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章 火尾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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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队，司里为什么要设立我们这个……”
纪芸还记得刚到异闻调查科那天，自己犹犹豫豫地向姜诚开口。
那天，在那间杂乱逼仄的办公室里，纪芸第一次与姜诚相见。
两人坐在成山的文件堆中。
那时，没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前的自己还很青涩。
只觉得被调到了什么异闻调查科是自己直性子得罪了什么人，被丢进来的。
毕竟，没有谁会觉得这是一个正经的科室。
姜诚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看着纪芸，像是看穿了她的内心所想：
“你觉得我们异闻调查科是在搞封建迷信吧。”
纪芸没敢接口。
姜诚笑笑，摸遍自己身上的口袋没摸到火机，面色有些尴尬。
纪芸略微踌躇，将自己的火机拿出来递给了姜诚。
这是纪芸特意带的，她不抽烟。
只是听闻科室里的这个姜队是杆大烟枪，所以就多了个心眼，备了一只打火机而已。
没想到真的还用上了。
姜诚明显一愣，看着纪芸，忽地笑出了声：
“没想到女同志还吸烟啊，算了，算了，不抽了，吸烟有害健康。”
说着就把嘴里的烟拿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架在烟缸上，继续道：
“纪……芸，是吧，听说你对调到调查科很不满意？”
纪芸没有否认姜诚的误解。
也不打算解释自己对调动的“不满意”——尽管这在司里人尽皆知。
而是微微低头，一幅温顺乖巧的模样：
“叫我小芸就行了。”
姜诚点点头，舔了舔嘴唇，他茶杯里的水已经喝完了：
“好，小芸，你怎么看封建迷信呢？”
纪芸注意到了姜诚看向茶杯的小动作，想了一下却没有起身为其倒水，只是很认真地回答道：
“就是神神鬼鬼什么的。”
姜诚眼里满是笑意：
“国外的研究学者相信灵魂的存在，想用精密的实验仪器去证明，这个是科学。国内的民间科学家相信鬼魂的存在，想用简陋的实验装置去证明，这个是迷信，为什么？”
纪芸皱眉。
似乎确实如此。
当国外做一些神神鬼鬼的研究，那就是科学。
所谓研究学者跟民间科学家之间的区别在哪里？
是学识？是积累？还是思维的方式？
为什么同样是为了证明灵魂的存在，一方是科学，而另一方则是反科学？
似乎确实有那么一个答案，就在纪芸嘴边。
但或许是因为姜诚问得太过突然了，让她一时间答不上了。
不过，姜诚本就没有想要纪芸回答，他自己给出了答案：
“科学和迷信的界线，并不在于做了什么，或者是想要做什么，而在于是否可以否定自己，在于是否能够保持理性。”
一句话就让纪芸穿过了那层窗户纸。
科学是可以通过否定自己来不断审视自我的，而迷信却无法接受任何质疑。
科学是理性的，而迷信却是感性的。
思考了片刻，纪芸起身。
姜诚的微笑始终在脸上：
“怎么了？还是不愿意来异闻调查科吗？”
纪芸声音很轻：
“不是，我去给您倒水。”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这个答案也很简单。
毕竟，科学的是可证伪的。
只是当时的纪芸对于调查科满心抗拒。
姜诚这问题抛出来之后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不过，确实也是直到那一刻，纪芸才从心里收起了对异闻调查科的轻视。
比起面对可能出现的鬼怪妖魔。
他们真正要面对的是外人非理性的揣测和成见。
而他们不得不在那些人的流言蜚语中继续保持着理性的思维。
去见证、处理那些足以颠覆常识和常人三观的东西。
纪芸的思绪越来越远。
这是她休息的方式。
只有在回忆的时候她才能想起自己还是一个人，才能获得一份短暂的安宁。
此刻太阳没有半点西斜的意思，但时间确实逐渐向着傍晚奔去。
纪芸戴着面具，默默地靠着墙，看着面前建筑的木门。
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那个人一定会出现的。
正想着。
门开了。
一个戴着塑料悟空面具的人走了出来。
“果然如此。”
纪芸看到许策走出来丝毫不意外。
她一直都知道在这个人的身体里有着一股可怕的力量。
从隔着监控看到的第一眼，她就意识到了。
许策的身体里，有个可怕的怪物。
这是在调查科多年锻炼出来的职业敏感度。
许策一出门，只觉得阳光正好。
转而就看见那个一身血腥气的小个子女人正靠在庭院的墙边看着自己。
原本通过第一关之后的舒畅和释然，一瞬间土崩瓦解。
“这女的盯上我了？”
许策吞了口唾沫，牢牢地记住了这个小个子女人的面具——大笑的小丑。
