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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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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迟未烋还是留下了。

跟仇宇和易燃一起,他们在前面放,他在后面赏。

当八百盏花灯同入长河的一刻,迟未烋凝望着,哑然失语。

彼岸的思念被风牵上天边,一拂万里,于是人间有了星河

美与神圣从不矛盾。

“阿也,你在那边要好好的”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俨然一块坠入静湖的轻石,只一霎,涟漪四起。

对亡者的悼念、生者的祝愿;期许、乡思、挂念千呼万唤,在此岸连成一片,推着夜河流灯飘出好远好远。

环顾间,迟未烋又望见了戚尧和季盛,他们也在喊。季盛喊完便低了头,而戚尧却依旧仰着脸,眸底晶亮,不知是星光还是泪;

再回首,他看到易燃很轻地揽了下仇宇的肩。

人声鼎沸。

无言都热烈。

难以自抑的。

迟未烋倏然就想要点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非常、非常想

可迟未烋不敢窃任何一盏灯的空隙留私心,思来想去,便冲着明月留愿景。

他希望啊,

今年的秋冬短,春夏长;风小,多晴。

他想再梦回一次流离地,看花墙响满风铃;

在阳光下等心化冰、找自己。

极戏剧性的一幕就是在迟未烋数米开外的地方发生的

一男、一女,都是而立将至的年纪。

两人都放了灯,也都是没像少年那样放言天际的人;他们只是笑着、目送着,说不定连抬头也是巧合,但就是在四目相接的一刻,他和她的眼眶都红了。

迟未烋是看着他们义无反顾地越过惊呼的人群,拥向彼此的。

不久,他和她的故事被风捎来,他听到了

男人是军人,女人是医生。

一场少年时许下的誓言,他记着,她等着。

八年,再重逢。

看啊,我为你放了灯

“娶她”

“在一起在一起”

今夜的氛围太好,人们的掌声、祝福,都不吝啬。

迟未烋也在鼓掌,尽管他早已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惹失了声,没能同周围的人一样道一句祝贺。

悄无声息走来,仇宇问他,在想什么

迟未烋说,没什么,就感觉这河挺灵的。

失笑,仇宇说,我倒觉得这回灵的不是河。

迟未烋怔住了。

仇宇又问他,你对八年的概念是什么

迟未烋说,长。

仇宇脱口而出“那十年呢”

迟未烋“”

“毅力理应是你能在所有人面前抬头的资本。”仇宇望着他,“可迟先生,你把十年全压在背上了。”

“时间确实能鉴定感情,但感情不只是能用时间鉴定。”

“喜欢就是一眼认栽的事,你绝不会想去躲他的眼睛,活在余光都欢喜。你不用刻意去寻,风都会把他吹向你。”

“我和易燃也分开过,整整十年,没有联系。”

“风把我们又吹到一起那年,我27。”

“”

人海中,他把他和他的故事说给他听。

明明是一段远称不上美好的经历,但迟未烋却听成了一场梦境。

直到后来,梦将醒

仇宇说,迟先生,我记得你今年也27。

迟未烋都忘了自己后来是以什么理由离开的。

他只记得,转过身那几步自己迈得极踉跄,像醉鬼走在风里。

迟未烋能察觉到仇宇一直在看自己,他甚至能听到赶来的易燃和对方的私语。

他问,怎么样

他答,还没醒。

不消停。

当在拐角长巷中望见两方交叠的人形时,迟未烋还以为又是一对风满人心。

直到他听到一声咆哮和低笑撞到一起。

脚步骤停

何榷几乎是被整个人抵上墙的,喉间被蒋延横过来的手臂摁紧。

此刻的两人靠得极近,喘得也急,迟未烋明明离他们有距离,却依旧被掩得听不见自己的呼吸。

也可能由于他早就窒了息。

这时的何榷仍在笑,尽管要害皆在对方手里。

他说,这里可不算隐秘,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

然后,那个人手中便真卸下几分力。

“何榷。”

蒋延仿佛把力气都揉进了字里。

“我真他妈想弄死你。”

“求之不得。”何榷却又把脖子送上去,“你知道的,我这辈子只甘心死在你手里。”

蒋延低斥着推开他“我看你是真疯了”

“那你又何必跟着一个疯子来找人呢”

“你到底知不知道迟未烋在哪”

“这么着急”

