：“除非你杀了我，把我的尸首带回去！”
不等对方说话，姬娴又长笑三声，道：“听说那妖妃再三交代你等不要触怒南疆桃王，只怕你在她的地头上将我掳去。此事不能善了罢！”
弯弯嘿嘿笑了一声，道：“我等埋伏多日，就等她出门去，王女殿下，你在此处被围困，也不见桃族之众来营救，想来，她们也不会为了你而与娘娘撕破脸。她们二人能好好相处，大约尊主也是乐见其成的。”
姬娴有些咬牙切齿，冷冷地道：“你且等着看罢，臭气熏天的东西。”
言罢她又嘲道：“莫说是你，就是宫里那头雉鸡，也敢在南疆桃王和梅花涧尊者面前说什么好好相处。”
废话说完，就要开打。
姬娴是凝气七层，对方的阵营最高级的是几头百年妖孽，修为已经达到凡人胎动的水准。弯弯的实力不算最好，也是百年修行，相当于凡人筑基后期。论实力，筑基和凝气听起来虽然接近，但其实是一个天差地别。何况是这么一个女娃对阵这么大一群妖精。因此对方倒是带着哄笑的心思，只推了弯弯出来，看架势倒是要单打独斗。
阿娅公主悠悠地道：“以弱对强其实也不是毫无优势的，起码对方多少都会有点轻敌。”
我笑道：“只看能把这个优势用到什么程度了。”
姬娴面色凝重。毕竟是个孩子，一群山精野怪却也在旁边叫嚣，气势就有些骇人。看得出来，这孩子也受了影响，更紧张了一些，脸色更加苍白。弯弯目中则闪着一丝兴奋嗜血的光。
蛇精最厉害的武器就是喷毒。所幸那弯弯似乎也是没有趁手的法宝，不然姬娴会更加吃亏。而姬娴身为王女，由大巫祀亲自教导，又是有苏氏的后人，却也有一件趁手的小兵器。是一柄小剑，镶着华丽丽的俗气宝物，但不过是件下品灵器罢了。在凡间已经难得，我看来，却跟一件废物无异。
那弯弯的速度奇快，身法诡异。姬娴被咬伤了不止一处，却还是咬着牙强扛着。我倒是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搏命的打法。
直到她整条手臂已经变黑，几乎连剑都举不动，几乎战成一个血人。旁边的妖精叫嚣得更加凶猛，她的手一颤，剑掉在了地上，俯身要去捡，却被弯弯冲击得往后摔了一米有余，吐出一口血来，也已经黑了。她抬头，看到了躲在树上的我们。
我冷漠地看着她。
最终，她咬了咬牙，又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眼见对方似是已无再战之力，弯弯兴奋地吐出内丹，顿时，威压弥漫，姬娴又吐出血来。而我和阿娅公主一齐扇了扇鼻子，觉得臭不可闻。
弯弯咆哮了一声，内丹就欲扑飞过来，将凤娴毒死。姬娴眸中一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迅速抽出一张符令，拍了过去！
轰隆隆的雷声降落，随着一声惨叫，蛇精的内丹爆裂！
元婴之力结成的力量却还在继续，雷鸣漫延到那弯弯的肉身，将她劈成一堆黑灰，又直冲过去劈死了好几个妖精，才渐渐消了声息。
留在最后几只熊精因站得远，又皮糙肉厚，受了重伤的同时也激发出了兽性，大怒地要扑上来，将姬娴扑死。
我笑着看了一眼，一条火龙慢悠悠地从我身后飞了出来，一阵怒吼，直接将那几头笨熊卷了个渣都不剩。
阿娅公主落下了地，抱起了几乎五脏俱裂的凤娴，她还没有昏过去，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我们。
公主大人笑得没心没肺，道：“呀，还是差一点啊。若是我们不在身边，这会儿恐怕你连渣子都不剩下了。”
姬娴没说话，眼神隐隐有些倔强的委屈。
我柔声道：“姬娴已经很不错了，实力差距这么大，能做到这个程度。”
阿娅公主正色道：“知道自己弱，便先佯装愚笨，让对方更加轻敌。用一身的伤，换了一个用符令最好的时机，这你做得很好。但若是刚刚拍那什么雷神符的时候，你的目标不是锁定了近在眼前的蛇精，而是拍远一点，那反噬之力也不会这样大，那些余孽也跑不掉。蛇精也会被卷死。”
姬娴垂下了眼睫。
阿娅公主露出一个有些深邃的微笑，道：“不服气？你师姐胎动时，身上并没有这么一件法宝，便斩杀了一名金丹巫嗣，一名元婴勇士。金丹初成，便杀了一名元婴九层的巫嗣。同样实力悬殊，不过她比你聪明罢了。”
闻言，我便一喜，道：“姬娴，先莫吊着这一口气。等你伤好了，正式拜师。”
姬娴终于缓缓将眼睛闭上了。
抱了姬娴回去，自然迎面又碰上了痛哭流涕的有苏氏。
阿娅公主吓了一跳：“哪来的鬼魂？！”
我道：“是姬娴的阿娘。”
阿娅公主“哦”了一声，爽快地道：“不要急，我会治好她。”
华立刻把她的屋子打开，领了我们进去。把凤娴放在床上，我给她喂了一颗清心丸，然后阿娅公主把她扶起来，用巫术导入她体内，慢慢地替她净化她体内的毒素，顺便修补她被镇伤的经脉。
她的伤看起来虽然重，其实却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筑基的蛇妖，并不能造成让化神期巫嗣头疼的伤害。
