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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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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远方的天际被晚霞渲染出瑰丽的色彩。

“娘亲,你看那个花开得好看!”

山道上,响起一道稚嫩清脆的小奶音。

裴云筝杏眸瞥过身侧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儿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离山道不远的灌木丛中有一棵长得繁茂的山矾,枝头上开出一簇簇白色的花。

“山矾独自开如雪,不向人间争岁寒。那是山矾花,有清热利湿化痰解郁的功效。它的花香馥郁持久,能传播到很远的地方,因此又叫七里香。”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裴小辞闭上眼睛嗅了嗅,“真的好香啊!娘亲,我想摘两枝带回去给大表哥闻闻。他的眼睛看不见,多闻一闻花香,心情也会变好!”

“行,那咱们摘两枝回去。”

裴云筝走进灌木丛,伸手去折花枝。

“嘶!”

谁知折第二根花枝的时候,指尖被花枝尖锐的断口划破。

裴小辞听到动静,连忙上前来查看情况,“娘亲,你的手指流血了!”

“没事,这点小伤等到家就该愈合了。”

裴云筝嘴上回得轻描淡写,可是目光落在指尖流出的血珠上,右眼皮跳了跳,心底莫名有些惴惴不安。

她处理好指尖的划伤,对儿子道,“走吧,咱们赶紧回去,等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好!”

裴小辞小心翼翼地把花枝放进背篓,又看了一眼背篓里肥美的野鸡,咽了咽小嗓子,“大表哥今晚又有口福喽!”

两人继续沿着山道往下走。

临近山脚下,他们忽然听见一阵狗叫声。

“汪!汪!”

裴小辞弯起小手放在眉毛处,左右眺望,“娘亲,快看!是阿黄!”

只见山道尽头有一只大黄狗正在叫唤,看到熟悉的人影,大黄狗突然‘嗷呜’一声,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极了委屈的哭泣。

“阿黄,你怎么在这里?”

裴小辞加快脚步,往山下脚冲去。

“小辞,你慢点儿。”裴云筝看着在山道上跑得飞快的儿子,也追上去。

“汪!汪汪!”

等他们走近,阿黄咬住裴云筝的衣角,就把她往山脚归云村的方向拖。

“阿黄,你别给我衣服扯坏了。”

裴云筝想把衣服从它嘴里救下来,拉扯间,视线不经意瞥到阿黄后腿上的血渍,不由蹙起眉头,“你又受伤了?这次是跟谁打架了?”

“汪汪!汪汪汪!”

阿黄又冲她叫唤了几声,一声比一声叫得急。

裴小辞大眼睛盯着阿黄,不假思索道,“娘亲,你看阿黄急得就差说人话了,肯定遇到了大麻烦,咱们赶紧跟它过去看看!”

“等我先看看阿黄的伤。”裴云筝顺着阿黄皮毛上沾的血渍扒开它后腿,仔细检查了一遍,发出阿黄并没有受伤。

她心底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如果这些血迹不是阿黄的,那会是谁的呢?

她越想越不安,干脆加快了脚步。

他们母子俩跟着阿黄继续往山下走,才走了没多久,天色便彻底暗下来了。

裴云筝刚想叮嘱儿子当心脚下,裴小辞突然惊呼出声,“娘亲!村里着火了!”

裴云筝抬头,一眼就看到村子那边隐隐有火光亮起。

她脸色顿时变了,牵起儿子就往村子方向跑去,“我们快回去!”

“汪汪!”

阿黄叫唤一声,跑在最前头,给他们母子领路。

火势借着夜风,越烧越旺。

很快归云村便火光四起,迅速蔓延,蹿起的火舌像是能毁灭一切的怪物,将一排排屋舍院子吞噬掉。

等裴云筝他们跑到村口,整个村子都被大火包围了。

“糟了!”

裴小辞瞳孔里映着漫天的大火,小脸一白,拔腿就往自家小院冲去,“大表哥还在家睡觉呢!”

不过,他刚转身,后衣领就被裴云筝一把拉住,“别冲动!”

裴小辞急了,扭头看向裴云筝的时候,急得眼眶通红,晶莹的泪花在眼底闪动,“可是,大表哥他现在很危险!”

裴云筝望着村子里的漫天大火,也很心痛,但她冷静地分析道,“村里火势这么大,却连一个救火的人都没有,你不觉得奇吗?”

裴小辞只是担心则乱,经她这么一提醒,情绪终于慢慢稳定下来,“娘亲,你是说他们都不在村里了?”

