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再次的选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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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年确实太久了，久到将所有的生气都抹去，久到除了爱他一无所有……
杀生丸，我说过，时间会让很多东西迫不得已改变消失，但我希望带着一刻只爱你的心走到生命的终结。
我无法完成和你一起消失的承诺，但是十万年的时间，已经让我肯定，我已经无法不爱你的事情……
我的心，我的爱，一直只属于过你——杀生丸一人而已。
我不知道以后我是否还能坚持保护着这颗爱你的心，但至少现在，我还爱着，而以后，我也会努力爱着……直到，我可以解脱的那一天，直到我能去找寻你，将这份深爱交给你，然后再也不分开……
模糊间，已经化为枯骨的身体好像有了一丝温度，突然看见了光。
光？这个认识让徐昏昏沉沉十万年的脑袋一愣，有些不能理解。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重新有了躯体，生疏地想着抬起手，然后，视线中出现了一直美丽白皙的手掌。
原来不是错觉，是真的重新拥有了身体吗？
证实了这个认识，徐灵心中最先涌现的不是欢喜，而是苦涩，浓郁得苦涩……
泪水隔了十万年之后，再次从新的躯壳中流出，十万年还不够吗？还要继续在思念那人中活着。何其残忍……
“孩子，只要你承认自己毁灭一个世界所犯下的罪孽，我便让你回到那一刻重新选择可好。”这次的声音不再是从心底直接冒出，而是来自于头上。
“我承认自己的罪孽，让我永远消失可好。”徐灵疲倦地开口：“十万年玩弄同一个玩具，也该厌烦了，不是吗？”
徐灵的话，让老人再次沉默。一心求死的人，在唾手可得得美好也是无用。眼前这个孩子心早就死了，在很久很久以前……
一阵寂静无声，徐灵不知
道刚才说话之人走了没有，是否还在高高在上俯瞰着比烂泥都不如他。
也许在十万年以前她会在意，可是如今，骄傲，自尊，愤怒那是什么？
如今除了爱他，她已经一无所有……
有人抱起了她，可就算如此，徐灵却依旧不打算睁开眼睛。就算是有了身体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已经死寂了的灵魂，在鲜活的躯壳与枯骨又有何区别……
“不睁开好吗？你执着三世想要找回的家人就在眼前，不想要看一看吗？”平静无波的悦耳男声在耳边响起，那个声音就算是隔了十万年，徐灵却发现自己却还是记忆尤深。
确实，她怎么可能忘，如果不是这个声音的主人，自己怎会离开自己的亲人在虚拟世界穿越三世，如果不是遇到这个声音的主人，她也许就平淡快乐地和自己父母过完一生，在父母百年归去之后，在在儿子或者女儿的送葬下过完这一生。
这个声音是自己灾难的开始，她如今已经无力去恨去怨，可她亦不想在遇见这个声音的主人。
只可惜天意弄人。如今再见，自己一如当初，无力反抗，只能被迫顺从。
人于神，是多么可悲的生物。
连一点意愿都不被允许，只不过是魂飞魄散而已，为何……都如此艰难……
麻木地睁开眼睛，一如既往的顺从，既然无法反抗，那就乖乖顺从好了，那样，一切痛苦都会结束得快点。
十万年之后重见光明，新得的眼睛自然无法适应过于强烈的光线，眼睛一阵刺痛，下一刻，一只手体贴地附上了双眼。
手很冰，只是轻轻附上，却带着一股体贴疼惜的味道。只可惜，已经死去的心又怎会注意到这丝温柔。
依旧是气死沉沉的顺从，由着銀面人将手附在眼上。什么都好，如果说此时
的徐灵还有渴望，那就是结束着这玩具一般的人生，让她能消失去陪伴已经等了她十万年的杀生丸。
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开了，有了一段时间的缓冲，徐灵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的反射，如今已经是能正常视物。
视线中是一面水镜，那里面正播放着一家人的一生。
看着画面中原本年轻的男女慢慢变老，看着原本俊美的少年慢慢长大，结婚，生子，徐灵的泪不知觉地再次落下。
她以为十万年已经足够杀死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可是并没有，有些东西，只是被刻意埋在了死寂的心底而已。
她静静地看着变老的男女过完安逸幸福的晚年，在儿孙的背上怀恋中安详地闭上眼睛，他静静地看着已经成为一家知足的少年，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入土为安。
