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她正在离他而去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吃货不贪食!
阮慧舒眼角的一丝余光，只看到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两个人在安静的车厢内兀自安静，却谁也舍不得先说话，唯恐再说出的下一句，应该就是再见了。
隔了很久，阮慧舒轻轻地问了一句：“我能不能看看你的皮夹？”
高远州顺从地掏了出来。
阮慧舒接过来，翻开来看了一下，里边一叠两三个币种的现钞和几张白金卡，别的什么也没有。
高远州握住她的手，阮慧舒被他有些幽凉的手指按着，翻开了夹层的最深处，高远州翻过来抖了一下，里边掉出来一张小小的婴儿黑白照片。
阮慧舒拾起来，看一眼就明白了，那是她的百日照，圆藕似的手脚，笑得嘴巴弯弯的，没有牙齿，胖嘟嘟的脸。
这个照片她只有一张，在爸妈家的她那个屋子里，她以为丢了，没想到是他带走了。
阮慧舒顿时哭了。
眼泪流出来，却又笑了。
高远州哑着嗓子轻声细语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阮慧舒说：“良儒告诉我的。”
高远州想了一会儿阮良儒是怎么知道的。想了半天，也只是猜测，兴许是被阮良儒不小心看到的吧。
他斜睨她一眼，“你弟可比你细心多了。”
她在他身边这么久，居然还要靠别人告诉才发现。
阮慧舒瞪他一眼：“最后一面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高远州骤然沉默了，嘴唇深深地抿了起来，眉头深锁，一言不发，那是受到重击之下，最极端的防御姿态。
阮慧舒轻声细语地跟他说：“以后，把烟戒了吧，对身体挺不好的。”
高远州起初不肯说话，阮慧舒就执拗地等着，等了很久，终于听到他答应了她一句：“好。”
阮慧舒紧紧绷着的神经，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会轻松，心脏却开始无法控制地紧缩。
高远州深深地吸气，终于开始说话：“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
“拍戏少熬夜，季女士会给你签好每天的工作时间。”
“嗯。”
“如果有什么事处理不好的，让季女士找曹助理。”
“好。”高远州抬手，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再交男朋友，要找好点儿的。”
阮慧舒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怎么样算好？”
高远州认真地想了想，思索得太艰难，仿佛脑仁里有颗碎石子在磨着似的，一寸一寸割得细微的疼：“人要好，身家要有点，尊重你的工作，他和他家里人都对你好的。”说着说着高远州的声音有些发抖。
阮慧舒的鼻子里涌起一阵酸楚。
阮慧舒终于说：“我走了。”
她伸手去解安全带。
高远州低下头，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按，扣子嗒的一声，好像两颗心破碎的声音。
阮慧舒拎起包，转过身开了车门。
高远州按住她的肩膀，声音透出了一丝哽咽：“走吧。”
阮慧舒想回头再看他一眼。高远州不让她回头。他有力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臂，强硬地按着她的肩头，他坚决不让她回头。
高远州从她的后背略微俯过身，伸手替她推开了车门。
阮慧舒嗅到了外面的空气，那是十二月最后的一个晚上，浓黑，清冷，肃杀，自由。高远州的手掌贴着她的脸颊，亲手将她送出了车外，他一直不让她回头。
阮慧舒一脚踩在雪地中，堂堂正正地站直了身体。
那台黑漆漆大车的车门在她身后无声无息地合上了。
阮慧舒只觉得喉咙里窒息哽痛，热泪一直在往外涌，她站在他的车旁呜咽出声，走了几步忍不住号啕大哭，然后她开始在路上奔跑起来。
高远州的手握在方向盘上，握得那么的紧，手背上蜿蜒的静脉血管都透出刺目的黯蓝色，他的整个手臂连着胸腔都一直在颤抖。
明晃晃的车灯照出去，路边的花径里厚厚一尺白雪，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在人行道上发了疯似的跑。
她正在离他而去。
高远州视线放空了几秒，凝神再望出去，她的身影已经在路的尽头消失了。
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略微一抬手，手指在车前一按，暗灭了车灯。
眼前的路一下全黑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他在黑暗中抬手捂住了脸。
三月份的N市，深夜里雾水浓重，人一踏进夜色里去，飘飘渺渺一般。
季女士开着车，穿过地下车库门禁时，仰头看了一眼，高耸楼层之间的夜空雾蒙蒙的一片黑。
推开家门时，灯光是亮的。
一个人影趴在她家的沙发上，微闭着眼，小脸红唇，唇色糊了，黑色长发凌乱，身上穿了一件墨绿色的绸缎裙子，脱下来的丝袜被卷成一团扔在了地毯上，裙子下露出赤裸着的洁白纤细的小腿。
仿佛一个从深野山林游荡出来的艳色鬼魂。
季女士俯下身拍了拍她的屁股，为什么不回自己家？”
阮慧舒的头埋在抱枕里，悄悄地说了一句，“不想回去。”
季女士没再多问，她扔掉手上的鳄鱼皮包，坐到她身旁。
阮慧舒往旁边让了让，屈起腿贴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地摩挲。
“喂，”季女士推了推她，“卸妆再躺，顶着这满脸的粉就睡？”
阮慧舒嘟囔着答应了一声，懒懒地不愿动。
季女士说：“倪凯艳上个月刚打了水光针，你以为自己还年轻？”
倪凯艳是近来颇有人气的流量小花，肉弹身材笑容甜，走年轻性感风。
阮慧舒坐起来，说：“二十岁就打针？”季女士说：“二十几了吧。”
阮慧舒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
又是一个改年龄的，这个圈子，年纪仿佛是女明星的洪水猛兽。
季女士没好气地怨：“红得太晚，再过两年，男演员全都比你小，戏都没法搭了。”
说完，季女士一脚踹在她大腿上：“去卸妆！做女明星这么这么不勤力，我看你是要自取灭亡！”
阮慧舒灰着鼻子去了。等她洗了脸出来，季女士在收拾化妆包，顺手丢了一支精华水给她。
阮慧舒接过来，坐在沙发上，却开始愣愣地发起呆来。
季女士盯着她素颜的脸瞧了半晌，十分不满意地评价了一句：“横店熬了这几年，好好的皮肤算是糟蹋完了。”
阮慧舒听见了，冲着她扁扁嘴，做了个没精打采的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