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游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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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旬,时值春寒料峭之际,新学期就在这柳色旖旎的无垠春光中悄然到来了。
学期伊始,我与好友梁怡菲照例约见在校园咖啡厅,兴致勃勃地开展天马行空的闲聊。纵使我俩的微信交流在寒假期间也从未断绝,但已有一月未见的我们依然热衷于无意义的谈天说地,并且乐此不疲。
“对了,上学期初,你不是写了一篇侦探小说,准备拿它投稿参加你们学院举办的征文比赛么,最后结果如何?”我一边享用店里的招牌美食芋泥卷,一边询问起那篇文章的后续。
那已经是半年前的事儿了。彼时,在我阅读了文章初稿并提出修改意见后,梁怡菲很认真地将她的作品重新润色了一番,还将其更名为《别样的纪念》,发送给了外国语学院的外文写作大赛的主办方。我们都对这篇文章抱有很大的期望,可是尔后,我却再也没从梁怡菲的嘴里听到关于这起比赛的任何讯息。由于杂务缠身,处在庸碌之中的我也顺势将这件小事抛之脑后,直到刚刚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桩未尽之事。
“别提了,名落孙山啦。”
梁怡菲也在全力对付面前的甜品——一块红丝绒蛋糕,同时愤愤不平地大力咬着勺子,“本来是指望在这场校级比赛中取到名次,加一些综合素质测评分的,没想到啥也没捞着。”
“说事就说事,别拿勺子撒气。”我劝慰梁怡菲赶紧停止进行有损牙齿健康的无用功,“怎么会这样?我觉得你那篇文章写得很不错啊,在侦探推理这一冷门赛道上居然还有对手?”
“小概率事件真的发生了。”梁怡菲做出欲哭无泪的表情,“国际文化教育学院的一个家伙,也投了一篇侦探小说,把我的作品打压下去了。”
闻听此话,我连忙追问道:“那篇获奖的小说的质量犹在你的作品之上吗?那应当是非常亮眼的推理佳作了。”
“如果真是技不如人,我才不会这么失落呢。”梁怡菲眼神黯淡,不复往日的神采。
“怎么?”
我下意识地把身体向前倾了倾,侧耳聆听企图抓取更多信息。梁怡菲的此般表现似乎在说明,那篇文章的夺筹并不简单。
“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不如直接给你看好了。”梁怡菲说罢,打开手机滑动起来。
“你这儿有那篇获奖文章的原文?”
“是的,外国语学院的官方微信公众号上刊登了这次比赛的结果,同时把获奖作品附在了推文链接里。”
一通操作后,一则新信息发到了我的微信上,是梁怡菲分享过来的奖项公示。“我来看看......哦,这篇文章获得了三等奖,作者是来自国际文化教育学院的......嗯?马波罗?好奇怪的名字。”
“因为他是外国留学生啦。”梁怡菲向我解释起缘由,“我向国教院的朋友打听过,马波罗本名马尔洛,美国人。由于自认属于‘马’氏一族,且祖上恰好有意大利血统,所以马尔洛就取了‘马波罗’这个名字作为自己的中文名,算是小小的致敬一下马可·波罗吧。”
“外国人也能参加这项写作大赛吗?英语可是马波罗的母语耶?”我啧啧称奇道。
“当然可以,因为这篇文章就是他用中文写的,参赛完全没有问题。”
“这样啊,我还以为推文链接里附上的是中译版,原来就是马波罗撰写的原文。考虑到他外国人的身份,能用中文写出这么一篇短文也是难能可贵了。”
梁怡菲苦着脸,频频舞动勺子,如报仇雪恨般将那块蛋糕吃进肚子里:“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觉得他是靠着人情分取胜的,而非推理小说中所必须具有的精巧的诡计和缜密的逻辑。就故事性而言,我确信《别样的纪念》优于马波罗的作品;不过至于文笔.....我俩倒确实是半斤对八两。”
“明白了。”我点点头,“同样的题材,相近的书面表达功力,关键的胜负手就只能是谜题的设置了。”
“没错。恕我直言,同为猜凶手小说(whodunit),这篇文章的真相相当无聊,阅读体验只能用味同嚼蜡来形容。”
“难怪你这么不忿呢,被拉踩下去的滋味可不好受。”听完叙述,我已完全了解了情况,“但是怡菲,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你踏进了作者为读者设置的陷阱,使得你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
“这种可能我当然有想过,可反复阅读后,我确信小说里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人。不论是直接根据决定性的线索锁定凶手,还是运用消去法、排除其他所有人的嫌疑,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唔,怡菲还看过他写的其他谜题吗?”
