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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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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想带他回自己府中换身干净衣裳,却也知他年过十二,若走得太近必会惹人闲话,便柔声劝道:“你且先回去换身衣裳,莫要着了凉。”

江知礼点了点头,将披风还给温绮罗,低声道:“多谢二姐姐。”说罢,便转身离去。

江知礼的困境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本家的那些顽童,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

第二日,温绮罗特意带了些蜜饯和糕点,再次来到池塘边。远远地,便瞧见江知礼独自一人坐在树下,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温绮罗放轻脚步,走到他身旁,笑道:“在看什么书呢,这般入神?”

江知礼抬起头,见是温绮罗,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二姐姐,你来了。”他将手中的书递给温绮罗,“我在看《春秋左传》。”

温绮罗接过书,随手翻了翻,笑道:“你小小年纪,竟也喜欢看这些史书?”

江知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父亲说,读史可以明智。”

温绮罗赞许地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却听得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

又是那几个顽童,手里拿着弹弓,朝着江知礼的方向瞄准。

“这江呆子惯会装模作样,原是在和小娘子相会呢!”胖墩男孩叫嚣着,一颗石子“嗖”地一声飞过,正打在江知礼手中的书上。

江知礼吓得一哆嗦,书掉落在地。

温绮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上前一步,挡在江知礼身前。

她素来温煦,鲜少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竟唬得那几个顽童愣在原地。

“朗朗乾坤,你们这般肆无忌惮地欺辱人,还有点大家子弟的模样吗?”

那几个顽童见温绮罗来了,气势稍减,胖墩男孩却仍梗着脖子,强自镇定道:“你又是谁?我们又…没打你,你凶什么凶,难道你也想护着这罪臣之后?”

温绮罗冷笑一声:“我是谁并不重要。罪臣之后又如何?他可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我们……”胖墩男孩一时语塞,嗫嚅道,“我们不过是和他玩玩罢了。”

“玩玩?”温绮罗挑眉,“用石子打人,这也算玩玩?我瞧着,你们是欺他孤身一人,无人撑腰罢了。他是我弟弟,你们欺负他,便是在欺负我!”温绮罗语气虽冷,却也压着怒火。

胖墩男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江家大娘子江知蓝,也是他们本家,以往祭祖的时候打过照面,哪里是眼前出落得这般顾盼生辉的人物?

他还想再争辩些什么,却被温绮罗打断:“今日之事,我暂且不与你们计较。不过,我倒想看看,你们除了仗势欺人,还有什么本事。”

温绮罗知道,孩子们的事只有他们自己能够解决。自己能救江知礼一次,却不能救他千千万万次。

硬碰硬只会适得其反,便缓和了语气,指着散落在地的《春秋左传》说道:“你们说他不配读书,那你们可知书中的道理?”

几个顽童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胖墩男孩更是嗤之以鼻:“之乎者也的,有什么稀罕!”

此话正中温绮罗的下怀,可面上却不动声色:“既然不知,那便来比试一番,如何?若是你们赢了,我便不再过问此事,若是你们输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便要向他道歉,日后也不得再寻他的麻烦!”

几个顽童对视一眼,胖墩男孩率先叫道:“你是何人,凭什么我们要听你差遣比什么?”

温绮罗笑容淡淡:“我是温大将军府的二娘子温氏绮罗,你应是江家本家的郎君吧。”

温绮罗一声报出自己的身份,顿时引得四周鸦雀无声。那些顽童无论心中再如何不服气,面上到底是慌了一慌。

这兰州府里谁还未曾听过温大将军的威名。且不说大将军驻守边关,尚在前线与夏兵作战,单是整个兰州府的官员加起来,也不及其身份尊贵。

他们这些小辈若是真惹恼了温家千金,怕是连家里的长辈都护不住。

但一众孩子年少气盛,即便潜意识里已经怵了三分,却强撑着不肯低头示弱。尤其是那个胖墩男孩,他梗着脖子瞪向温绮罗,粗声道:“温二娘子又如何?难不成温大将军的千金就可以依仗着身份欺行霸市?论理,我们不过是玩闹,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

“玩闹?”温绮罗轻哂,眉眼含霜,“是了,既然你们口口声声喊着‘玩闹’,今日便好生闹上一回,权当我为知礼讨回个公道。”她语调不疾不徐,偏又字字如锋钩,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胖墩男孩显然没想到她竟会主动挑起事端,面庞憋得通红,却还是嘴硬道:“比就比!我们可不怕你!”

温绮罗见他上钩,抿唇一笑:“既是比试,总不能漫无章法,该定个题目。”她目光在几个顽童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江知礼瘦小的身上,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们说他不配读书,我便以文章试才。但凡有人能当场对上一联,且说得通透明理,这场便算你们赢。”言罢,她抬手拾起地上的《春秋左传》,轻扫去在尘埃,随意翻了一页,信手拈来一句:“‘知人则哲’,敢问下句何解?”

此言一出,那胖墩男孩瞬时傻了眼。顽童们中,虽有几个勉强识得些字,这四书五经也是接触不久,别说联句解读,就连听懂其中意蕴都极为勉强,更遑论回答。

他瞪着一双眼睛干瞪了半晌,竟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温绮罗眉梢微挑,不动声色地道:“怎么?支吾了这许久,是寻不出个答案来?还是不敢作答?”最后几个字,咬得极轻,略带几分懒怠玩味。

胖墩男孩气得攥拳,可被温绮罗这一问,偏生又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努力回忆,可他本就不是爱读书的孩子,便是在家学里开了蒙,也对夫子的课大多昏昏欲睡。

腹中无墨,这下联对句更是无论如何都生不出来。他的气势瞬间泄了一半,低声怒道:“这题太偏,非谁都学过。”

温绮罗眉间笑意稍浅,淡然道:“既是嫌考得偏,那不妨换个题目。”说着,她将手中书籍重新递回江知礼手中,“阿弟,你且出题,姐姐替你看这帮人能耐几何。”

江知礼从未被温绮罗直接唤为阿弟,心中顿时明白这是温绮罗为了向江家人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免日后这些本家的宵小之徒再来惹是生非。

他怯怯地抬眼,环顾一圈那些方才欺压他的顽童,神色中多了一丝不歇的倔强和勇气。他低声启唇道:“那……那便请各位解答一句,‘惟德动天’是谓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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