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闯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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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距离吃饭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可是日头仍旧毒得很，脚下的地也隐隐发热。龙絮薇将刀像剑那样背在身后，觉得整个后背都在铁片的灼烧下烤焦了。许是整理刀的次数多了，引来许逸柯的关注：
“萧姑娘，是刀不称手吗？”
“为什么这么说？”龙絮薇冷着脸问。她现在对许逸柯保持着一定的谨慎，生怕自己被他给绕进去了。
“没什么，只是没见过有人这么拿刀的。”许逸柯看出了她的敌意，耸耸肩，主动隔开一段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连带这敌意从何而来都知道了。
确实没有人像龙絮薇那样背刀。江湖人一般都将刀别在腰间，或是扛在肩头。其实之前江湖人并没有那么多讲究，江湖儿女，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了。三百多年前突然有个无名的神秘神医，说出了这样做的隐患。
刀比剑沉，长时间背在身上容易伤及脊椎，而且刀往往没有那么长的柄，刀刃又厚大，背在背上也不易拔出。更何况，龙絮薇的刀，根本也没用刀鞘。
刚开始是没有江湖人听这个的，可是那神医身边有个同样神秘的游客，他终日扛着一把大刀，杀人随性，武功又深不可测。只要是对这名神医的说法嗤之以鼻的人，都被杀了个干净。可他和那个神医偏偏又救灾民于水火，久而久之就传成了“侠义”的眷属。而那名游客的“堂中刀”，以及那套名为“破关开”的刀法更是成了江湖少年心中侠心中义，由此，刀又在江湖中盛行了几百年。
不过往事都随流水去，江湖的水尤为急。三百年前的刀剑柔情，早就埋成了一握夏日凉风。
可是龙絮薇却连一丝清凉都没有感受到：“觉得这样背着比较舒服罢了。”
“也是，比起你的这个包袱来，这柄厚重的刀自然也算不得什么了。”许逸柯意味不明地说，“不是让你去放东西的吗？你没把武器放下就算了，连这个包袱也带着。是不是一块牵上那匹马，到城门口看看龙门的人到底走没走，走了就赶紧追上啊？”
龙絮薇不自在地握住包袱：“不是，只是这里面有我比较重要的东西。”
她看着许逸柯轻轻松松什么也没带，浑身上下只有一块玉佩装点，不由得上来了大小姐脾气，见不惯别人比她好：“许公子，你这么关心我，不如帮我拿着刀吧。”
许逸柯有些惊讶：“你让我帮你拿着？”
比武打架，兵器占一半。两个武功相差无几的人打架比武，那兵器的较量就成了主要。所以见龙絮薇将刀带上的时候许逸柯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看法，可要将兵器给他，可就相当于把大半条命递到了自己手上。
“怎么了？你不也没有带兵器吗？”
“也许我的兵器就在衣袖里呢？”许逸柯复又凑近，低低的，轻轻的说。
“你杀我做什么？”龙絮薇不耐烦地将刀拿下来，强行递过去，“拿不拿？累死了。”
许逸柯稀里糊涂就接了过来，顺手扛在肩上：“你这个刀还挺沉。”
“我们这是去哪？”
“去给你借马啊。”
“你要去偷马了？这还是大白天啊？不是你说大白天……”
“我说的是借马，不是偷。”许逸柯无语，“而且我们还是去探探路，正巧你也去探探龙门镖局的车队。”
“我去探龙门，那你就只去看个马？”龙絮薇因为惊讶，嗓门都忍不住提高了。
“哎呀，行了行了，又没让你今天就去偷回来。”许逸柯有些受不了。
“你今天都偷不回一匹马，还让我偷回那么大一个镖队严加防守的遗嘱？”龙絮薇更加吃惊了。
