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血雨腥风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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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夜露深沉。
不同于大厨房里的温情暖意，紫竹苑中却显得那般清冷寂寥。
童侧妃早已梳洗完毕，却披散着乌黑长发一直静静坐在敞开的窗栏旁，愣愣瞧着夜色深幽，犹如一座冰冷无生气的玉雕。
常嬷嬷在身后默默陪着，眼里隐隐含着水色，实在是担忧至极，才不得不开口劝道：“娘娘，夜已深，您该歇息了，可千万别着凉。”
起身为童侧妃紧一紧身上披着的大髦，常嬷嬷弯腰想扶她起身。
“为何他们都要逼我！”突然，童侧妃阴郁悲凉的声音响起。
常嬷嬷闻声一顿，抬头看向这个自己一手带大，从前总是端庄大方的女子，却被她此刻脸上阴鸷狠恶的模样吓了一跳。
“娘娘……”常嬷嬷心底一痛。
“我只是想安安稳稳做他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守护后方。可为何每个人都要逼我！逼我不得不成为让他厌恶的毒蝎女子！”
大髦上的系带被紧紧拽住，狠狠勒住童侧妃的脖颈。她在怒吼，声音却如此低沉嘶哑，压抑着满腔怒火和悲凉。
若非吴皇后步步紧逼，若非江南烟咄咄逼人，若非子夏擅作主张拖如影下水露出破绽，自己今日又怎会在宫中丢尽脸面，又怎会败坏了这么多年在宸王面前温婉雍容的形象？
“娘娘千金之体，万万不可伤害自己啊！娘娘！”
连忙掰开童侧妃紧拽系带的拳头，看着她娇嫩白皙的脖颈上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常嬷嬷泪水簌簌而落。
“呵呵，嬷嬷，王爷叫李振护下如影，却让宫里人把子夏带走。他一定是厌恶极了我，才要狠狠给我一个教训。
之前王爷只对江南烟冷眼以对，与我尚能好好说话，也愿意喝我送的汤。可如今，他已几日不搭理我，完全视我为无物。我好不甘心，不甘心啊！”
童侧妃眼中泛起血丝，眼神却越来越冷。
自己还是太心软，既然要做，就不该心慈手软留下活口，这才被人抓住把柄反咬一口。以后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正在这时，沉寂的房门外突然响起浣秋焦急的声音：“娘娘，后门看守婆子送来急信。”
什么？童侧妃与常嬷嬷愕然对视一眼，此刻已过子时，竟然有急信？二人心中都泛起很不好的预感。
“进来。”常嬷嬷唤道。
浣秋急匆匆推门而入，行礼后递上一张折好的小纸条，焦急回禀道：“说是靖国公府连夜送来的，要立马送娘娘手上。”
再不及多问，童侧妃打开纸条便认真看起来。不料顷刻间，她的脸色转为煞白，手指一阵颤抖，纸条便从指间幽幽滑落。
于此早一刻时间，夏沐欢刚刚回洛霞苑休息，宫辰烨就收到信息，刚刚结束的春闱科考，在阅卷时发现严重的舞弊行为。
其中牵扯到了许多太子党一派的官员和其子弟，而靖国公府童家各房今年共三位考生，全部牵连在内。只怕此时此刻，名单上的许多人都已经被捕下狱。
刚刚要彻查太子妃生辰之事，马上又出现科考舞弊的大案。昭王一动手，竟然有雷霆万钧之势，可见已是谋划了许久。
此刻潜云阁内灯火通明，宸王府长史司为数不多的几位属官都披衣前来。
“想来从肖氏女指婚给东宫，就有人已经开始筹谋今日的一切。你们想想，后续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宫辰烨威严正坐于书案后，一改方才在大厨房内的随性温和，周身散发着肃谨冷冽的气质，隐隐透出为王为将的高贵和霸气。
因为宸王常年不回京，很多人不愿意守着空荡荡的宸王府磋磨前程，因此宸王府属官一直留有许多空缺。
再经过上次刺客刺杀事件，又贬又罚赶出去好些个别有用心之人，如今宸王府中便只剩下以右长史褚语堂为首的寥寥数位属官。他们都是可以信赖之人，也是将来宫辰烨在开封府站稳脚跟所依仗的班底。
褚语堂为宸王府属官之首，自然率先稽首回话。
“回禀殿下，此次太子遭此打击，最差结果便是太子妃天命凤女的名声被毁，从而影响太子储君地位的稳定。而科考舞弊案倘若坐实，太子一派在朝中的势力将受到严重打击。
但这两件事即使都成功打压了太子，在短时间内，依旧不会动摇太子的储君地位。毕竟太子乃国之根基，轻易不能动。因此微臣觉得，背后之人还会使出更狠辣激烈的手段。
只是何时会出新手段，一要看背后之人的计划，二要看太子一派会如何反击，此刻微臣无法预判。但可以肯定，下一招一旦使出，必是能让太子一派伤筋动骨，甚至可能逼皇上废除东宫的狠手。”
在朝臣们眼中，昭王乃谦谦君子，待人宽厚、才德兼备。可昭王母妃裕贵妃与其母家的狼子野心，却早已是人尽皆知。太子一派突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情，傻子都能猜出来，背后是裕贵妃一派动的手。
一旁审理正陈仪则皱眉接道：“微臣倒是觉得，虽然皇上不喜太子无大才亦无德，但皇上最是重视礼仪规矩。当年既然遵循祖制选定嫡出皇子为储君，就不会因为别的事情废除嫡出太子。
依皇上的脾气，会因为愧疚和纠结偏爱昭王，甚至拼命弥补昭王。但要推翻自己的决定，重新改立太子，只怕做不到。”
陈仪的话，宫辰烨听懂了。自己的父皇默守陈规，最好凡事按照祖宗规矩办事，从不愿意轻易改变。因为改变就意味着决断，意味着要承担改变的责任。
七岁之前，他的印象中只有皇祖父。是皇祖父为自己启蒙，为自己护航，教自己做人做事的道理，读书习武一点没有落下。
自己是皇祖父的皇长孙，也是最受皇祖父重视的一个孙子。
现在想来，他七岁之前的日子虽然很辛苦，却过得很充实快乐。
然后皇祖父永焱帝驾崩，父皇乾佑帝登基。仿佛在一夜之间，他成了后宫中的透明人。
当时母妃刚有了妹妹青舒顾不上他，父皇对自己一如既往地忽视，满心满眼只有最喜爱的二弟宫寅洲。
那两年他总是受到莫名其妙的欺辱和伤害，他就奋力抗击，全力回击甚至直接打死身边别有用心之人。然后，就坐实了他嗜血暴力的名声。
若非皇祖父临终前将李振送来他身边，让他有了个说得来的朋友，那几年在深宫中，他应该会很难熬吧。
好不容易熬到十二岁，他跟随李大将军出征。从此几年才见父皇一面，见面除了军事从未有过别的言语，所以父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宫辰烨心里是模糊的。
不过经过这几次的接触，加上旁人的讲述，宫辰烨心里已经大概有计较。
“父皇不会废黜太子。除非太子造反，或者……”死了，自然就得换新太子。
烛火猛然爆出一朵灯花，惊得在场众人心头猛然一跳，不觉都感受到了朝堂上即将扑面而来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