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聪明人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重生六零悍妻有空间!
他绝望地说:“二百……大夫跟我们说,至少得照这个数准备,得用不少药,不然我老弟……”
家里存了一点钱,向南来时全带上了,可满打满算也才十来块而已,连手术费用都不够。
之前他老弟做手术,还是大队长钱丰收,以梅河大队的名义给人家卫生所打了个欠条。
心如死灰,真真正正的心如死灰。他老弟还活着,可是没钱,这人咋救?
向南一时没忍住,豆大的泪珠子啪嗒一下砸地上。
“二百……”
沈依雯眉心打了个死结。
这如果在后世,当然算不得什么,谁家还没个几百块,可问题这是六零年。
国家百废待兴,工业才刚几步,这时物价是真便宜,但人均收入也很低。
就算城里那些正式工,每个月也才挣个二三十而已,但家家户户孩子多,不然后来也不至于搞计划生育。
生孩子,养孩子,越生越穷,越穷越生,日子都得精打细算地抠搜过。
这两百块钱,放哪都是一大笔巨款,就算在城里,也有很多人家拿不出来。
何况是农村,何况她们大房爹死娘嫁人,她三哥又是个病秧子,以往看病吃药没少花钱。
沈依雯深吸气。
“你宽宽心,当务之急是照顾好向西和四婶,这钱我会帮忙想办法。”
虽然公安已经下乡去查了,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当时没证人,没有目击者,天晓得这事得磨叽多久。
所以,如果向西能早些清醒,她也能早点洗清嫌疑。
向西是受害者,他总该见过那人的模样。
……
沈依雯自认三观尚可,做不到见死不救。
况且原主小时候,关系没闹成这样时,除了三房,沈家其他人,对她是真的很不错。
没因不是亲生的就苛刻虐待她。
但三房总是欺负她,她也和三房对着干。
三婶那个碎嘴子讲了不少闲话,一口一个不是亲生的,吃闲饭,白眼狼……她算是被三房骂着长大的。
孩子一大,自己心里有了事,就慢慢觉得,自己这养女不招沈家人待见,那她也不待见他们,不搭理他们了。
走到这步田地,关系是一步步,逐渐恶化的。
可这孩子……是挺坏,但也还算有分寸。
不然就她那一身恐怖的怪力,轻轻松松砸碎百来斤,早把沈家全给弄死了。
“没事,问题不大!”
沈依雯深吸一气,整理下自己的心情,又看了看空间那些物资,自己攥了下手心,悄悄振作。
……
沈依雯那句“帮忙想办法”,向南也就一听。
前阵子生产队来了个刘老师,拾掇她在沈家当土匪。她以前对沈家人啥样,那都懒得提。
出了这种事,她能帮忙才怪,不幸灾乐祸就算不错了。
这会儿向南回到病房,坐在一把瘸腿的椅子上。
熏黄的墙壁刮大白,下头刷着绿油漆,是这年代典型的卫生墙,但病房陈旧简陋。
向南就那么坐着,仿佛整个人都是灰的。
有时候人长大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但也未必是往好的方向来。
他老弟要是活不成了,照着他娘这模样,一尸两命也算不远了。
他爹娘感情多好,他娘一出事,他爹又怎能受得了。
这么一想,家破人亡都不远了。
向南隐忍地攥紧了拳头,可脸色却越发阴狠了。
不管是谁干的,他饶不了那个鳖孙狗杂碎!
……
成隽和钱丰收寒暄一通,一不留神,就发现沈依雯不见了。
他本只是一瞟而过,然而猛的,这一幕落在他眼中。看见病房里的向南,还有那两张病床,阴霾猝不及防地降临。
他脸上闪过一抹十分骇人的情绪,那张本就俊美苍白的面容,更是刹那间血色全无。
“成同志?成隽同志?这是咋了?”
他身形一晃,钱丰收离得近,一把扶住他,却发现他浑身控制不住地痉挛。
成隽紧紧咬着牙,“我没事。”
突然踉跄着,他看见不远处有个办公室,里面没人,狼狈地冲进去,把门一关,重重地靠在门板上。
指尖勾着白衬衣的领口来回松了松,力气太大,崩掉了几颗裤子,他活像缺氧一样,薄唇轻启,急促的用力呼吸。
可总像是氧气不够,痛苦地仰起头,修长优美的颈项,浮出可怕的青筋,叫他阴狠至扭曲。
“阿隽,逃……”
“阿隽,别管我,快跑!”
“阿隽!”
“回国……阿隽,一定要回国……”
那些声音传入他脑海,那些画面历历在目。
他狼狈的弯腰干呕。
入目的全是血,手上全是血,身上全是血,枪声,人声,喊声,直至是一间病房。
床上的人就那么躺在那儿,无声无息,无声无息……
“成,我们早就劝过你,何必。”
“像你这样的人才,应该留下来。”
“我们会给你最高待遇,给你一切优待,不论你想要什么,都能给你弄过来。”
“你的国家并不发达,战后重建,土地早已经荒废。”
“你向来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怎样选。”
——“我是聪明人,可首先,我是一名华夏人。”
成隽瘫坐在地上,拿出随身带着的镇定剂,咬开针管盖子,一针狠狠扎入手臂中,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眼底好似流淌着血腥。
半晌,才徐徐沉寂了下来。
“阿隽……”
“阿隽,活着阿隽……”
那个声音在他耳畔回响。
他垂了垂眸。
可眼底染上一抹凄厉的,悲切的,叫人心碎的红。
“怎么回事,怎么都堵在这?”
卫生所的大夫被护士喊过来,满头雾水问。
钱丰收拍着办公室大门,那脆弱的门板都快被他拍烂了。
“刚刚我们有个同志脸色不大好,他跑进去了,就没再出来过,也不清楚咋回事。”
大夫试着握住门把,想旋开房门,就在这时,咔哒一声。
里面的人湿淋淋,浑身全是汗,白衬衫贴服在秀长的躯干上,勾勒出优雅美丽的线条。
他整个人,活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然而神色,飘忽如梦,淡如青烟白雾。
他微微偏了一下头,一副和煦谦雅的模样,才以一副迟钝的,又风轻云淡的口吻,温柔地开口。
“嗯?没事……刚身体不舒服,让你们费心了。”
他徐徐弯唇,笑得很静谧。
和风霁月,却少了些活人的生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