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干瘦的守墓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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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师徒三人开始忙碌起来，万三给两人分工，走街串巷，走进三教九流，打听常家丢失明器的下落。

万三特意又拜访了一次常应，要了一份丢失的明器单，这就是未来查案的佐证。他看了看，难怪常家反应这么大，当年是下了本钱的，明器里有点贵重物品。

以物追人，是最佳途径，除非他们拿着明器不出手。这种没古董价值的明器，谁会留着呢，说不定已经流通了几轮了。

三人做了基本分工，陆石头围着常府周围打转，深入调查周围的蛛丝马迹。俗话说没有内鬼不招外贼，这内鬼也是重要的调查对象。程方则走入县衙周围，深入城内三教九流，值钱的东西自然地卖给有钱人，乡村里能有几个有钱人，有个把土财主也都是吝啬的要命的人，卖不上价钱。县衙周围三教九流聚集，自然是销赃最佳区域。有人疑问，县衙附近，不是容易暴露罪恶么，又一句俗话说得好，灯下黑才是真的黑，县衙周围才是最安全之地。

万三则有自己的门道，游走乡绅富家，侧面寻找线索。

这个年份真是多事之秋，好在有九丝山上得的银子，既是多事之秋又是最富足的年份，爷仨干脆将主业放一放，游走四乡八里，一面寻找线索一面过个轻松的逍遥日子。他们决定，今年不再走脚，好像运气不太好，若再碰上个常家这种事，就不是那么容易善了。

程方陆石头两人，带了秘密任务，非常兴奋，年轻人吗，喜欢的就是游手好闲，走街串巷。两人各自置办了一身行头，不扎眼也不寒碜，便于融合于新的圈子。

陆石头的差事比较苦，万三给了他一个重要任务，前三天夜宿常家坟茔地，在坟茔地里寻找线索。

这倒是符合赶尸匠的身份，换了任何人查案，都不会也不敢这么干，万三有意练练徒弟额胆量与智慧。一个长期在坟茔地里呆得住的人，尤其夜间呆得住的人，才是优秀赶尸匠的苗子。坟茔地是最安静的，也是最邪性的，考验一个人的急智，普通人在坟茔地周边活动，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吓出冷汗，陆石头在这里要住上三天三夜，他要经历很多很多的风吹草动，这对锻炼他的反应能力，是个不错的办法。

常家的坟茔地又与众不同，算是十里八乡里的望族，坟茔地更为复杂。而且，万三特意叮嘱他，要盯着守墓人，还不能惊动他。常家坟地出这么大事，守墓人却一无所知，也是一个重要疑点。

陆石头当然不怕什么坟地，想当年那坟地上的桐叶，不是也摸了出来吗。他对坟地里的惊悚意象与邪性氛围，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相对于城里游荡的程方，还是非常的不舒服，进城如同进了福窝，尤其有钱的时候进城，那就是进了逍遥窟。这点让陆石头颇为不服，但师父的话，他能说什么，不情不愿，也只好依命而行。

万三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程方在城内，除了留意常家明器的下落，也要调查黑衣派赶尸匠的行踪，他预感，今年的冬至节好像风雨欲来，会有不少异动。在三教九流里放一个哨探，非常必要。程方比陆石头精明细心，自然非他莫属。

陆石头怏怏不快地上路，赶往常家祖坟地。

陆石头附近一个集市上，早早了吃了饭，便慢悠悠地来到常家坟地。在傍黑时分，陆石头就来到常家坟地，这片坟地规模确实不小，按常家谱系，此地是常家十三代人的坟地。也就是说，这常家，在此地经过了十三代的发展，如今成为乡村望族。

想到这个情况，陆石头反而有了疑问，这么老的坟地，为何盗贼不去找老坟而是起新坟。这是何道理？像这种坟地，有这种反常，有两种可能，一是老坟都被人逛过了，并没什么油水。一是新坟是族内富人家的，里面明器被人盯上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倒是给陆石头一个猎奇的由头，他打算仔细看看。

他从坟地一角进入坟地，在周边，都是些常家小门小户人家的坟地，没什么异常。他先观察下坟地最北头的家庙，家庙里的门房里，住着守墓人。他远远地注意到，守墓人的小门房的窗户里，透着昏黄的灯光，没什么异常，不知道这个人夜里会不会巡坟。