阿娅公主典型的喜新厌旧，欢喜地一整晚都蹲在姬娴那里。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留在屋子里，守着月光睡得香。
夜半时，突然觉得脖子上有些许震动，我一下子惊醒坐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盘古洞天，这感应不会错。低头一看，睚眦已经不见去向。
我定了定神，跳下床，凭着感应的方向出了门。正好碰到夜起的华，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娘娘？”
我伸出食指抵着嘴唇，低声道：“噤声，我去去就回。”
说完我就不再管她，径自跳下小竹楼，辨准方向，一路踏进迷雾重重的梅园中。这里是梅花涧的外围，因季节的缘故，梅花还没开，只看到古韵的梅枝，在月色下纵横交错。越往里走，只觉得脚下隐隐有些寒气冒进来。我好像在追着月亮所在的方向前进。
直到走到那一轮旷世明月下，身边陡然出现一片香雪海，叠香重重，令人有些晕眩。月下林中，有个人。他的身影依旧修长挺拔，似乎和月色浑然一体。
宛如初见。
我吃吃地看了一回，继而抹了抹眼睛，在心里骂了一句，能不能这样出场，故意煽情惹我的眼泪？
他回过头，乌黑的长发披落在肩头，眼中漆黑，看不分明：“阿语。”
我回过神，淡淡地笑了笑：“阿尉。”
他看着我，半晌，道：“你要回高地去？”
我道：“嗯。”
我抬手拉了一株梅花，放在鼻端嗅了嗅，漫不经心地道：“你怎么来了？”
几乎是同时，他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
半晌，他先道：“我想见你。想对你说话。”
我失笑，真的笑了出来，低声道：“你……你当日抛下我，你说是我为了我好。我懂得了，你是要我悟破，你要我飞升。我试着努力这么做了。”
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沉寂，低声道：“嗯，我看到了，你做得很好。”
我渐渐地往后退，眼看着他踌躇地慢慢跟上来。我笑着轻声道：“你为什么来呢？”
他低声有些艰涩地道：“我……不能不见你。”
我摇摇头，还想笑，却觉得无力：“所以你来了？那我想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的修为比我高，所以你来了……而我呢？就因为我少不更事，修为又低，所以，活该只能等着你来？”
“……阿语。”
半晌，他低声道：“所以，你恨我？”
我噎了一下，不吭声，有些倔强地别开了头。
他道：“你恨我是不是？所以你要留在北疆。你说，不等我你会更逍遥自在。你又说，你要忘了我。”
我又退了一步，顿时心乱如麻。
阴影渐渐笼罩过来，我闭上了眼。一个轻如薄翼的吻落在了湿热的眼眶上，慢慢地吻过冰冷的面颊，渐渐地朝湿吻的方向推进。嘴唇被碰到的那一刹那，我浑身一个颤栗，下意识地抬手抱住了他。我舔了舔嘴唇，轻声道：“阿尉……”
等了半晌，他终于看了我一眼。
“阿尉？”
他的喘息已经稍稍平定，一把把我举了起来，好像嫌弃得不得了似的举得远远的，然后放在一边，背过了身，低声道：“换身衣服。”
“……”
我立刻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抽出一件衣服来穿上了。
他的背影还有些僵硬，回头看了一眼，又别开了脸，低声道：“我会杀了你的。”
我哼了一声，放慢了速度把衣服穿好，不再说话。
半晌，我道：“半神之体还控制不了么？”
他道：“不行。”
我偏过头，看着他：“哦。”
他终于回过头，正面望着我，低声叹息：“哎，阿语。”
我想笑，心中却一波一波的酸涩。
他望着我，轻声道：“阿语，不要哭。”
我摸了摸眼睛，有点湿，但眼泪没有掉下来，遂笑道：“嗯，我不哭。”
他低声道：“我……一直在想那日你说的话。阿语，若，你真的不想我走，那我便不走了。我带你回南疆。”
我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
可是他的神情却有些苦涩，道：“若你，还想要跟着我。我带你回南疆……也许我拖着这我自己也控制不了的半神之体，永世不能飞升。但，阿语，你若还没忘了我，那我带你回南疆。”
我偏过头，轻声道：“你不是要我修炼？”
他的眼神很柔软：“不打紧。你现在好歹，也是元婴三层。总比我……”
总比他活得长。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我却知道了。他……半神之体，随时可能会被天劫劈死，不然，就是自己也控制不了，自爆而亡。
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冷静下来。心中却苦笑，原来我就要他这么无理取闹的一句话罢了。一句话，所有的执念和满腹委屈都消失了。原来我以为我进步了不少，其实……还在原地踏步。
我慢慢地向前走了一步：“唾手可得的得道飞升，你不要了？”
