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临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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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主消失了，一代枭雄如此落下帷幕。
虽然如此，但是虚空之中的黑洞却并未愈合。
四周涌来的冰妖火灵越来越多，它们用身躯为引封堵住了逐渐扩张的黑洞。
洛十七二人先一步离开，这一次冰妖没有继续再追杀二人，反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离开。
作为交换，它们带走了冰妖心中唯一的牵挂。
洛十七这一次没有强行留住冰妖幼崽，反而选择了放手，如今他过着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处于负责的态度，只好忍痛抹去手臂上残留下来最后的契约印记，将小家伙交给了小邪王。
在契约成型的瞬间，洛十七扭头望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那里有一股极为强横的波动蔓延开来。
看着怀中哀伤到极点的冰妖幼崽，小邪王叹了一口气，选择回去查探一下。
只见原本的黑洞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空中浮现出红蓝相间的美丽画卷。
冰妖幼崽想要靠近，却扑了个空，只能无助地仰天发出阵阵哀嚎声。
洛十七叹了口气，原来刚才的波动是他们填补祖域裂缝所留下的波动，相较于修士的索取，这些天道真正的孩子丝毫不吝啬献出自己的一切。
天际的雷霆愈发沉闷，天空之中逐渐下起了迷迷蒙蒙的小雨，在其中蕴含着淡淡的源气，似乎这是天道在为这些火灵冰妖做出最后的道别。
“我们走吧！”小邪王抱起了昏过去的冰妖幼崽，向着洛十七招呼一声后转身而去。
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是洛十七却知道，小邪王的心再一次封闭起来了。
二人一路没有停歇，自然也没有交流的机会，氛围一度十分沉重。
当冰妖幼崽醒来之后，便被小邪王收入了体内，似乎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整理好了自己的状态与情绪。
而他们二人却愈发深入，此时洛十七甚至感觉到雷霆似乎就在自己脸前面炸开。
过了一会儿，他们在前方看到一群修士，他们身上的气息无比沉凝，几乎都是久不出世的老怪物，在其中，洛十七甚至看到了守墓人和谢天机。
他们都脸色沉重地看着漫天肆虐的雷霆，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本来洛十七两人打算躲在角落里，尽可能淡化自己的身影，但是谢天机却看到了他们，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四周投来审视的目光，虽然让洛十七二人感觉到不自在，但是他们却也没有莽撞发作，只能暗中安慰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太过耀眼，毕竟自己两个人加起来或许都不够人家打的。
“见过二位前辈。”洛十七虽然对守墓人有怨气，在此时却也不得不低下头来。
谢天机自然看出了他的不服气，笑了笑轻声说道：“小友好久不见，你的两个人情总还记得吧。”
洛十七差点爆了粗口，深吸一口气之后忍耐了下来，“自然！”
谢天机闻言笑了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洛十七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叶鸿如今可是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你也不用生气，叶鸿小子自废功法是一场机缘，这老家伙对于他那个徒儿的真心你不用怀疑。”谢天机自然知道洛十七是因为什么生闷气，笑着向她解释道。
“这是……什么意思？”洛十七眉头一皱。
谢天机露出一抹笑容，望向了身边的守墓人，“你这老家伙倒是说两句啊。”
守墓人冷哼一声偏过了头，显然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屑于解释。
“行了，差不多得了，跟一个小娃娃置气，你也真是越老越回去了。”谢天机此时的表情上是淡然，似乎比起往常多了一份洒脱，此时的他颇能给人一股仙风道骨的感觉。
洛十七只是等在一旁，不管是出于怎样的想法，此时都不会是他能够随意开口的时机。
“这家伙之所以放任叶鸿，是因为他要帮叶鸿重新走上一条有别于他且筑于他修为之上的新的道路。”谢天机说道。
“所以他才会来到此处？”洛十七恍然，“不过这就意味着……”
“没错，新鲜血液总是需要取代旧血的不是吗？”谢天机点了点头。
洛十七此时才知道，在这大劫背后究竟有多少人的意志。
苦难面前，并非所有人对自己的性命在意，之前听小邪王说那些主动赴死的家伙都是些没有希望，或者想要用自己性命为子孙搏出一片未来的无势之人，但是这一刻，洛十七知道了那句话究竟有多么偏颇。
守墓人此时狠狠地瞪着小邪王，“看你如今的模样，恐怕短时间内无法动用你父亲给你留下的力量了吧？”
小邪王点了点头，在这样的强者面前说谎根本就毫无用处。
“不过多亏了谢老前辈的指点，我又得到了一张新的底牌。”
守墓人扭头看了一眼一旁讪笑着的谢天机，“原来是你。”
“我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谁能知道我会有一语成谶的时候。”
虽然这么说，但洛十七听着这句话怎么都不像是反省，反而像是理所当然的显摆。
“所以你当时跟我说的都只是谎言吗？”小邪王瞳孔缩了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意思。
谢天机摇了摇头，“你小子可不能如此忘恩负义，虽然说是阴差阳错，但是你还是欠了我的恩情。”
小邪王顿时无言，然后摇了摇头，“不，我没有欠任何人。”
就在此时，洛十七察觉到了一侧投来审视的目光，那同样是一位老者，但洛十七可以确定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人的面容。
见到洛十七的眼神，那个老者犹豫再三终于走上前来，“这位小友应该是洛十七吧？”
