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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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白正亭赶到楼阁之下，他面色冷肃，厉声而斥。
身形自楼梯上移下，微凝的眸光中，庭院中聚集的人流率先入目，他们有或切齿，有或高嚷。看上去皆是情绪激动。
庭院之外，是林立的铠甲人影。
先前那人所言没有妄言，这里已被官兵围困，无人可出。
那些持戈驻守的士卒皆是神色机械漠然，任是庭院中如何闹腾都是不予理会。
白正亭见状，眉宇凝起微微怒意，平白无故地受到这等对待，任是他脾气再如何好，此时也不禁无法忍受。
他深深吸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用尽量平稳柔和的语气道：“不知你家大人有何缘由，竟将此客栈封禁，此事未免有些不合规矩。”
“但若得令诏，我等自然无话可说。”白正亭沉声道。
那士卒终于看了他一眼，随后将手中长枪重重撞地，缓缓吐出一个冷硬的字：“等！”
白正亭一滞，但还是没有发作。“还请兄弟禀上我等……”
“退下！”这时，一道刚硬威冷的声音霎时响起。
“大人……”那些兵卒闻言，皆是转身而拜。
无数道夹带不同情绪的目光投去，只见那院落的拱门之外，跨入了一道大袍身影。
他年纪约莫四十，身材中等，头冠下的雍贵之容却似乎永远附着一抹阴鸷。
随着来者沉步踏入庭院，一股覆来的沉重气息将所有逸动的躁乱顷刻镇下。
无数人面容剧变。
白正亭亦是神色动容，唇角抽搐，略有僵硬的眸中掠过疑骇之色。
“靖安君……”他在震动的心中低低而念。心海中已是翻起万丈波澜。
靖安君……位列临燕三君之一，地位尊崇，又手掌一方权柄，可谓权势煊赫。
而这等人物，怎会在此裕城出现？
如此尚还不够，还竟是屈尊亲自下场？
他们……真的值得他这般为之吗？
心中虽是这般想，他也不得不和众人一齐下拜。
“靖安君大人。”犹豫片刻，白正亭还是率先而前，只是他的声音都似弱下许多。
“不知大人……”白正亭双手拱起，恭声拜道，“对我等有何命令？”
在这等大人物面前，他一介商贾岂敢有丝毫不敬。
"呵呵。"靖安君张口笑道，声若洪钟，字字震魂，“本侯此番而来，却是为些私事。”
“还请大人明示。”白正亭定下心神，强颜笑道。
靖安君只是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但没有回答。
他拂袖转身，在亭廊的一处席案落座。
有些人松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带着试探般问道：“大人……那又何必将我等禁于此地……可否……”
他的声音在靖安君移来的目光中越来越若，最后只能垂首止声，不敢再言。
呵呵……”靖安君低沉笑道，神色诡谲：“ 本侯此行确是霸道了些，”
一旁的白正亭疑惑地抬起头。
靖安君威冷的目光缓缓移动，终于，他口中的裁决之音落于每个人耳中：“本侯，可以放行尔等。”
知闻靖安君之言，无数人皆是面露喜色，顷刻间便有无数释然般的喧哗喷涌而出。
“但！”靖安君的大手重重击于席案之上，怒声而言，覆下的一抹淡淡的威凌却似是将人压的喘不过气来，令得庭院内爆发的嘈杂顷刻皆熄。
“虽然本侯不欲为难尔等……但本侯来此，乃是奉命摸排这里人的底细。”他清淡淡撇下一句话。
“私事……”他微微一笑，“当然要等到正事了结后了。”
“？”众皆愕然。
他的话语没有停下片刻，蕴着寒芒的目光缓缓扫视着庭院内的一众人等，即便虽非刻意，却仍为此处笼上一层深深的压抑与恐惧。
“来人！”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他便厉声而喝，那些士卒亦是尽皆目光凛冽，持戈拥来。
他没有问询这些人的意见，因为根本不需要。
“就从你开始吧……”他稍稍斜目，看向第一位住客，“报出你的身份……还有来历！”
那人被他淡漠的目光所触，顿时浑身僵硬，足足缓了数十息，方是颤颤巍巍地走上去。
他缓缓拜下，声音虽是恭谨无比，但带着些颤抖。
“小人……小人……永城人氏。”他局促道，“来裕城……是为访亲。”
“验！”靖安君淡淡闭目。
……
有了第一个“样例”，这里的人自然是一个个来到靖安君面前下拜，乖乖将他们的出身来历尽数和盘托出，然后接受着他的审问。
很快，便已是查尽大半之人，但未有发觉任何异常之处。
而这……似乎是所有人意料中的事。
靖安君脸色毫无变化，仿佛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结果。
在场的住客皆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靖安君来势汹汹，却这般虎头蛇尾了？
这么大的阵仗，又究竟是为谁？
明月升起，时间流逝，待最后一人审查完毕之时，时辰已近午夜。
今夜……注定无眠。
