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最后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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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城内
“君上!我方鬼军遭到汉军火攻,被尽数焚尽!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呀!”
朝堂下,一个将领涕泗横流跪在地上,言语悲怆的禀报完后,将头狠狠的撞在了地上,再也抬不起来。
蜀王之前听说马隆准备出击、势在必得,因此早早召集群臣聚于朝上,不曾想到头来等到的,却是大败的消息。
蜀王仿佛被抽离了灵魂,整个人颓然又无神的倒在了镶金的华丽王座上。
“马隆呢……”过了很久,他才终于说出一句话。
“大帅他受了刺激,吐血昏迷,至今未醒……”那将领更加痛苦,回答道。
“庸臣!骗子!”蜀王拍案而起,怒不可遏:“他当初信誓旦旦说能击退汉军!如今甩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自己却昏睡得安稳!”
“给孤将他绑过来!还不醒的话就打醒再带来!”蜀王毫不留情的下了命令。
下面那将领虽然觉得这样不好,但也不敢说个“不”字,只能遵命而去。但刚走出殿外,就看到马隆缓步而来,身上不再着朝服衣甲,只有一身粗布白衣,胸前还挂着刚拿到手还没几天的元帅印绶。原本的黑发一夜之间变成了灰白,面容憔悴不堪。
“大帅,君上他……”那将领看到马隆,急忙上前想说明状况,却被马隆打断。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马隆半垂着眼皮,无精打采的摆了摆手答道,然后脚步丝毫不停,继续向长阶尽头的宫殿走去。
蜀王现在的状态,他自然想得到,因此才一身白衣、挂着帅印前来请罪。
“罪臣马隆,叩见君上!”到了殿上,他取下脖颈上的印绶,双手捧着举过头顶,然后扑通一下跪倒,深深拜倒。
“罪臣、罪臣!好一个罪臣!”蜀王见他上殿,毫不顾忌礼仪规则的小跑了下去,抬脚就是在他小腹上狠狠的一踢。
马隆手中的印绶滚落一旁,上面雕的虎头被磕掉一个耳朵,他自己也被踢翻在地,捂着肚子一声不吭,就像一条闯了祸的丧犬。
蜀王脚下的动作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劲力越来越大,口中也不停骂着:“废物!蠢材!你不是说能保卫益州、收复失地吗?现在呢?你除了损兵折将,还做了什么?!”
踢打了很久后,蜀王气喘吁吁的看着吐了一地鲜血的马隆,也不想再搭理他了,只是对周围臣子冷冷地吩咐了一句:“将其拖出去斩首!”
随后一甩手,退朝离去。马隆也被侍卫架着两臂,拖了下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郭玉不怀好意的对着马隆轻蔑一笑,也随着蜀王从殿后出去。
“郭相,准备的怎么样了?”寝宫中,蜀王心如死灰,问向郭玉。
郭玉自然明白蜀王的意思,便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叠精致文书,恭敬地呈了上去:“都准备好了,请君上过目。”
蜀王接过、展开,目光一行行的移动,但他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
连一半都没看完,蜀王的眉头已经紧锁到了极致,终于一个忍不住,将手中文书狠狠摔在了地上,大怒道:“这都是什么?!你将孤写作了什么?!这文字间活脱脱就是一个懦弱庸主啊!你这般……”
“君上!”郭玉大声打断了他,长叹一声后将被扔在地上的降书捡起,劝道:“唉,事到如今,我等皆是要向汉军称臣的败军,当然是怎么让他们高兴怎么写,哪里还顾及得上面子啊!”