“村里眼下是什么情况,我也说不准,不过咱们想救人必须小心行事。”

裴云筝说着,从背篓里取出挖草药的锄头握在手里,然后对儿子一挥手,“咱们走小路进村。”

“好!”

他们从小路潜进村子。

村子里火光冲天,滚滚热浪。

但是四下静悄悄的,只能听房屋中的木料被烧毁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裴云筝握着锄头的手紧了紧,把儿子拉到身后,慢慢往前走。

“汪!”

然而,她还没走多远,阿黄突然停在赵铁匠打铁的铁匠铺子前叫个不停,“呜——汪汪!”

“阿黄,别过去!危险!”

裴小辞见阿黄如此急躁得想往火里冲,连忙上前想拉住它。

“小辞,你待在这里别动!”裴云筝已经快他一步跟上阿黄。

阿黄平时在村里乱窜的时候,最喜欢来赵铁匠的铺子。

因为赵铁匠每次吃肉的时候,都会把骨头留给它。

此时,铁匠铺子里的火势很大,裴云筝还没走到门口,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以及大火把肉烧焦散发出的焦糊刺鼻的烟熏味。

呛得她恶心反胃。

浓烟滚滚,熏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裴云筝用衣袖捂住口鼻,还没来得及缓口气,视线一转,瞥到铺子角落里有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尸体的脖子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扭向一边,两只眼睛死死瞪着门口,尸体的手中还握着打铁用的铁锤。

“啊!”

裴云筝从来不曾看过如此可怕的场景,吓得惊叫一声,连锄头都掉在了地上。

“娘亲,怎么了?”

裴小辞听到动静,飞快朝她这个方向跑过来。

裴云筝担心赵铁匠的死状会吓到儿子,在小家伙跑过来的前一刻,迅速转身挡住他的视线,“走!我们回去!”

说着,拉着儿子就往自家小院方向走,“阿黄!跟上!”

“汪!汪汪!”

阿黄冲着早已死透的赵铁匠叫了几声,在铁匠铺门口来回走了几遍,终于扭头追上裴云筝母子。

回去的路上,也七零八落地倒着七八具尸体。

裴云筝一一检查过,没有一个活口。

等他们回到小院的时候,发现他们院子里的火是从隔壁烧过来的,火势还不算大。

他们担心宇文拓的安危,毫不犹豫地冲进院子。

“大侄子!”

“大表哥!着火了,你快出来啊!”裴小辞指着主屋,又指了指厨房,“娘亲,咱们分头找!”

小家伙立刻冲进自己卧房,可是房里空荡荡的,并没有宇文拓的身影。

他又立刻跑去他娘亲的房间,依然一无所获。

尽管没看到宇文拓的身影,他却微微松了一口气,“娘亲,大表哥不在屋里!他是不是厨房?”

他跑出屋子的时候,裴云筝也从厨房出来了,“不在,厨房也没有。”

“那他会不会去茅房了?”

裴小辞又冲出院子,裴云辞担心会有危险,连忙跟过去。

可是,她刚出院门,裴小辞就急匆匆地折回来了,“娘亲,茅房里也没有,你说大表哥眼睛又看不见,他会去哪里呀?”

裴云筝见儿子说话都有哭腔了,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安抚道,“别着急,我们在村里转转,没准还能找到活着的人问一问,我们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小辞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用力点头,“好!”

…………

“贺大娘!福伯!李大婶!张叔!”

裴云筝跟裴小辞在村里找了好几圈,喊得嗓子都哑了,他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而那些火势不大的屋子他们都进去看过了,里面只有一具具被残忍杀害的尸体。

裴小辞找到最后越来越绝望,却依然不肯放弃,一边哭一边找。

可是,别说是活人了,村里除了他们母子跟阿黄,就连鸡鸭鹅都被大火烧成灰烬。

裴小辞哭着哭着,哭累了,在裴云筝怀里睡过去了。

裴云筝把儿子放在田地旁的草垛上,将外衫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她目光怔怔然地低头,借着不远处的火光,她看到儿子背篓里的两枝山矾花的花瓣不知何时都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枝。

她深呼一口气,从背篓里抓起锄子,大步走向大火触及不到的黑暗里。

直到走出去好远,她停在一片空地上,弯下腰,拿锄头用力刨脚下的土。

每刨一下,她便从嘴里念出一个人,“赵铁匠……贺大娘……福伯……李大婶……张叔……翠丫……狗蛋……”

念着念着,眼角的泪水滚滚而下。

归云村九十多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没了。

人命如草芥。

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这五个字有多沉痛!

为什么?

归云村为什么会遭此横祸?

以那样残忍方式杀死他们的凶手,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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