他温柔地望着我，好像想伸手，却还是没有，眼神有些无奈：“怎么呢？我听说过一句话，叫，只羡鸳鸯不羡仙。”
我一怔，随即却摇头失笑，轻声道：“你若是现在要我，那你便一无所有了。这样也不要紧？”
他轻声道：“如果你走了，我也会死在心魔之下。”
“……你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我的？”
一声轻轻的叹息。他低声道：“我原以为，天地大道也不过是这么一回事。可是阿语，若说大道无情，天下万物在我眼中，也不过是尘土沙石。唯有你，即使我闭关修炼，元神与天地合一时，却还是可以看到你的面容。你早融于我的骨血，自成我的大道天地。我一直欣然受之，即使你不在身边，我也从未觉得你远离。”
“……”我的脸突然红了，又默默后退了一步。然后鸡皮疙瘩……起了一点。
他向前走了一步，我再退，他又停住了，半晌，轻声道：“你不是我的魔障。若说心魔，倒是有一桩，也是此事让我不管不顾地跑到北疆来。”
“是什么？”我一抬头，看到他柔和的眼眸，顿时又羞愧地低下头。
他似乎在笑，微微荡漾的波澜：“是那日，你要尚不能视物，却要留在北疆。”
我心想，那是你让我生气。
他又道：“我知道你伤心，也见不得你哭，却还是咬牙走了。只有这样，你才能悟破提升，飞升在望。我想要再和你厮守万年，却不得不狠下这个心肠。”
我的耳朵又红了……可是又狐疑，那这个跟他的心魔，有什么关系？
等了半天，等不到他说话。一抬头，却看到他的面皮微微有些泛红，不由得怔住。
他轻咳了一声，别开了脸，道：“我来，只想求一个安心。你每日，每日与那金龙还有那夜尸……”
“……”
他忙道：“刚刚我说要带你走，也是真的。若你现在要跟我走，我马上带你走。你停在元婴三层，那我也不要飞升，我……”
我终于又踏出了那一步，轻轻环住他的腰身。他一愣，然后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也松松地搂着我。
我轻声道：“傻阿尉。”
“……阿语。”
他从来不是个花花口舌的人，刚刚估计也是被逼急了，说了那么长一段“掏心掏肺的话”。我细细品味了一遍，顿时心里又甜得要出汁。于是甜甜蜜蜜的在他怀里蹭，道：“我懂你的用心良苦。你在担心什么呢？我总是你的。也，总是等着你的。”
“阿语。”
一颗心总算落回原地，我终于能静下心来享受这个久违的温暖怀抱。
他抱着我，靠在不远处的梅树上，让我倚在他怀里，眷恋地把玩我的手指，神态亲昵。
我的脸皮薄，很快又红了，只咳了一声，道：“你什么时候走？”
他连眼皮也不抬，只看着我粉嫩的指尖：“你来做主吧。”
“……啊？”
“还和以前一样，你要什么时候走，去哪里，都随你。”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说，要带我回南疆……这孩子不但逃课，他还要辍学了！
不过，这好像也是我的错……
终于回过神，我从怀里掏出一块稀银融的小令牌。本来想做成一个机关钥匙什么的。现在就被我拿来，用他送我的那把小匕首，认认真真的往上面刻字。
他探过头来：“你在做什么？”
我一笔一划地刻了，却是他刚刚对我说的话。
“若说大道无情，天下万物在我眼中，也不过是尘土沙石。唯有你，即使我闭关修炼，元神与天地合一时，却还是可以看到你的面容。你早融于我的骨血，自成我的大道天地。我一直欣然受之，即使你不在身边，我也从未觉得你远离。”
一字不差地刻好，我喜滋滋地举起来给他看，道：“签字画押。”
“……”
最终他被我按着，在令牌的背面刻下了他自己的名字。
他看我宝贝地把那东西收好了，不由得道：“你收着这个做什么？”
我笑了笑，摊开他的手掌，把头埋在他怀里，轻声道：“那你不在的时候，我看看这个令牌，也就安心了。”
“……我不走了。阿语，我是认真的。”
我摇摇头，轻声道：“傻阿尉，我怎么会真的不让你走？你的用心，我都明白的。”
他的身子僵了僵，道：“你刚刚也这么说……阿语，我真的是认真的。”
我倒是不好意思了。刚刚我说过同样的话，那还在赌气。不过现在我是认真的，只厚着脸皮道：“我知道我知道了。刚刚我说的是气话。现在才是认真的。”
“……阿语？”
我红着脸道：“真的，我等你，我一直都等你。你也不用担心我和别人会怎么样，我以心魔立誓我绝对不会和其他人染上半分不干不净的关系。你只管好好修炼。”
说完这句话，我自己也隐隐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堵塞在我胸口的郁结，竟然就消去了。还隐隐有提升之感。
后来想起来，我才有点后怕。那个时候我哪里只是郁闷，我根本就是快要成魔了。一味的压抑堵塞，反而让其来势更加汹涌。幸好他来的是时候，我也终于放开了。不然，虽然我已经渡过心魔劫，但长此下去修为停滞不前，性情大变却是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