“改、改、拿去改!”蜀王完全不听,指着郭玉的鼻子语无伦次的命令。
郭玉陷入了沉默,没有回应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去改啊!”蜀王完全咆哮起来,浑身上下完全失去了君王之仪。
“像你这样的无能昏君,活该被万军征讨、活该成为阶下之囚!”郭玉几乎是从鼻腔中哼出了这句话,瞪着他那双昏花浑浊的老眼,半是讽刺半是愤恨地瞪着蜀王继续说:“你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反了,反了!”蜀王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咬着牙左右看了看,然后一把从身旁的架子上取下象征权力与威严的宝剑,然后双手握住,剑尖直指郭玉。
“嚯!还想杀老夫呢?”郭玉彻底撕破脸皮后也毫不客气的讥讽:“看看你那把剑吧!没开过刃的废铜烂铁,怕是连块豆腐都切不齐整吧?”
他看着蜀王涨红到发黑的老脸,冷笑一声:“哼,明玉珍!你不会真的以为这川蜀全是你的天下吧?我郭家世代数百年耕耘,岂是你一个当了十年的蜀王可以撼动的?若没有我郭家协助,你又岂能坐上这个王位?当初前王昏庸,如果不是你恰巧入蜀,郭家祖训又不许后代称王,老夫早就亲自取之了,哪里还轮得到你这个废物?!”
说罢,郭玉直接无视掉蜀王手中之剑,大笑着往门外走去,炫耀似的晃了晃手中的降书,丢下一句话:“若你扯不下那张没用的脸皮,便由老夫代你去降,到时候老夫继续在蜀地快活,你这个蜀王,就随汉军处置吧!哈哈哈哈!”
蜀王此时再也压不下怒火,大叫着挥剑向郭玉砍去。
郭玉的笑声还没来得及停下,就被蜀王的叫喊声吸引得回了一下头,劈过来的钝剑也因此当当正正的击中了他的眉心。
郭玉放肆地笑容尚且凝固在脸上,生命力却随着这一剑而迅速消散,整个人脱力般倒在地上。
蜀王在疯狂的嘶吼中挥剑不断的砍下,未开刃的宝剑虽然砍不开皮肉,但仍将郭玉早已无生机的尸体击打得体无完肤。
蜀王的疯狂持续了很久,直到筋疲力尽才缓缓停下。
他向地上烂得不成样子的尸体啐了一口后,一抬头却愣住了。
一个衣着雍容却面无血色的妇女瘫坐在不远处,眼神中满是惊惧与难以置信,她大大张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一滩液体湿透了她的衣裙,还在身下的地毯上慢慢渗透、蔓延。
她是蜀王的正妻,也是郭玉的女儿,刚才本想来此找蜀王,却远远听到激烈的争吵声,快步赶到后,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当即吓得瘫软在地,瞠目结舌。
蜀王愣了几秒钟,眼神再次恶毒起来,拖着沾满鲜血的宝剑逐渐逼近。
事到如今,他心中再也没有什么情理道义可言,愤怒和破罐破摔的绝望完全占据了他的理智。
无辜又无助的王后脑中一片空白,直到蜀王挥起剑的一刻才想起来求饶,可惜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魂归九泉、陪她的父亲去了。
做完这一切的蜀王随手丢掉手中之剑,宛如行尸走肉般解开腰间嵌满宝石与黄金的腰带,露出里面的白色素衣,在素衣的腰间还缠着一圈腰带,解开便是长长的一条白绫。
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有一天不得不死,这条白绫也能让他死得体面,不至于身首异处,因此一直将其绑在身上。
他选了寝宫顶上最中心的一根横梁,踩一把椅子动作机械的将白绫挂上,又将两边末端缠成一个死结,抵在了脖颈之上,只需要脚下一踢,他就能结束自己的一生。
但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足足有半个时辰,一动不动。
这期间他在想什么只有自己知道,但他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解下了白绫,踉跄地跳下椅子,趴在地上号啕大哭,外面的侍从、侍女,早就远远地躲走,没一个人敢进来管他。
哭了不知多久后,再挤不出一滴泪水的他无力地匍匐到郭玉的尸体边上,从那只凉透的老朽手掌中抽出沾染了暗红血水的降书。
借着宫中昏暗的光线,他读完了降书的剩下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