“没有,这是唯一一篇。”
“确实有些麻烦呢。”我轻叹一声,“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根本没办法预估他的水平么?”
“慧珺读完来推理一下吧,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更有意思的解答。”梁怡菲将空空如也的盘子推至一边,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不过也不要对它抱有太大希望就是了。”
“我会在阅读中尽可能的摒弃掉这种先入为主的错误思想的。”
我耸了耸肩,点开推文里的链接。
这篇小说的标题叫《新游记》。
............
我叫马波罗,目前就读于N市师范大学的国际文化教育学院。作为一名外国留学生,这事实上并不是我第一次踏足中国的土地。六年前,我与家人初到这个古老的国度,并偶然卷入一场刑事案件之中。借着这一机会,我正好将这次难忘的经历一一道来,以飨各位读者。
那是2018年年初,正值中国的农历新年,因家父的工作安排,他极力促成了我们全家人的这趟中国之行。对于这个大洋彼岸的陌生国度,我的内心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漫长飞行,飞机终于降落。前来接机的是父亲的中国同事,林鹏涛叔叔。林叔四十来岁,身材健硕,西装笔挺,给人一种可靠、稳重的感觉;他面容和蔼,头发梳理得整齐利落,金丝边的眼镜增添了他的儒雅气质。仅凭外观,我想他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商务精英。事实上,他的英语也十分流利,与父亲的对话全无隔阂。不过我悄悄问过父亲,为何精通普通话的他不用对方的母语与林叔交流,父亲表示那是因为林叔的地方口音太重,自己听不懂。
我们一家入住在南昌市区,在未来一周的时间里,我们游玩了很多地方:南昌繁华的商业氛围、长沙各富特色的传统集市和马鞍山的壮美风景,都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可惜在领略了马鞍山的无限风光后,我们已没时间再向西行。西边那一地区的旧称,让我想起了一部关于战争的文艺作品,就连我能在此前得知此地之名,也要归因于后者。那场战争曾深刻影响了美国,很遗憾我这次不能亲赴那里了。
另一遗憾是父亲没能和我们同游。由于要事在身,他无法陪伴在家人身边,幸好有林叔代为导游,否则我们简直寸步难行。但很快就来到了起行离开中国的日子,我们不得不与他告别。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几乎视林叔为重要的家人,只能不舍地邀请他有机会去洛杉矶做客。那天,父亲和他的中国同事们在新泰大厦召开讨论会,林鹏涛叔叔也参加了,只等会议结束,我们一家便准备飞回美国。但是没想到,当我们抵达机场后,一通电话阻止了我们继续登机。
“天呐,是中国警方。”父亲解释道,“他们刚刚告诉我,李死了,这是一起可怕的谋杀案。”
父亲口中的“李”,是公司在亚洲地区的总负责人李勇光,也是父亲的老熟人。听闻旧识的噩耗,我们赶紧改签机票,应中国警方之邀,重新回到了新泰大厦。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李勇光先生的地方,也是后者的死地。
通过多方打听,父亲向我们复述了这起案件的基本情况:今日下午三点,李勇光被保洁人员发现其被刺死在自己的那辆豪华座驾的驾驶座上,后者正停在新泰大厦的地下停车场。据警方透露,李勇光死状凄惨,尸体的右脖颈斜插着一柄匕首。利刃洞穿了他的喉管与颈动脉,在瞬间造成大量失血,使得死者被一刀毙命,也令现场见不到一丝挣扎或反抗的迹象。警方第一时间对李勇光的轿车内部进行了全面的调查取样,但是一无所获,没有发现类似人体毛发、皮屑组织等有价值的物证,推测凶手在行凶后对车厢进行了清洁打扫。这一条破案路径被堵上了。
好在新泰大厦的物业提供高端服务,安保力量很是不俗,因此楼宇的大门、电梯间与停车场出入口这几处重要监视点的摄像头,都在正常运转。警方及时调取了这些监控录像,并根据其画面内容列出了一份嫌疑人名单。新年期间,仍然留在新泰大厦工作的公司人员并不太多,在案件发生的时间段内出入地下停车场的人,有且只有三位。很不幸,林鹏涛叔叔的名字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