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缃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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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才过，天气并没有回暖的迹象，路上有些地方的积雪甚至还没来得及清扫，陆之林的马车就这么压出两道深深的车辙，在寒风中渐行渐远。陆晴曛说不清自己心中是难过还是释然，只觉得有种不可言状的东西堵在心口。
身后的书生几乎都走光了，她还是站在原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地上的身影由细长渐渐变短，最后藏匿在她那件白狐斗篷之下，正正踩在脚下。
“回去吧。”齐子安牵着两匹骏马，一匹是陆晴曛来时的坐骑，另一匹则是齐子安今早骑着走街串巷，好传播陆大人今日离京消息的坐骑。从出齐家大门开始，他就力图把往日前去国子监的学生号召而来，路上还不断扬鞭高声叫喊，像极了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士兵。好在一切都正正好，在陆之林出城门前，将所有人都叫到路边送别尊师。
陆晴曛笑着接过马缰，挑眉道：“看来马术有进步了……”话才说到一半，她转身就看到身后不远处的牵着墨扬站定的萧庚辰。萧庚辰并没有身着官袍，穿的是常服，并不像下朝赶过来的样子。
“他刚刚一直都在，也跟着拜别帝师了。”齐子安一路打马高声叫唤，压根儿没注意萧庚辰出现在哪里，只是在城外候着陆晴曛时，回望城门看来人时就已经看到他站在书生最后面。
“帝师不要再叫了，我们陆家不认。”陆晴曛说得面无表情，可心里每次听到帝师这个词的时候都忍不住反胃恶心，若高坐在皇位的人当真当陆之林是恩师，万没有这般摧残的道理。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她望着萧庚辰道：“叫陆伯父就很好。”
齐子安轻轻嗯了一声，跟着陆晴曛的节奏骑马小步前进。一般来说，叫帝师并不妥，陆之林当之搓搓有余，如今的昭帝也确实是在他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只是陆晴曛觉得刺耳，尊荣也好，诚心也罢，只要想着昭帝的种种，她就恨不得将陆家摘个干净。而齐子安不懂这些，他才更像是被娇养在深宅大院的贵公子，只当帝师是个无上的荣光。
行至萧庚辰面前，陆晴曛才轻轻拉紧缰绳，低头俯视着他。以往总需要抬头才能和他四目相对，这还是陆晴曛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着他，只觉得这俏儿郎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更显清俊，剑眉星目，依旧其实逼人。
“你这匹马不错，叫做什么？”萧庚辰抢先出声，问的竟是陆晴曛的坐骑。
“缃风。”陆晴曛收回目光，抬手仔细顺着马鬃。缃风通身呈淡缃色，马鬃和马尾比寻常的马匹要细长，因为被精心打理过，在寒风的吹拂下显得格外柔顺。若是细瞧，定会被缃风毛发泛着的光晕所吸引住，仿佛缃风天生就带着一股子仙气。
陆晴曛的马术是在淮安学的，也是无念山庄老庄主孟维手把手教的，而孟青的骑术则是门中长老教的，可见孟维对陆晴曛的宠溺。这匹缃风就是孟维寻遍瓦刺找来的，那时绛风还是小马驹，被放在无念山庄亲养，后来成为一匹少见的千里马，可陆晴曛只在被接去淮安时可以乘骑。
而那道圣旨打破了陆孟两家的所有安排，当孟维知道消息时只连声叹：“今年回不来了，今年回不来了。”再后来他收到陆晴曛的书信，便特意交代孟琸将缃风带上，是希望陆晴曛来日能骑着自己的爱驹回到淮安，也是在催促她速速回淮安，不得留恋在外。
“陆大小姐的东西，总是极好的。王府马圈中也有几匹绛色的宝驹，竟丝毫比不上你这匹绛风。”萧庚辰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千里马于他而言，就如同名茶之于陆晴曛。
“比不得你亲自驯化的墨扬，曾听闻它曾是北地野马群的首领，当得起威风凌凌四字。”就好像是马匹的性格和主人相通似的，墨扬与绛风不同，天生就是静不下来，要一直前行的骏马，只要萧庚辰翻身上马，便总是耐不住片刻想要立马前行，和以往在北地草原上飞驰一样。
见他不答话，陆晴曛又偏头问：“世子爷今日又告假了？”
“本想着去个地方，可路上见陆大人启程，我就抄了近道过来送送他。”从珉州回来后，萧庚辰一直惦记着去一趟定坤阁，先前一直被也吉的事耽搁，如今这事已经定音，他好不容易得了空，本打算今日把事办了，不巧正在街头看到陆晴曛带队离京。可围观的人太多，他只好打马抄近道在城外等候，可谁料城外也满是前来相送的人。
“难怪，看来松风已经在那个地方候着了。”
“陆大小姐可有兴致同行？”萧庚辰嘴上是邀请陆晴曛同行，目光却是盯着陆晴曛身后的齐子安，这人无官无爵，如今跟着陆晴曛竟连见礼也省了。
陆晴曛顺着萧庚辰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朝着齐子安笑道：“子安，可一路同行？”
“怕是世子爷不肯吧，况且先生留的功课太多，恐怕没时间陪着世子爷玩乐。”齐子安避开萧庚辰的目光，眼里满是不屑。陆之林中毒倒下的事根本没有定论，一句吕信当日出现在国子监附近说服不了齐家，陆晴曛也没有将真相往外说的道理，齐家自然认为是武鸣王府下的手，这般推测，他自然连做戏都懒得做了。
“齐公子说的是，若是因为玩乐，明年殿试连三甲都不中，可不得赖在我头上。”萧庚辰翻身上马，他巴不得齐子安识趣点走开呢。
陆晴曛先是望了望萧庚辰摇摇头，又看着齐子安那恨不得把萧庚辰按到地上打几拳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本来并不想把齐子安牵扯进来，可若是让他错过接下来发生的事，陆晴曛也是不乐意的。于是她背着萧庚辰，朝齐子安眨了一下眼睛，调皮道：“明年不中一甲，算我的。”
陆晴曛心里是多想就这么骑着马跟上车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