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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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梁京宫中。
芜坞别院新建了长廊,芜湖内有锦鲤、石斑鱼、青萝鱼,还有露在湖面的绿草藤,都在展露春意,好生欣喜。长廊旁的春会宴上,黄花长梨琉璃长桌上摆着各类糕点、春卷、油酥,琉璃瓶插的结香花、迎春花,素蓝花,挨个摆放整齐。正湖岛中心,有给新栽小苗备好的灌足长洒壶,两墩湖水。
湖中岛外围的一圈,是太后精心备好的莳花。各类花草装在竹篮框中,引来蝴蝶四下乱飞。
南宫瑶穿一件白色禙子,一条蓝色百褶裙。梳两只麻辫缠成圈垂下,一股长发垂下,用白发带固定。两鬓间,别一朵素雅花珠。手拿圆折扇,乖巧的从马车下来,进了观灌春会。与玥瑶一并来的,有舒国府嫡女舒红袖,昌公府嫡三女昌汐,还有周国府嫡女周南幽。
南宫瑶踩在青石板,挨个走过,到了圆拱门前,她停脚,眼前春意盈盈的美景,让南宫玥张嘴大赞美极了。
各类花儿争向盛开,莲池、秋千,一望无际的青草地,真是美极了美极了。
之棋跟在玥瑶身后,规矩站着。
此次傅诗会,她只带了之棋来。之棋话少,办事又麻利,自然不会言语冲撞了他人。
夏日园内,各府公子们以诗词对唱为设定,自编为对面路帐内的姑娘们暗抒情意。湖岛一旁,还有刚得了“学贵”的南宫淰。
六岁的南宫淰结了宫中学堂后,特来春日园一玩。她虽是庶女,却在宫中学堂,深得师娘云汾喜爱。云汾又与太后是故交,故而准了这个拿到“学贵”之称的庶女南宫淰也能来春日园一游。
她穿一件对襟短衣,梳着两个圆鹁角儿四处蹦跶。眸色清澈动人,蹲下腰,与她一般大的姑娘们扔石子玩湖面的涟漪圈儿。两只雀儿落在一旁,她撩起衣袖,抬手招了远处雀儿离得近些。谁知这雀儿,竟真的抖动臂羽,离她近了几步。
南宫淰乐的“咯咯”直笑,吾亦勾唇一笑,“弃膻在庭际,双鹊来摇尾。欲啄怕人惊,喜语晴光里。”
她吟读一首古诗,旁边站着的男子连连拍手夸赞。
南宫瑶领着南宫玥,一蹦一跳的玩着。
不知不觉,两人已离春日宴很远了。
南宫瑶拉着南宫玥,去了一条栈道。
南宫玥刚想问南宫瑶这是哪儿,就听南宫瑶说:“这是假山石内开的一条栈道,小时候来宫里玩耍时,跟着几位公子偷着来过。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可以一览半个南宫。”
被莺贵妃掌管的南宫,美极了。
南宫瑶指着正对的那条长街,“这是贵官长街,宫中若出了急事,官员来后宫,必经之路。”
这长街两旁,栽种了玉詹花,很是别致。
南宫玥侧头再一瞧,在一片绿荫遮挡处,她瞧见了挨着自己很近的,与自个一同站在一处的舒媛。
原来舒媛,顺着假石山那侧转过来,刚巧遇到玥瑶。
舒媛回过神,她一把拽住南宫玥蹲下,隐蔽窥探。
下方站着的,便是穿龙袍的梁帝。
站在梁帝旁边的女子,穿的衣裳,正是那件广袖浮珠裙。只见她身量纤纤,腰身婀娜。头戴一支宝芝花钗,发髻绑了一对素簪镂空银质铃铛。
那女子挪步到梁帝一旁,梁帝伸手拽住她,“香儿,这几年让你委身在南宫,真是苦了你。”
香儿垂眉,淡然一笑,“莺贵妃说臣妾的身子不宜侍寝,臣妾也爱安静。这南宫,只莺贵妃一人住着,再没别的妃子,臣妾住着喜欢。”
梁帝伸手,抚她的发髻,“香儿,这一身广袖浮珠裙,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香儿:“是莺贵妃所赠。”
梁帝幽然叹几声,“她这几年难不成是想通了。你与朕,乃是缘分深。今日看你穿着它从园中走来时,便让朕想起当年围剿南国时的年轻模样。那时候,你尚且还是南国幼公主,穿着这件广袖浮珠裙,跪在城门前,为南国百姓求饶。朕站在城门上,看着你的柔弱和胆怯,心里可怜。”
香儿明眸微动,束素芊芊一挥,朱唇轻启:“陛下是明君,您那时是太子,围剿南国,却从不动百姓。您给了凌霄王最后一份体面,也给了香儿一处安身之地。”
梁帝拽着香儿,伏身在怀中,“是你哥哥用你,换来了他最后的体面。”
南宫玥听得一愣一愣。
南宫瑶与舒媛偷偷拽着她,一起从石阶处下来,穿过石门,回了春日园。
舒媛轻摊手,“已妥当解决。”
南宫玥还是一脸纳闷,“方才的香儿是谁?为何她穿上了那件宝裙?”
舒媛轻笑,“那件广袖浮珠裙,本来就是她的。我只是略施小计,让原本属于她的宝裙,再穿回她身罢了。”
这个叫香儿的,便是原南国公主琉香。当年南国灭国时,凌霄王为了护住七沙城,把琉香送尚是太子的梁帝怀中。她身穿这件广袖浮珠裙,随梁帝去了屠壁。之后屠壁被弃,琉香又跟随入了梁京。百姓都知有个南国公主,却不知她也是个不受宠的女人罢了。南国落败,梁京城内的官员都说此女虽美,但也是个灾女星宿命,若是梁帝宠了她,必定要动国本。梁京是新城,梁帝自是要顾着这些,便把这位南国公主遗忘到了南宫。
她性子寡淡,不善言辞,却一直记得当初来梁国时,他哥哥凌霄王几番叮嘱的话,“梁太子女人众多,若你去了寻不到一块安稳地,待他登基就把这件广袖浮珠裙献给皇后娘娘。就说此裙是南国宝贝。梁帝的皇后心思谨慎,你若说是你送的,她势必不会要。到时你便说是我让你送的。就说南国占卜星宿曾有言,这广袖浮珠裙,有伴随君主之相。”
琉香为给自己求一个安稳,登基后浮珠裙献给皇后。
皇后知道,君主之相虽没有明说是谁,但她也能猜到,这定是在说自个的三皇子梁沐宥。她虽不爱宫中斗争,但是为着自个的皇子,也要图个吉兆,于是她收下了此裙。
之后几年,四皇子萧沐宥一直患有冷疾,在某年冬日,撒手而去。
皇后没了依仗,恰巧莺贵妃正值盛宠,她深得陛下喜爱,又是大皇子萧钧的生母,皇后借着这股风,在萧钧生辰宴时将此裙献给莺贵妃。
故而,后宫再无争斗。
北宫为皇后,南宫为莺贵妃。
皇后求了一个安稳,琉香也为自个求了一个安稳。
舒媛说完,南宫瑶震震回神感叹,“竟有这样一番故事,这位南国公主也是个可怜人,活在敌国,小心行事,稍错一步,就会让人再翻出她是南国公主一事。”
“所以她这几年在南宫,布施、舍粥、静坐,养成了心静随和的性子。”
南宫瑶纳闷,“可姐姐又是如何让这位南国公主穿上这广袖浮珠裙的呢?必定她性子随和,想来也是不想参与宫中斗争。若是再穿上此裙,势必又会是一番不好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