“不是都说了没有……”
“行，我不和你吵了。我去就我去，你先把计划跟我说一下。”龙絮薇打断许逸柯的抱怨，尽力让自己显得专业一点。
“什么计划？”许逸柯竟然显得有几分无辜。随后他恍然大悟地说，“奥，你说借马啊，这个你今天晚上自然就知道了。”
龙絮薇皱着眉盯着许逸柯那张过分英俊的脸似乎想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找到他装傻的证据：“我说的是偷遗嘱。”
“呃…这个…”
龙絮薇还以为是周围有人他不敢说，可是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小巷，周围寂静廖廖，竟是无行人也无生意人，只有一侧是高且厚的墙壁，似乎是一个府苑，遥遥看过去，竟然看不到墙的转角，可见其大。
萧阳城寸土寸金，能在这里买下一间这么的的府苑的必然不会是等闲之辈，只是龙絮薇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
“这是哪？你要带我来这？”
“呃，其实也不是。”许逸柯表情有些尴尬，“一时没有注意到路，就走错了…”
许是因为心虚，他得声音越来越小，几乎不敢抬头看龙絮薇。
龙絮薇屏气凝神，又跳到那墙顶上往下看：“你说好不好笑，有这么大的房子，可见主人阔绰富裕了。可是筑了这么高的墙，竟然一个人都不留就跑了。谁不知道萧阳城全是江湖人，翻个墙偷东西对他们来说可再容易不过了。”
许逸柯却皱眉，在龙絮薇背后说：“快下来，魔教还能让你有可乘之机吗！”
“魔教？”龙絮薇直直站在墙顶上，面向院子里背对着许逸柯，听到许逸柯的话想也不想就向下坠。
可是已经晚了。
数十支箭矢从四面八方射出来，密密麻麻，像是箭雨一般，直直冲着龙絮薇和许逸柯袭来。
许逸柯本就是握住刀柄扛在肩头的，此时顺手挥出，将四周的箭一一斩落，带起阵阵刀风，不多时身下已全是箭头和箭柄，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龙絮薇没有兵器，又正在下坠，几乎是条件反射就踏了一脚墙面借力向上跃。箭矢虽然是从四面八方射出来的，可是高处没有建筑，所以向上射的箭只靠着下面的机关。龙絮薇这一跃又极高，一时间也确实没有箭矢能近身。
可她不是鸟，没有办法一直在空中呆着，不多时就又回跌。余光瞥见似乎旁边没有箭，她就沿着墙顶跑。
“萧薇！”许逸柯看见了大惊失色，连敬称也顾不得了，张口就喊她的名字，“不要过去！你会把那边的机关也触开的！”
可是龙絮薇耳边箭矢夹杂着风声猎猎响动，只觉得那箭像是有了魂灵般追着自己不放，许逸柯的呼唤也听得不是很分明，大声反驳：“我要是有刀在手上还用得着跑吗？”
此时龙絮薇只想顺着墙跑回人群混杂的闹区，那时即便没人肯出手相助，这个房主也不至于布置下杀人的装置在闹区。刚刚许逸柯离墙极远，可是箭矢并不比她身边的少。魔教做事，又怎么可能只是离墙远了就行了呢？至少这第一层机关只是放箭，也没什么，跑得快就行了。
可是不知跑了多久，突然迎面射来箭矢。龙絮薇心中一惊，又是向上翻越，借着高处的视野，她看到前面后面的墙顶都长出倒刺，又尖又长，足有小臂那么长，在阳光下反射着森森的光。
龙絮薇心中一拧，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恐怕要在这小小第一层防御机关中挫败。
只能往外跳了。她闭上眼。
下一瞬，被一只手臂揽住。大刀斩断箭羽的声音竟然意外地有些解压。她睁开眼看到许逸柯完美的下颌线，自下往上的视角让她清晰地看到许逸柯长长的、微微翘起的睫毛。
龙絮薇承认，在那一瞬间，她确实有点失神。
然而很快，当他们站在院子里的草坪上的时候，龙絮薇不淡定了：“为什么要进来啊？你果然是……”
许逸柯大刀在手中灵活游走，身子也随着大刀的动作翩然翻动，在龙絮薇身边形成了一道包围圈，一边分神说：“外面的地塌了！萧薇，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要在墙上蹦跶？我们刚刚不就走了吗？你知不知道你把一整个宅子的防御系统都调开了！”