“大人……”那些兵卒低声在靖安君耳畔汇报了几声，而后者则是喜怒不形于色，静静听着那些结果。
他淡淡点头：“好。”
“那接下来便是本侯的私事了……”靖安君刚冷的目光在庭院中聚集的人中扫视着，每被他恫人的目光所触，都皆是不自觉地低下头。
阴鸷之光扫视许久，他终于偏头问向身旁一人，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确定是你亲眼看到的？”
“是。”那人恭声而言，他目光投向一道远远立在楼阁处的清艳之影，“今日，在下于钟楼下窥得这位姑娘与其有所交集。”
“人呢？”靖安君缓缓临近白景笙，淡然问询道。
注视那道高大之影逐渐盖来，白景笙未有慌乱，明眸中更是不见波澜，她微微欠身，话语异常清缓：“他……已是离开了。”
“离开了？”靖安君微眯双眼，目中寒芒如刺：“那本侯可有些失望啊。”
“你们是何种关系？”靖安君冷生问斥道。
白景笙轻咬红唇：“他……只是我们白家途中偶然所救之人。”
“哦？”靖安君淡淡道，“那本侯可就更有兴趣了。”
“不知大人为何要找寻此人？”白景笙忽然出言。
似乎很是意外这名少女竟是如此从容不迫，靖安君目露幽色，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少女裙袂飘飘的身影：“看来……你倒真是知道些内情啊。”
“这让本侯对你，可是更感兴趣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手掌缓缓握拢，“本侯还要捉一只小小的老鼠。”
他缓缓转身，锋锐的目光直刺向一名男子，
“拿下此人！”
听闻庭院中那道骤然覆下的腥冷之音，那男子满面惶恐，惨白的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大人……您这是何意。”
“拿下收监！”靖安君不耐烦地挥手。
几名兵卒一拥上前，持戈的掌中皆是刀芒闪烁，那男子见到这种阵势，登时双腿酸软，竟是吓得瘫软下去，轻微开合的口中发出无措的喃语：“大人……小人无罪啊，无罪啊……”
靖安君置若罔闻，漠然看着他被那些侍卫拖了出去。
夜幕下的灯火中，长身而立的少女注视着发生的一切。白皙面颊愈发冷肃。
靖安君的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
“大人……”白正亭匆忙冲了出来，随后拱手拜道。
他苦笑着接下靖安君的话茬：“不知……那位楚公子是如何得罪大人。”
“得罪？这倒还谈不上。”靖安君笑道，“本侯只是好奇，想见见这个人。”
“不知道尔等……”他负手而立，缓缓凑近二人，用一种看似柔和的语气道，“可愿助本侯一把？”
白正亭仍是垂首： “大人所命，我等当从。”
靖安君满意地点头，“这便好办了。”
“二位请吧。”他屈指一弹，向着身边士卒示意道。
少女轻声道，白净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是我二人吗？”
“当然不……”靖安君悠悠道，他玩味地目光看向寂静无人的人群，最终落在一个男孩身影上
他点出一根手指：“还有他……”
轻渺的声音落在此时的二人耳中，无疑天雷轰顶。
“大人……”白正亭的气息明显动荡起来。
“大人！”他终于是艰难地颤抖发声，“犬子……近日要出往梵天城。”
“还请大人……开恩。”最后几个字已近乎一个个自齿缝间蹦出。
“有何所证？”靖安君冷漠道。
白正亭微微咬牙，最后在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与那傲立身旁的士卒。
“裕城郡守书？”靖安君瞥了一眼士卒所呈的物什：“这些东西，对本侯不起作用。”
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在面色泛白的白正亭面前随手将那书信掷于一旁。
“而就算是这样……”靖安君眼睑微抬，慢慢道：“可那与本侯又有何相干？”
“误了本侯的事……”他斜目道，“你可担待地起？”
白正亭脸色涨红，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父亲……”身旁的少女轻声安慰。
白景笙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了幽淡之言：“我们……自会尽量配合大人。”
“你倒是识趣。”靖安君带着些赞许道。
他冷冷转身，对着四周下达命令：“无关人等，散了吧。”
众皆拜谢而退，很快这座庭院内聚集的人流便尽数退走，空阔庭央，除去凛立的士卒以及面色冷肃的靖安君，便唯独余下他们三人。
“不知大人……”不同于白正亭的沉默，少女面色沉静，忽然轻声开口：“……”
“呵！”听到白景笙的低语，靖安君双瞳中涌现了特殊的异芒。
他的神色略显诧异：“姑娘倒还真是聪慧。”
看着那些人流退走的方向，靖安君阴鸷的面上有着诡异的冷笑涌现：“的确……只是件小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