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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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云荣是卞老大人的老来女，自小娇宠长大，为了她，他可以急流勇退，只为保全家业，给卞云荣一个富贵的生活。
也为了她，他可以不顾自己和妻子年迈，一路奔波来到了盛元县投奔闻光寒。
如今女儿先是做出那等丑事，又被人暗害在牢中。
他一时受不住，本就衰老的身体瞬间就油尽灯枯了，后更是发起了高热。
卞夫人醒来后，扑在他身上哭，“老头子，你别丢下我一个啊，你们都走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啊……”
卞老大人幽幽醒来，拉着卞夫人的手，目光看向诺久书和闻光寒，但他意识模糊，身体不受控制，一时竟然无法组织起语言来。
闻光寒见此，忙道：“先生放心，学生一定将小姐的尸身接回来，好生安葬。”
卞老大人扯了扯嘴角，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诺久书见此，有些于心不忍。
卞家这一家子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宠出来的女儿更是傲慢自私，但却罪不至死。
她不由得想起了依夏，虽然有点圣母病，但却是真心向善的女子。
前有依夏，后有卞云荣。
她们罪不至死，却因为权势不如人，便被人毫不犹豫地夺去了一条命，毫无转圜的余地。
而她们的亲朋几乎没有讨回公道的可能。
怎么不悲哀？
卞老大人的手颤抖着微微推了推卞夫人，卞夫人忙问，“夫君，你想说什么？”
闻光寒道：“夫人，先生是想让你一起去带回小姐的身体。”
卞夫人浑身僵硬了一下，连连摇头，“我不去，我不去，那不是我的云荣，我的云荣还好好地活着，还活着……”
卞夫人慌得不行，握住卞老大人的双手，怎么都不愿意放开。
卞老大人难看地扭开脸，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诺久书叹了口气，道：“阿寒，你寻上几个人去吧，早点去，免得……”
她后面的话没说，但闻光寒也明白了。
盛元县的城外是有一个乱葬岗的，哪里埋葬的就死一些死刑犯和乞丐，还有一些寻不到家人的人。
若闻家不去给卞云荣收尸，她也会被丢到那里，随便挖个坑埋了。
“也好。”闻光寒亦轻轻应了一声。
如诺久书所担心的那样，当闻光寒带着人准备去接卞云荣的时候，县衙的狱差正抬着用一张破草席裹着的人离开大牢。
那差役也是知道闻光寒的，因着孤儿院的事儿，他们还同闻光寒喝过酒。
他们知道这死了的女人同闻家有点关系，但他们也知道这女人原本是想要陷害闻光寒的，便以为闻光寒不会管这人来着。
“闻先生这是？”差役打量了下闻光寒，确认似的问了一下。
闻光寒拱手，“敢问大哥，这人可是卞氏女？”
“正是。”
“学生可否将人带走？”
差异啧啧两声，“闻先生大度，这人可是要陷害你的。”
闻光寒苦笑，“但此人确实家父故人之女，总不好叫她魂归乱葬岗。”
“先生有心，看在先生的面上，这人你就带回去吧，也省得我们兄弟跑一趟，想来是先生的话，县令也不会怪罪我等。”
“多谢二位。”
卞云荣被带回来的时候是被一块白布盖着的，带她回来的人手腕上都系着一根红绳，诺久书不了解这种习俗，也就没有多问。
她看了一眼白布下的人形，便有些受不住，扭开了眼睛。
卞夫人看到卞云荣尸身的瞬间就扑到了她身上，哭了起来，似乎是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而卞老大人也被人扶了出来，他颤颤巍巍地掀开了白布的一角，嘴角歪歪地颤抖了几下，眼角沁出泪来。
闻光寒握住诺久书手，微微用了力气。
卞夫人痛哭不止，卞老大人却突然抽搐了两下，晕倒了。
一行人又是手忙脚乱，将卞老大人扶到了屋里。
卞夫人也不哭了，忙要进屋去看卞老大人。
躺倒床上，缓了一口气，人看着也清醒了不少。
“夫君。”卞夫人坐在床边，抹着泪看着卞老大人，“你可不能有事啊，我们还有绛儿要养大啊。”
卞老大人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手，“没事了。”
“夫君，你能说话了。”卞夫人有些惊讶，抬头一看他精神的模样，心底顿时就不好起来。
闻光寒和诺久书亦是目光一凝。
“贤侄。”他看向闻光寒，一双眼底也散发出了上位者的精光。
“先生。”闻光寒上前一步，行礼打招呼。
“我没多少时间了。”卞老大人道。
闻光寒没有说话，诺久书也安静地听着。
因为这没什么可反驳的，这人应当是回光返照，当真没什么时间了。
卞老大人叹了口气，“老夫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自认还算对得起黎民百姓，一生算是不功不过。”
他目光放空，似在回忆往昔，“唯一愧疚的便是对你父亲，他救了小女，老夫那时却未曾用心感激，以至于让你一家困苦多年。”
听到此，闻光寒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此时他才明了，他心底对卞家不是不恨，只是无从恨起，毕竟救人是父亲的选择，亦是父亲的功德。
他身为人子，没资格为父亲后悔，所以与卞家相处才这么不上不下，又难以释怀。
但他家却因为失去了父亲，一度家破人亡。
心底喟叹，闻光寒道：“父亲救人是父亲的选择，身为人子，不能说什么。”
卞老大人笑了笑，笑中有些自嘲，“老夫曾在朝堂游刃有余，认为没有什么不能算，没有什么不能被掌控，如今回头看去当真可笑得很。”
“夫君。”卞夫人有些泣不成声，“你说这些做什么？日后定会好好的。”
“也是”卞老大人道：“说这些无用。”
他话锋一转，目光定定地看向闻光寒，颤巍巍地抬起手，行了一个礼，这个礼一般只有后辈给前辈做。
“先生这是做什么？”闻光寒蹙眉，忙移开身子。
卞老大人依旧维持那番动作，“老夫有事求贤侄，这个礼求贤侄受下。”
闻光寒身体一僵，这礼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心底百般滋味难以言喻。
卞老大人此时求的事，猜也能猜出来。
诺久书上前一步，拉住闻光寒的手，帮他做了一个决定，“先生请说。”
她的一句话，让其他几人顿时放松下来。
闻光寒也回握住她，似乎想要从她哪里汲取力量，复述了她的话，“先生请说。”
“多谢。”卞老大人似是放下了一桩大事，说起了自己的请求。
“我想请贤侄能帮忙抚养绛儿。”
“好。”闻光寒应了，不可能外面的孤儿都一个个地收进来养，单不养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