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城里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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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无名独自一人，坐在一座山峰上，已经过去十天了，他杀了不知上千修士，早已威名赫赫，整个钟家外围流传着一个嗜血魔头的传闻。
传闻他杀人如麻，不管凡人修士，只要碰到一些做过不可饶恕只事的人都会被他一拳打死，没有人知道他的修为多少，只是听闻他独自一人打死了无数被雇佣杀他的修士，那之中还有元极高手的存在，结果一样被他拳脚打碎了身体，震碎了元神。
自此之后，念无名最近几天只要有修士见到他，如遇瘟神，无不是迅速躲避，甚至有的都会吓破了胆子。
一些个修士能被人吓破胆子，这还真有，钟震纵横行于世的年代，只要是敌对势力的修士，一个眼神就会被吓破胆子，这是真有发生的。不会有人觉得丢人，因为那是钟震荒，徒手硬抗重器的狠茬子，哪怕是同境界的修士遇上了，也要退避三舍。
这才有了钟家的灭道重器与其他世家的不一样的说法。
前几天，钟爱找到了念无名邀请他去钟家做客，实际上是想要庇护他，结果那个时候的他状态玄妙，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继续大杀四方。他没有规定的路途，想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里四处晃荡。
他经历过好几次袭杀，这之中还有数位元极高手的存在，他没有受伤，但整个人已经大变样了。他披头散发，眼神通红，布满血丝，神色淡漠，有些失望，但能从眉宇之间的紧皱看出愤怒。
他坐在悬崖边上，他已经在钟家最北边了，可以说已经脱离了钟家的依附圈，钟家最北边是平原了，大面积的平原，唯有这样一座悬崖与平原作为接壤，后面便是钟家，北边便是中平原。
念无名坐在这里，他的坐姿势没什么将就，就是呆呆地坐着，周围有无比之多的黑色线条围绕着他旋转，甚至有不断增多的趋势。
不谈增多的是几个时代之前的魔神体逝去之后，将那些被他杀死之人的执念留在人间，而只要他暴露体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执念出现在他身上，难以摆脱。
这不同于道法，常人无法发现，哪怕是一位大高手，也只能凭着超人世外的感知力感觉到念无名满身煞气与常人不同。
“既然你们认为人命如草芥，那我就将你们先视做草芥。”念无名呆呆地说道，声音不是很大。
他心境十分复杂。
突然在他身后，慢慢走来一位女子，念无名与
她只有一面之缘，她却是见到念无名不知多少次。
这女子背负长剑，一身白裙，洁白无瑕，气度不凡，一脸平凡的神色。
念无名听到了脚步声，在她出现的刹那，他就已经微微侧耳，没有回头，淡淡的说了一句：“没有杀意。”
女子来到念无名身旁，学着他的模样，坐在悬崖边，侧过头笑道：“公子怎么在这里？不曾想还记得我啊。”
念无名嘴角微动，算是笑了，这位姑娘还是那副模样，美丽的几乎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在念无名见过的女子之中，唯有慕颜无忧能有对比她略占上风。
这不是说女子就不好看了，跟不能会是她就差了慕颜无忧，而是他以自己的角度去看，若是旁人来看，结果就难说了，每个人的审美不同。
念无名侧过头，眉头舒展，求生气质的脸上，有些沧桑，轻声问道：“青芷？”
女子面带笑容点点头，就坐在他一旁，女子背负长剑，男子背负长刀。
在女子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异样的情绪，好想她的存在，就是……理所应当？
这种感觉很奇妙，念无名欲言又止，女子看念无名是真的不想说了，这才开口道：“有些话要对公子说，可是会坏了某些规定，那公子会不会听？若是听，我便会告知公子。”
