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nbsp; 我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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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也不知是终于习惯了熬夜, 还是因为回家路上两个人头挨着头小睡了会儿,真正到了家,反而有些清醒。
照例没有吃晚饭, 陆忱去下面条, 宁晃仍是抱着那把吉他, 左看右看。
陆忱放面码下锅, 边:“吉他磕坏了没有?”
小刺猬天都在看吉他,应该是弄坏了点。
宁晃果然有点沮丧,把吉他递给他看边缘:“磕了个印子, 不影响音『色』。”
这还是陆忱陪他上街买的那把来着。
这几天食材用得差不多了, 剩下些自制麻辣烫的丸子和牛肉卷, 陆忱就都起扔进了锅里, 说:“明天去买把新的吗?还是找人修复下?”
宁晃摇了摇头,说:“这种磕磕碰碰是免不了的。”
“那些大师的琴也是这样,用久了,都有好多印子。”
这些痕迹就像故事,琴用得越久,越是宝贝, 就越是有许多的故事。
只不过这个印子是让程忻然磕来的, 看着格外不高兴。
面熟的快,陆忱端到『露』台, 两个人就面对面吃锅热乎乎的面条。
夜深了, 『露』台外的灯火所剩无几,只有远方的路灯仍亮着,宁晃下意识想拨弦,却被陆忱按住手。
陆忱笑着说:“这个点儿要被举报扰民了。”
确。
宁晃悻悻地住了手。
又撑着下巴说,想喝点啤酒。
——这倒是有的。
陆忱拎了两个易拉罐过来, 说,只喝点,算是痛快下,喝完就睡。
宁晃“嗯”了声,拉开易拉罐,清爽的泡沫溢了来,他喝了口,又举起来,示意陆忱跟他碰下。
今天从做的事,到喝的酒。
都这样畅快。
陆忱也喝了口,说,今天怎么想的,突然就跑到台上去了。
十八岁模样的宁晃,倚在『露』台的栏杆边。
他说:“因为突然想起来了。”
“嗯?”
“那天变回来前的记忆,没有消失,想起来他欺负你了。”
“还有……”宁晃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还有什么?”陆忱。
还有他十八岁歌被拿走后的段时间。
他站在台上唱歌的时候。
就把这些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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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送走了程忻然,隔着电视听到了自己的歌。
那年的程忻然风光八面,而他依旧在夜幕降临后,辗转在家又家的酒吧后巷,蜷缩起自己的长腿,低头吃着他讨厌的盒饭。
风有人哼着他的歌,却说,程忻然是个天才。
听起来刺耳又恼火。
那段时间他过得糟糕,因为贫穷,却又不止是因为贫穷。
他曾想过,如果自己有钱,看起来体面,也许就有人会相信他,那首歌是他写的,或者至少会质疑他、会因此而争论。
他头次跟人打架打进警局,是因为台下有人点了他的歌,说的却是程忻然的名字。
醉醺醺地说,你唱首,程忻然的玲珑八面。
他那时依旧是刺猬头,清瘦,身漆黑的打扮,却沉默了许多。
他放下吉他,说:“我唱不了。”
那人醉得不分东南西北,嚷嚷着:“什么玩意,连模仿都不会,这还来驻唱。”
“就是火了半边天那首,程忻然那首——”
他沉默收拾起自己的吉他。
那人也是烂醉,拉着他手腕,大着舌头,说:“我教你,你学,你好、好好模仿,细细品味。”
他把人撂倒在地上。
半晌声音低哑,说:“模仿你大爷。”
“这他妈是老子写的。”
那人听都懒得听,分辨也分辨不清,只边抡拳头,边说,对对对,是你写的,是你写给你大爷的。
就这样打了起来。
进了警局。
警察他为什么打架,他什么也说不来,半晌说,心情不好。
——警察教育了他久。
了警局,他攥着草稿,在酒吧街的后巷里看了又看。
不是没联系过媒体。
不是没试着把真话说来过。
只是切都如同泥牛入海,被吞没得了无声讯。
“这歌是我写的。”
他皱着眉,低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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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他喜欢的音乐人组建音乐工作室,他坐了天夜火车去应聘。
城市是陌生的,希望是陌生的。
但失望是相同的。
他弹了首歌。
那位音乐人让他重复弹了两次,最后却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你有天赋,但路不要走窄,乐坛有个程忻然就够了。”
“他的风格太独特了,你模仿他,眼就能看来,做得再好,也只是复制品。”
模仿。
又是这个词。
他忍不住说了话。
他第次说话说得这样急切,这样笨拙,仿佛许久不曾有人听他说话,上句还吞在舌尖,下句就要急忙忙吐来。
那位音乐人沉默了许久,打量他的衣着,打量他急切的神『色』。
最后摇了摇头,说:“我见过程忻然。”
“我合作过,间并没有恩怨。”
“这话也别再说了。”
“你……只会让自己吃亏。”
他咬着牙沉默了许久,鞠躬说:“谢谢老师。”
他的真话,又次杳无音讯。
他跌跌撞撞探索了许久,他重新学着写歌,从乐理学起,从传遍大街小巷的口水歌开始思考,用了整整两年的功夫,换了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既能让市场接受,又能让自己接受的。
间他签下了唱片公司,写下了无数探索的失败作。
有人说他哗众取宠,有人说他平庸。
他也不再唱自己的故事情绪。
最后有了属于宁荒的音乐,那冰冷怪诞、仿佛冷眼旁观的叙述者的音乐。
而距离最初那首唱着无人可言的玲珑八面。
过了许久。
他的确步步走来了。
但的确也不再抱有任何期望,期望别人相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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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记忆太真切了。
闭上眼睛,历历在目。
连带着十八岁的宁晃,都变得不像初见般张扬。
像是在那支歌的时间,长大了点。
陆忱沉默良久:“你没跟我说过。”
“可能是怕丢脸。”宁晃说。
他能想象到,二十几岁、十几岁的自己,定会像孔雀开屏样,恨不得要把自己最漂亮光鲜的面展示给眼前的人看。
漂亮的外表,好听的歌声,轻松解决题的能力,游刃有余的度。
但那些灰扑扑的过去。
要藏在尾巴后面。
他垂眸看着自己吉他上磕来的伤痕,皱着眉嘀咕。
“其,我也不想跟你说。”
“但是,好像十八岁的自制力差劲。”
牵牵手,『摸』『摸』头,就会忍不住高兴。吃了好吃的东西,就会放松警惕。
受了委屈,就想要得到安慰 。
被欺负了,就想要大声说来。
“你就当没听……”
他话没说完,却忽得被人抱住了。
半晌才说:“谁准你抱了?”
陆忱闷声喊他小叔叔。
把他包裹在自己的影子里。
“陆忱,你到底什么酒量啊?不会听酒就喝醉了吧?”
“我肯定就是怕你这样,才没跟你讲,我怎么觉你是想趁机吃豆腐,老流氓你……”
宁晃骂骂咧咧。
声音却渐渐小了。
半晌静下来,小声说:“其,也都只是回忆,而你和夏子竽都在帮我。”
当年视若珍宝的作品,他写了更好的。
当年丢失了的人,也有了更值得的。
“而且……”宁晃说,“我那时候,看到你了。”
他在唱完歌,什么都想起来的瞬间。
看向台下,对上陆忱的双眼。
奇怪,在那瞬间。
就难过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