庭院里现在连许策在内一共有五个人。
正是通过了第一关的五位。
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多动症的年轻男人，蹲在了假山上。
他带的同样是孙悟空的面具。
不过他的孙悟空面具主体应该是橡胶，连猴子那种蓬松的毛发都有。
这样就显得许策这塑料面具更可笑了。
年轻男人看见许策走出来，笑道：
“你里面看到的是什么？”
许策没有马上回答。
毕竟两人并不熟。
年轻男人挠挠头，更像一个猴子了：
“喂，分享一下嘛，看在我们都是猴子的份上。”
谁跟你都是猴子？
许策额角青筋突突，他看看另外三人。
墙边靠着的血腥女小丑。
福娃面具的胖子躲在阴影里乘凉，面具上两坨红晕夸张得吓人。
狐狸面具的旗袍女子轻摇折扇，虽看不见其面容，但从那双眼睛看来，似乎正在笑。
三人不说话。
于是，许策也不说话。
猴子男从假山上灵巧地跳了下来，几步来到许策面前：
“说嘛，别那么吝啬。”
洋溢出来的热情弄得许策有些无所适从：
“那……那，你先说。”
猴子男挠了挠下巴：
“也对，那我先说。我一进去就看见一个老不死的在弹琴，他问我听到什么，我心说我也不懂，结果不知道怎么了，就中了他的幻术。于是我就跟另外6个我打了一架，我赢了，就出来了。好了，你说吧。”
他语速很快。
每个字吐出来就像是连珠炮一样，但是每个字又都很清楚。
果然是不一样的。
这没有出乎许策的预料。
因为陷入幻境的时候，他能明确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入侵了自己的记忆。
从大学时光，再到瘦长鬼影，然后就是曾经轰动全国的大学舍友杀人事件。
这些记忆拼拼凑凑，一同组成了一个奇怪又真实的幻境。
目的就是瓦解参赛者的认知。
如果参赛者被幻境里的情节牵着鼻子走，那些淘汰者就是下场。
只有意志坚定的人才能破局。
许策最后看似是妥协了，但其实是更加坚定了。
他本来就不拒绝使用魇瞳力量。
强大的能力和被吞噬的风险，林老板早让他选择过了。
许策来参加大会就代表已经作出了选择。
没有魇瞳，拿什么跟掌握神秘力量的赤枭对抗？
甚至借着这个幻境，许策跟新诞生的魇达成了一些“协议”。
只能说是意外之喜。
而让许策最有收获的，还是这个幻境本身。
实际上，许策在第一层幻境的时候，就能主动使用魇瞳的力量离开。他之所以没选择出来，就是为了尽可能体验这个幻境，学习这个幻境。
毕竟，许策的能力也倾向于编织幻境。
提前学习一下高手是怎么做的，没有坏处。
只不过许策没能料到，每一层幻境还会剥夺一些自己的认知和记忆，导致自己差点无法过关。
“喂！喂！喂！说话呀！”
猴子男打断了许策联想：
“我都分享了。”
许策慢慢地走到一边，绕开面前的猴子男，边走边说：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你？”
猴子男一听，气得抓耳挠腮：
“呔！你站住！”
许策慢悠悠回身，老大爷一般看着他。
猴子男的心理活动全都表现在了他不安的行为上：
“我……我的名号叫……火，火尾猪。”
前面说过名号的作用。
这次九龙寻宝会的面具要求，也就类同于名号的作用。
相当于再加一层保险。
这样一来，即使是用名号进行排名，也很难找到其本人。
不然两个有仇的界行者见了面，不得来个你死我活？
那大会别说是开七天。
今天这第一天就得升天几十人。
总共参会的也就两百人出头。
往后再来几天，这大会干脆也别开下去了。
许策虽是小白，但是这种最基础的常识还是懂的。
虽不清楚这火尾猪是不是真的傻，但也佩服他这种报上名号的勇气。
不过，一码事归一码。
火尾猪报他自己的名号，许策依然不准备告诉他自己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
见许策优哉游哉地踱步到另一片无人的树荫下。
火尾猪意识到自己被人给耍了，顿时气急败坏：
“你！你……有本事报上名来！”
“呵。”
不报名号还嘲讽自己？
火尾猪忍不了：
“我都已经说了，你为什么不说！”
“我又没答应你。”
即使这个人带着孙悟空的面具，但火尾猪依然感觉到他那副态度。
“好！一山不容二猴！你看我收拾不收拾你！”
言罢火尾猪就要上前教训一下许策。
“咳，咳。”
一个女人轻咳两声。
“谁！”
正在火头上的火尾猪猛地回头看去，目光却对上了戴小丑面具的女子。
那双目光冰冷而有杀气。
一种无言的大恐怖瞬间笼罩过来，火尾猪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
也意识到现在闹矛盾并不利于接下来的比试。
顿时就哑了火，悻悻地走到了一边，恶狠狠地锤了一下墙。
许策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暗自思忖。
而那头纪芸眼神示意过火尾猪，脑子里却想着其他事。
火尾猪……
室火猪的接班人吗？
看来这次掌灯司的人来的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