念无名直接摇了摇头，让这个已经观察念无名很久的青芷都有些出乎意料，他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说什么，但我在你身上察觉不出任何异样的念头，既然你没有直接告诉我，那应该是很麻烦的事情吧。我不会强人所难。”
青芷掩嘴一笑，一头青丝垂落于背，微风拂过，慢慢摆动，女子的心情就如这一幕，慢慢摆动。
“你的修为我看不清，但一定不是我此刻能敌过的，哪怕是再修炼几年，恐怕仍是敌不过……你这样的修士……多吗？”
念无名说完这些奇怪的话，自己都觉得诧异万分，平日里，他很难放下戒备与人说这样的话。
女子略微有些为难，可还是笑道：“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很少，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不算少，也不是很多。”
念无名点点头，又问了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姑娘可知道人间为何如此之苦。”
他目光与女子对视，后者想了一下，可最后轻轻摇头，微微低头，略带歉意道：“公子的这个问题，青芷愚钝，不知做何解。”
念无名蓦然一笑，白衣女子也跟着笑
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心里有些平静，皱紧的眉头也有所舒展。
世间的美好，可以是最简单的，也可以是最复杂的。
女子的温柔，勾起念无名识海之中的种种美好，让念无名放松一些，他实在是压抑的太久了。
“青芷姑娘，你能否看透我的心境？”念无名神色随意的问道。
女子犹豫了一下，可还是点了点头，“能看到，不能看穿。”
远空有一位老者出现，念无名只听闻过他的声音，并未见过面。
青芷侧过头，老人刹那执念飞来，也来到了念无名身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傻笑。
他怕自己一开口，念无名就会暴起杀人，将自己当作敌人，毕竟当初自己可是一道雷法神通将念无名打落高空的人，他可是不了解“现在”的念无名。
念无名目视前方，心境彻底平和，淡淡的说道：“二位都没有敌意，也没有所求，这又是为何？”
老人看向女子，青芷没有理会老人的目光，微微一笑，向念无名说道：“可否跟着公子？”
念无名听着女子的话，没觉得什么异样，那位老人一直面带笑容。
“我可以拒绝？”他蓦然一笑。
青芷点了点头，笑得灿烂，似乎是“投其所好”，为自己心中所想，在做最后的努力，让念无名同意同行。
念无名起身，拱了拱手，跳下悬崖，慢步走向北方，对于身后两人，他没有太多感觉，心底之中有一种感觉，在他们自己做什么都不会觉得奇怪，甚至真的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难道是女子太温柔？让他彻底放下心中戒备？
念无名一如以往，背着一把刀，但凡是遇到大恶之人，他必杀。
至于会不会被很多修士认为是多管闲事，念无名不在乎，披头散发的狂魔，一人杀到了平原。
整个中域都乱了，哪里都能遇到人间惨剧，越是在这个危难关头，越是有人打起歪心思，做一些平时不能做的事情，不说远的，一路上他遇到何其之多？手下亡魂哪个是冤的？
杀到绝望，只有失望。
杀了如此之多的坏人，可这个世界可曾变好？
他回首一望，万里的景物尽收眼底，被他救过之人，有的已经成为了念无名斩杀之人，还有一些人，在饿出人命的时候，竟是将自己的孩子与别人的孩童对调，换子而食！
一幕幕可曾变好了？那些已经脱离了危险，不在为吃穿用度而发愁的人，他们
在想什么？这些人经历了生死，获得了一些机缘，有的被门派发现根骨不错，收近门派，有的资质平庸，但眼红别人的机缘，这些人又成了念无名要斩杀之人。
凡人的心境经不住生死考验，往往一场生死经历就能让他们改变心境，甚至一些提倡以理服人的所谓君子，都有可能变成他自己平生最讨厌的人，做起那些平时最鄙弃的事情。
念无名坐在地上，眼中有热泪，胸中有怒火。他在想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会不会更好一些？让那些恶人去行恶，最后交给这个大世，让这个种族慢慢自愈。
他想了种种，又是心中一团乱麻，他仰天怒吼，响彻云霄，震荡的周围百里空间产生阵阵声波涟漪。