龙絮薇刚想回话，就看到什么，大声喊：“小心！”
只见他们的右边已经塌陷，绿色的草坪像一块长着绿毛的皮，一点点向洞里垂，他们脚下的地方也像是只有虚虚一层薄皮撑着一样，一点点塌陷，断裂的部位不断扩大，不多时就蔓延到了他们脚下。
许逸柯这才勉强抵住攻势，和龙絮薇转头想一起向左奔去，却发现左边已经竖起一大块钢制板子，足有十仗高，上面满是倒刺，密密麻麻，排布又很不规则，根本无处借力。
这么高又不能借力的地方，想要越过去几乎是痴人说梦，恐怕放眼江湖都找不出十个有如此轻功的人。龙絮薇自问没有此等轻功，许逸柯年纪也不大，有这种轻功的几率也太小。
“怎么办？”龙絮薇觉得这个时候问别人怎么办很掉价，但此时此刻她也只得拉下面子来问许逸柯了。她知道许逸柯来这里不会无缘无故，同时也相信他已有万全打算。
“趴下！”许逸柯很快说，然后率先趴在了草坪上。他四肢摊开，像一块布一样紧紧贴在草坪上，龙絮薇的刀被他护在身下，夹在草坪和他的身体之间。龙絮薇看得出，他这个动作还用上了内功，还有魔教的“蜥蜴大法”。
她赶紧有样学样，也趴在草坪上，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安，尽量屏息凝气不让泥巴吃进嘴里，然后对许逸柯说：“为什么要趴下？我们一会就要掉进去了！”
扑面而来的青草气味混杂着泥土，龙絮薇不禁“呸呸”了两声试图将嘴里的土吐掉，可是口中还是弥漫着一种苦涩的酸味。
“一会这个机关停止的时候，这块草坪肯定会再覆盖上来的，我们只要紧紧贴着，不管这个草坪怎么动，总会再回到原来位置的。”
许逸柯的声音也瓮瓮的，应该是埋到土里去了。
可是他的这个理由……
龙絮薇有些抓狂：这是认真的吗？
可还没等她说什么，草坪就垂直落到了洞里。龙絮薇立刻屏气凝神，全身的真气都凝聚在身体和草坪紧贴的部位，生怕一不留神就掉下去了。
洞里很阴暗，一阵潮气扑面而来，龙絮薇感觉空气里都带着几分水汽，不多时脸上就凉凉的，手上也是，她手指轻微动了动，一层薄薄的、细密的水珠。
龙絮薇很快感觉到自己缓缓倒置了，她的脊背朝向地面，马尾垂下，坠着头沉沉的。而她还随着草坪移动。
好像……这个主意真的还不错？
就在龙絮薇以为马上就能出去时，突然听到什么落地的声音。她费力地回头一看，竟然是许逸柯主动跳下去了。
“你在做什么？”因为靠得太近，龙絮薇的声音有些含糊，但是并不影响许逸柯听懂。
“一会你也要下来了。”声音竟还带些回声，可见
我为什么要下去？龙絮薇忍不住吐槽。她就知道许逸柯不是那么简单，来这里肯定有他的目的，只是她不可能陪着他玩就是了。
刚想到这，她的头一痛，身下的草坪移动了，可是她的身体再也动不了半分。
原来那快草坪在那块板子的位置往上翻，仅留了能容草坪通过的细缝，多余的，龙絮薇连根手指都伸不进去。无奈只能放弃，也跳下去了。
这洞看似是个洞，其实很深，龙絮薇暗自咋舌，跳下去可能容易，但是再想跳上去，自己可是万万做不到的。
底下有些暗，她费劲地才找到许逸柯，站到许逸柯身边。
许逸柯的头抬着，看向上面。龙絮薇不明所以，也看着上面。
只见很高很高的高处，高到洞口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白圈。有东西一点一点将洞口覆盖，龙絮薇知道，那是草坪。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一点白渐渐渐渐缩小，直到再也没有。
天地成了一片黑。黑到连彼此都看不到，黑到像是从未有过光，黑成没有月亮的夜。
“嗖！”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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