完全是调侃的语气。

“蒋延,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蒋延的答复甚至快过迟未烋的反应。

毫不犹豫,这个人冷声道,你少放屁。

“但你已经赢了。”何榷却说,“我回国,他没走,三个月。”

蒋延“”

“用一个人赌十年,说真的,我快玩腻了。”

何榷的声音明明很轻,落在迟未烋耳中却字字如雷鸣。

“就算这次能找回他,你又能做什么告诉他老头在胡说或者你还有什么让我们的小赌注又变得听话的新借口”

“我怎么记得,你好像连和韩霜签合约订婚的事都还没跟他说。”

“还是说,你也在期待他知道后的表情”

原来风真的能把人吹到一起。

心碎在原地,五感六识边走边飘零。

一步;一停。

把他推向蒋延的那阵风还不够疾。

在看清来人的一霎,蒋延和何榷的脸都白了。

这一幕太滑稽,所以迟未烋笑了,或是说把一个个干涩沙哑的音节拼在一起。

因为他的心不在身体,笑不出真情。

然后,迟未烋问蒋延,看清了吗

他指着自己“我的表情。”

“来了啊。”

后来,先回神的是何榷。

他甚至还冲旁人吹了声口哨,尾音在风中打旋。

“我就说他在这儿吧。”

蒋延没接话,脸色难看至极。

“行呢,你们聊着,我就不打扰了。人呢,还是得有点情商的。”

说着便准备扬长而去,何榷在施施然掠过迟未烋的一瞬把手搭上他的肩。

“蒋总可是找了你好久呢,未”

“啪”

极清脆的一声。

迟未烋拍开他的手就像驱走一片灰。

“滚。”

掷地有声。

挑眉望着自己悬空的手似乎极新奇,何榷转向蒋延,笑“他真的学会了。”

“滚”

蒋延破音了。

一、二、三、四五。

无数次,欲言又止。

口若悬河的人被风锁了喉,于是,哑巴开了口。

迟未烋静静地望着眼前人“你要跟我道歉么”

“”

蒋延还是没出声,但他过来了。

伸手、抱

能把人揉进身体里的力道。

很轻地阖了下眸,迟未烋说,疼。

蒋延没松手。

“你都听见了,是吗”

他的声线在抖。

迟未烋说,我不聋。

“相信我,这些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的,你别气”

迟未烋说,我不气。

刚刚又是一阵风起,恰好带着他的情绪入天际。

迟未烋有预感,下一次,散成灰烬的是自己。

蒋延的心跳很快。

太重、太响,迟未烋还是听不见自己的呼吸。

他倏然就想起了这个人第一次拥抱自己的场景。

还是17。

那天他应该是要出门吧,要去的地方不知远近。

蒋延向自己伸出手时,迟未烋还没能反应。

后来,这个人直接把自己从日光下环进了那片他站着的阴影里。

蒋延说,早点回来,我等你。

迟未烋被抱傻了,那个人的体温烫得他想逃却无处可去,只得靠着对方的胸膛听自己拼命压抑的呼吸。

然后,他便发现蒋延的心跳总会比自己慢上一拍。

而今,一切却都颠倒过来

十年,

不得一次共鸣。

“蒋延,我去看灯了。”

毫无来由的一句。

恍如梦呢。

但无妨,他还没醒,不用有逻辑。

迟未烋说,我从没在夜里见过这么多人。

他还说,我向月亮许愿了。

蒋延全程未应,只是一点点把怀中人勒紧,仿佛怕他下一秒便散在风里。

许久后,蒋延才说,老头骗了你。

迟未烋笑了。

看,他又没听。

“我说得是真的”

蒋延却以为是他不信。

“事情根本不是老头说的那样是他收买了我的人,他这么说也是为了挑拨离间他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发誓还有何榷他也一直在骗你”

“我做那么多,都是因为你最近总爱乱跑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怕找不到你你看,为了找你,我还去求何榷我对你那么好,和你说真话的也只有我”

“未烋,我养了你十年。”

“我怎么可能,怎么会害你呢”

“你信我吧,你要信”

迟未烋从没见过这么语无伦次的蒋延。

他想,

原来人慌起来都是这样的。

找着一切能想到的借口,多苍白都行,然后

避重就轻。

他说的他不听;他想听的他不说。

他从不开口;他一直不停。

天底下再没有比这一刻的他们更般配的人了。

可是

“蒋延啊。”

迟未烋唤。

“我已经27了。”

蒋延一愣,似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迟未烋说,我觉得你赢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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