他找了个相对低洼的地方，挨着几个老坟头，铺了毡子，躺下休息。这个夜晚比较安静，风轻云淡，月牙儿安详地看着大地，稀稀落落的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

陆石头闲极无聊，裹了裹厚厚的毡子，眯眼睡去。他打算睡上一个时辰，去到家庙附近溜达溜达，认认守墓人。

一觉醒来，夜风凉凉的，把陆石头给吹醒了，他起身来，发现周围坟头上挂满了霜，给人一种凄寒的感觉，陆石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收拾起毛毡，卷起来。他站起身，看看月芽儿，已上中天。奇怪的是，那守墓人的门房里，油灯依然亮着。

这个夜晚有点不方便行动，月亮很亮，月华如水泄地，铺在坟头上，还真不便活动。当然，这老坟地，能有什么人来，有人来看到陆石头也得吓个半死。

陆石头正踌躇间，忽然看见远远家庙方向传来响亮的梆子声，陆石头吓了一跳，忙俯下身，仔细看，却啥也看不见，只听见梆子声响，却不见灯笼也不见人影。

难道，这守墓人巡坟来了，还不打灯笼，那可真是奇人，难不成是一个比赶尸匠还胆大的奇人？陆石头纳闷地想着，对这个守墓人更为好奇。

果然，那守墓人巡坟确实不打灯笼，顺着坟地四周，不紧不慢地走一阵，打一阵梆子，陆石头想了想，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边角，匍匐在乱草从中，他一定要看一看这个神奇的守墓人。

过了一会儿，那守墓人走了过来，黑衣黑帽。陆石头在暗处，借着今儿的明月光，看的分明，是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儿，身躯瘦小，走路不紧不慢。陆石头是走夜路的行家，看得出来，这老头儿脚力不错。他边走，边往坟地里打量，只围着周边转，也不进去。

是一个人，连条狗也不带，一个人围着大片的坟地转悠，好像给坟地里安眠的亡魂打更。陆石头在坟地里面，追着他的脚步走，两人一明一暗，围着坟地转了一圈。

结果就是，坟地里年轻的赶尸匠悄悄地陪着坟地外的老守墓人进行了一次巡坟表演。

这是两人的第一个照面，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照面，陆石头也想不好，这取决于这老头儿会不会与那盗贼有关系，甚至参与其中？这刚一照面自然看不出什么，时间长了才知道。

老守墓人打了一圈梆子，回了家庙的门房。陆石头悄悄跟上，仔细看看周围，确信没有人在附近，他不能不仔细点，这个夜晚的月亮出奇的明亮，若有人在附近，还真不好隐藏。好在也不大可能有人在夜里会出现在坟地旁边，这世上，这个时间游走在坟地旁边的，只有赶尸匠和守墓人两种职业的从业者。

陆石头透过小窗户的灯光，从窗纸的一点缝隙，看进去，第一次看清楚这个神奇的守墓人模样。

非常黑，而且干瘦，须发花白，眼睛很小，明亮的很。这房内只点着小小的灯草，却显得温暖如春。有这么点地方睡，也比在坟头间露宿要强很多。陆石头有点羡慕守墓的老头儿了。

老头儿收好梆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噗”一声吹灭灯草，躺进被窝里睡去。陆石头愣了一下，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可就这么一会儿，他惊奇地发现，那门房里响起了呼噜声，这么快就打起呼噜睡着了，陆石头特别惊奇，难怪这老小子看不住坟地。原来只是表面功夫做得好，是一挨枕头就睡死的家伙。陆石头暗笑，悄悄转身，穿过坟地。

这坟地很规矩，周边都是辈分小家境小的小户，正中间一个大坟头，估计是周家的创始祖先的。他走过去瞧瞧，那坟头是挺大，坟前石供桌也大，立着大石碑，有俯视众坟头的感觉。陆石头走了一圈，看都是新土，也看不出什么。即便有盗洞，也早已被人填埋。

他顺着坟头往里走，没有看见什么异常坟头，也没见有盗洞。很快，他来到那个空的坟圈子旁，看见那里又起了个坟头，还煞有介事地树了个小碑，估计是当衣冠冢了，也算是个圆满。那小坟圈的主人，如今在黎平府隐姓埋名作了尼姑了。既然出家，自然出世，留个衣冠冢也算合情理。

陆石头回到放毛毡的地方，裹紧毛毡，脑子里想那个奇怪的老头儿，会不会有什么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