原本以为已经腐烂的心再次感受到了鲜活的抽痛，原来还是会在意，原来还是会有遗憾，原来还是会有……感觉……
“玩弄我的人生十万年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如此对我？一遍一遍地让我痛着，没有尽头。”不自觉出口的低喃没有任何感情，可却比带着任何感情都让人心痛。
銀面人想起记忆中鲜活光耀的女孩，再看如今毫无生气坐在自己怀中流泪的人，那是比木偶更加可悲的灵魂。
这一切是谁的错，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罪孽吧！
如果当初自己能够提一个醒，不多，只是悄悄说一句，也许就没有今天这个活着人偶了吧！
銀面人眼中的内疚与心痛已经无法掩饰，只要徐灵微微转身就能察觉，只不过，徐灵永远不会回头……
“我带你去看看他们可好？”銀面人的声音已经不再冰冷，那声音中的温柔和疼惜，让人联想到疼爱丈夫的妻子对妻子的怜爱询问。
留
着眼泪的眼一阵模糊，再次能清晰视物的时候，眼前却是高高矮矮的墓碑。
身体被轻轻地放下，那搂着他的人也消失不见。只可惜这些徐灵都不愿意留意，如今，他的眼睛中只装得下，眼前的墓碑。
她的父母很幸福，因为他们能生死相随，从水镜中，徐灵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同葬在一起的，这样也好，两个人的话，就不用害怕孤单了。
手缓缓探出，抚摸上墓碑上的照片，那容貌虽然苍老但是却笑的开怀，徐灵想，当时照着相片的时候，爸爸妈妈一定笑的很开心，很幸福。
这样就好，爸爸妈妈，女儿真的很不孝，磨了你们二十年，却没能照顾你们哪怕一天，就算是你们离开的那刻，我也无法来送。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在父母的坟墓旁边的是她弟弟的坟头，徐灵就在两个坟头中间坐着，做了多久，她无心记忆，脑中默默回忆着过往。
原本以为已经完全忘记的时光，如今却发现，画面没有半点模糊，原来真的从来没有忘记。原来我依旧是如此思恋。
徐灵做了多久，眼泪就流了多久。泪干了，可却还有血代替。
视线再次模糊，直到看不见，可徐灵却毫无所觉，身体再次被轻柔地抱起，可徐灵依旧没有任何的反映。
除了眼中的血泪依旧在流，整个人依旧如同木偶没有任何表情。
“如果你想，我帮你将一切都回归到远点。”淡然的声音中是说不出的坚决，銀面人给徐灵看她父母的一生，带她来看父母家人的墓地。
原本是想激起徐灵想要活着的念想，但如今，徐灵却是有了反映，但那比没有反映更加让銀面人心痛。
看着少女生生再次哭瞎了眼睛却毫无所感的麻木表情，那简直比用刀凌迟
心脏还要来的疼痛难忍。
第一次想要迫切地做些什么而将不经头脑的承诺脱口而出，可就算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銀面人却依旧不后悔。
无论怎样都好，无论需要背负怎样的罪孽都好，受到怎样的惩罚都好，他此刻，只要只想迫切地做些什么让女孩拥有哪怕一丝的生气，哪怕一丝都好。
第一次，他不为天地法则，不为自身的责任，他想用自己的力量为一个女孩带来微笑。第一次，如此自私而冲动地想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女孩微笑。
只可惜，徐灵依旧是毫无所感。依旧是木偶一般，无声无寂，无所知觉地流泪。
看着依旧毫无反映的少女，銀面人的眼中被挫败和死亡充满。再无开口起，转身抱着徐灵消失在原地。
依旧是宏伟的神之宫殿，银面人抱着徐灵走到了老人面前，眼神闪动了一瞬，却是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看着再次瞎眼的徐灵，老人也是一阵叹息。就在两人相对两无言之际，却是徐灵突兀开口了。
“为什么是我？”没前没后的一句低语，如果不是大殿太空旷冷情安静，也许就没人听见了吧！
原以为自己已经毫无感觉，毫不在乎。
但是当重见自己父母的模样开始，她却明白自己终究是不甘心，不甘心千千万万的人类之中，为什么唯独她得到了这样的命运，不甘心不明不白地离开了父母，亲人，离开了原有的世界，不甘心，不能伺候父母老年，不能亲自送他们离开人世。不甘心，不能亲眼看见弟弟结婚生子。有太多的不甘心，在见到父母弟弟墓碑之时，在心底吼叫滋生。
就算是无力反抗，只能顺从，至少还是想要知道一个原因。至少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落到如今田地。一无所有，想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