洛十七点了点头，“不知前辈是？”
“老夫是红棉的祖父，之前因为被莲君所困，没能与小友见上一面，实在是遗憾。”老者道。
洛十七只能报以苦笑，“前辈言重了。”
“我听红棉说你得到了封禁之门？”
洛十七敏锐的嗅觉察觉到一丝不对，“前辈这何意？”
“既然取了我命族的封禁之门，自然应该投桃报李不是吗？”
“所以呢？你要如何？”
“用封禁之门帮我假死脱身，你不也是这样的打算吗？”
虽然对于老者的态度感到不屑，但是下一刻洛十七便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呢？贪生怕死才应该是一个人的正常心态。”
洛十七意识到：这或许是自己能够留得性命的机会。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当时我便已经还了命族的人情。”洛十七笑道。
老者闻言同样笑了，“老夫刚才不是从小友处得到一个崭新的人情吗？更何况劫过人尚在，细水长流才是正道。”
洛十七哪里还不明白老人这是在提点自己，于是微微躬身，“多谢前辈指教。”
谁知老者却避开了洛十七，“即便是没有我的指点你也不会有事，因为那家伙可不会让你这么简单就死去。”
洛十七顺着那人的目光望去，正好对上了卜算子的双目。
就在此时，远处的天空之中出现一座圣城，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一时间天际震荡不休，不少修士自以为只需要进入其中便能避免到来的天人五衰，于是一个个如同飞蛾一般蜂拥上前。
奈何圣城容不下人世间的污浊，所有冲上去的修士都被一股力量荡涤一空，在漆黑的天际化作湮粉。
与此同时，远古大阵之中却有一道道鸿蒙紫气从天而降，许多人都得到了来自天道的馈赠。
“大劫终至！”卜算子笑了笑，回首再一次看向那曾经的繁华与过往，似乎想要将自己的曾经一眼忘尽。
“一生自认自由自在，甚至向着巅峰而去，此时回首望去才发现，人生却也不过一场梦，一场终究会结束的梦。”
在洛十七震撼的目光之下，卜算子燃烧了自己的灵魄之力，身形一动冲向圣城，甚至来不及跟身旁的守墓人挥手道别。
洛十七环顾四周，才发现所有人都面露绝望之色，他们一个个燃烧自己的灵魂去承受来自白光的洗涤。
只有真正纯净的灵魂才能够再一次涅槃重生。
忽然，洛十七的衣角被人拽了一下，洛十七扭头望去，才发现命族的老人脸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老人斑，原本还算丰满的面容只是瞬间就变得如同骷髅怪一般。
洛十七眉头一皱，便将封禁之门唤了出来，想要帮他缓解生命的流逝。
但是老者却摇了摇头拒绝了洛十七的好意，“若是你能活下来，欠我的人情就还给红棉吧。”
洛十七此时看到他的眼中满是温柔之色，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天空，似乎那里有自己思念许久的人儿。
“我从来都不畏惧死亡，只是担心死亡之后被她埋怨……如今终于到了这一天，让你久等了。”
洛十七叹了口气，前半句话老者是为了告诉洛十七，他一开始就没想着保命，只不过是提醒洛十七给他一份新的希望。
至于后半句，显然就不关洛十七的事儿了。
与此同时，远古大阵之中有一道鸿蒙紫气落在了屠红棉的身上，但是屠红棉眼中却有着三分落寞外加三分祝福以及四分怅然，全然不似周围沐浴在鸿蒙之气里面修士那样的惬意舒适。
她的眼中缓缓滴落一滴液珠，口中喃喃道：“祖父，你终于能够与祖母团聚了。”
……
洛十七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想到自己刚才鄙夷老者的心思，一时间感觉自己是如此的让人厌恶，自己自认伪善者的模样是如此丑陋。
伪善也是善这句被自己当成至理名言的话语终究还是蜕下了它的伪装，这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犯下的罪所找的合理化的借口罢了。
就在此时，卜算子消失在空中，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鸿蒙紫气落在了洛十七的身上。
就在这时候，洛十七的耳边传来卜算子充满疲惫的声音，“小子，你欠我的人情就用保护馨堇那丫头一生一世来还吧。”
洛十七身上传来的温暖却让他的心中感觉到一阵刺痛，这个老人还没有见师姐一面就已经用这样的方式消失在人世间。
“为什么？”洛十七呢喃出声，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老人要将这缕鸿蒙紫气赠与自己。
“不要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自己一开始为什么而走。”守墓人开口说道，似乎是在回答洛十七，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见到洛十七依然没有反应，守墓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不过这一次他用上了声音神通。
“若是你真的愧疚，就走出自己的舒适圈，别再只满足于当个伪善者，别再小心翼翼地只是尝试向善迈出一小步，而要学着做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即便是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依然坚守底线的人。”
“生而为人自当常省己身！”
洛十七闻言，缓缓将头扭了过去，振聋发聩的声音将昏沉的他再次唤醒。
“还记得当初我们问过你的问题吗？正是因为你的那份犹豫表露出了你的真心，所以那个老家伙才决定将赌注下在你的身上，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守墓人用慈祥的目光看向洛十七做着最后的道别：
“告诉叶鸿那小混蛋，他师傅究竟有多伟大。”
“若是有空，告诉老白，我和老谢两人一直对他感到抱歉。”
“若是以后见到域主，帮我告诉他，我居安等不到了。”
……
此时的他虽然絮絮叨叨，洛十七却希望继续下去的时间再久一些，再慢一点。
“还有，你怀里有酒吗？”守墓人拍了拍洛十七的肩膀。
当洛十七取出一坛好酒递过去的时候，守墓人仰头猛灌了一口，然后洒脱地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剩下的你留着祭奠这些老伙计吧！”
“我以我身荡污秽，我以我血祭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