“若是放任不管，那还要人情做甚————！”念无名怒吼。
他起身，开始奔跑，满身火焰出现，他没走过一段路，就会留下一道神念，以最凶狠的态度告诫世人，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只要经过这里，就能感受到那一股威能，若是触犯这些规定，那就是在与魔神体作对。
多嘲讽，一个魔神体，世间大恶之体、大凶之体，却做着那些每天口头上劝人向善的人该做的事。更嘲讽念无名做了这么多，却满身执念，恶果累累。
失望吗？
念无名很失望，可是之后要怎么做？
该如何就如何！
他不会因为他们如何看就去改变自己的心境，那些被他屠杀之人何曾不是满身执念，恶果累累？
大道无情，于谁都是如此。
念无名直接杀到了唐韩驻守的那座城池，这里也被世家变动有所波及，城外多了很多灾民，但是没有任何人被放行进入城中。
这里有念无名立下的禁制，出入无碍，可是元极高手则会提醒念无名，最近有很多元极高手出入这座城，他这才有些刻意的靠拢这里。
进入城中，念无名满身煞气，即便是凡人都能够感觉到异样，无不是对他绕路走，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走到念无名面前，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措辞简单，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最近发生的情况，最后询问了念无名为何变成这副状态，可有什么困难。
念无名点了点头也是简单解释一番。
最近的确有很多元极高手出入，是周围的修士，他们早年受城主唐韩的扶持，在危险时刻，选择了帮衬一把，也算有情有义。
至于那些城外的难民，不是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也会
有粥铺施舍，至于放不放进城中，又有何区别？
放行进来也是粥铺施舍，可就多了很多可能让他们滋生事端。
这一决定是念无名身旁这位女子做的，他挑不出任何毛病。
在这个世道，烂好人最坏，比那些坏人还要坏。这些人会盲目帮助弱者，一味地站在弱者的角度去看待世界，喜欢给弱者无微不至的帮助，可是最后呢？那些经历了生死大难的人，心境崩溃，反而依赖上这些白来的好处。
而粥铺施舍吃食，每人一天一碗白米粥，饿不死，也活不好，但总会能激起一些人的心气，都是有手有脚的人，随便谋个差事做就能养活自己。
这座城，不收乞丐。
对于一些想要做好，一心活好的人，还是可以进来的，每天都会有人询问他们，每天一碗粥，还是去城中劳动。而这些人，大部分留在了外面，他们没了心气，不知何去何从，都在心里考虑，会不会刚出火坑又入狼窝？还有的在想如此苟活也不错，反正也饿不死。还有一些想法更奇怪，他们认为进城劳动，是区别对待，凭什么他们就能生活在城里，而自己却就在外面？
后来管理这座城的那个女人唐燕，这位女子下令，穿出一段话，同样的意思，但是表达的方式截然不同。
“不想每天吃粥，想要吃的更好的，进城之后，会安排与城里的工人一样做工来换取食物。”
此话一出，每天都会有人进城，而每天早上都能看到新的流民，一波接一波，来的人数时多时少。
进城之后每个人都被分配在不同的地方干活，倒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分歧，城中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变化。那些流民有的做了店小二，有的去开垦荒地，给城主府种地，每天发工钱，还有住宿的地方。至于女子则是去了丝织坊，或是去了富贵人家做丫鬟。一些幼儿到了蒙学年龄，都会有特定的先生来教读书写字。
念无名大睡了三天，醒来之后城外面的流民全部消失的一干二净，唐燕找到他，说道：“念公子觉得怎么样？”
念无名摇了摇头，道：“你做什么不用告诉我，这座城的安危我负责，但怎么做，你来定就好。而且你做的很对，那些施舍金银财宝，杀富济贫的侠客不是救人，而是害人。给予一份普通的工作，这样既能让他们看到明天的希望，又不会心境起伏特别大，能将他们慢慢从崩溃中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