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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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禾盯着穆尘渊看了会儿, 暗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最后还是压下心底的古怪感觉向着穆尘渊道别, 离开了这关押着他的深渊。

穆尘渊摩挲了两下下巴, 别过头，向着神殿的方向行去。

这次穆尘渊没有再变化成任何人，而是用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暗红的古怪花纹顺着脖颈攀附到整个左半张脸, 遮盖了本来俊秀的面容，显出几分狰狞和邪气。

他一进殿门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 引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盘坐在角落的尤安睁开眼睛，视线直『射』到穆尘渊的脸上，刺的后者生疼，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

“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穆尘渊赶忙凑到尤安身边道歉，只是待到接近尤安的时候才觉出了几分不对劲儿。

“你……突破了？”说完之后，穆尘渊又自我否定, 道, “不, 不对，你还是金丹期的修为……”

可是，为什么会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按理来说, 穆尘渊是大乘期修为的修士，实力比金丹期的尤安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两个人之间的等级差距说是天堑都不夸张。

可现在尤安让穆尘渊感觉到了生命的威胁, 这是很恐怖，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穆尘渊问，“这几天你经历了什么？”

尤安没打算隐瞒，简单将他进入了时间镜子的事说给了穆尘渊听。

穆尘渊听完之后的表情：“……”

“你可真是个不怕死的。”沉默了好一会儿穆尘渊才发声，“我可是听说打神殿建立之初到现在，进到这时间镜子里还能活着出来的人，一个都没有。”

“所以我是第一个？”

“对。”

见穆尘渊点头，尤安轻轻勾了下唇角，心情有些愉悦。

“不过你修为倒是没怎么增长，却能让我感觉到危险……”穆尘渊问，“你到底得了什么能力，说来听听。”

“这里不方便说，我们换个地方。”尤安走到右边的空间镜子前，对穆尘渊招手，后者跟上，两人便在众人的古怪视线下进到了镜子中。

因着尤安拽着穆尘渊的胳膊，所以两人并没有被空间之力强行分开，被一同传送到了一个四方空间里。

这个房间中央有一根透明的柱子，里面放置着一个冰蓝『色』宝珠，散发着柔和的光。

“一颗初阶避水珠，没什么用的东西。”穆尘渊出声评价。

尤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他知道这空间镜子里的宝物都是随机的，得到地东西好坏全凭运气，如果不满意当前的东西，大可以再继续向里面探索，不过一旦『迷』失，便就再也出不去了。

不过他来到这里的最重要目的其实就是想要得到一些感悟，如果能得到像在时间镜子里得到的逆天能力，自然更好不过。

只是目前看来，如今所到达的位置太浅，空间力量又太弱，还需再向里『摸』索才行。

“现在没人了吧，快给我展示展示，也让我开开眼。”穆尘渊一脸兴致勃勃。

尤安笑了笑，抬起自己的一只手，竖直向上，时间法则的力量发动，那只手竟在穆尘渊的注视下从指尖开始迅速崩坏，先消失的是皮肉，然后是骨骼，最后化为灰尘，落在地面，不一会儿便积了一小怼。

穆尘渊愣了下，忙抓住尤安这一会儿已经少了一截的胳膊，喊道，“快停下！你疯了！”

“别慌。”尤安觉得好笑，只一瞬，便逆转时间的力量，让消失的手臂恢复如初。

“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真真切切观摩了这场生死人肉白骨的表演，穆尘渊瞪大了眼睛，喉结动了动，才松开握着尤安胳膊的手，惊叹道，“你这能力简直逆天了！”

修士间争斗，几乎所有的招式和术法都有迹可循，但唯独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就能置人于死地的法则力量，无法可解。

尤安如今得了这样的力量，如果修为再修炼到极致，那还有什么人能够赢过他？

“你是个怪物吧？”穆尘渊表情复杂。

他以前觉得夜时寒就是个怪物，现在看到尤安，才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尤安失笑。

他握了握自己的手，道，“我并不是怪物，真正的怪物是主神。”

静下心来思考主神说的话，尤安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恼意。

主神的存在是悬在这个位面上所有人头顶的一把刀，他、木尤安、夜时寒也和这些人一样，在主神眼里都不过是一块粘板上的鱼肉。

“主神？”穆尘渊听不懂尤安的话，“主神是谁？”

尤安想起在殿外那人轻蔑威胁的口气，冷声道，“一个自以为是的人。”

*

这四四方方的屋子墙壁上有一扇门，尤安寻着空间之力打开了那扇门，却在下一瞬头冲下，险些栽倒。

站稳脚，和穆尘渊对视一眼，尤安环顾四周，明白了这里的构造与上一个屋子是不同的，像是将一切掉了个个儿。

无视屋子中间的宝物，尤安打开墙上的门，进到下一个房间，穆尘渊跟上，在开关了十几个屋子之后，尤安能感觉到空间的力量越来越强，浓郁到了对他周身产生了排斥和压迫。

握着木门上的把手，尤安推开了第十九扇门。

“吼——”

响彻云霄的龙吼炸响，映入眼帘的是红『色』的天空，黑『色』的土地，褐『色』的枯树，嶙峋的怪石与一望无际的死灵生物。

头顶有阴影笼罩，在穆尘渊震惊的目光中，近百米的骨龙携裹着劲风，巨大的龙爪着地，稳稳地停在了尤安的身前，并俯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对尤安恭敬地道了声，“恭迎吾主重临亡灵界。”

亡灵生物是靠灵魂气息识人，所以即便尤安这身皮囊再怎么变，他们也不会认错。

“哈迪斯，好久不见了。”尤安轻拍了两下骨龙的头骨，声音柔和。

“这……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穆尘渊觉得自己今天吃了快一辈子的惊。

他对尤安的了解一开始只是认为他是木家的小少爷，后来上升为木家的天才，再后来上升为夜时寒的爱人，如今却又多了层他所不能了解的身份。

眼前这个世界那么陌生，眼前这些亡灵生物更是穆尘渊见都没见过的。

这已经超越了穆尘渊对世界的认知，也超过了他对空间镜子的认知。

尤安倒是淡定的很，并且为眼前的一切感到由衷的开心。

他猜得没错，果然这座神殿才是主神掌控所有世界的源头。

站在亡灵界之中他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空间之力。

他仰头看去，能看到暗红的天空之中由黑云集结而成的一个漩涡，漩涡里面空洞一片，似乎能吞噬一切。

那是亡灵界通往下个空间世界的门。

“哈迪斯，我该走了。”尤安将视线从漩涡中收回，而后额头抵着骨龙的头骨中央，轻声道，“再见。”

进到漩涡中，下一瞬周身便被水流包裹，尤安与穆尘渊一同坠落进了幽深冰冷的海底。

真气罩布满全身，隔绝了水流，尤安用了个火系魔法烘干衣服头发的水分，再看向四周，瞳孔不禁缩了缩。

穆尘渊的声音响起，尽是惊讶，“这是哪儿啊……”

尤安双脚在淤泥石块上站稳，低垂着头，看到了一副绵延十几里的巨大阵图。

这阵图他记得，正是当年置夜时寒于死地的伏魔阵。

澎湃的灭魔之气和空间力量黏着在每一笔上，致使这阵法近千年都没有彻底消散。

“这里是窄海海底。”尤安回答了穆尘渊，“千年前的秦玉山。”

当年是主神要抹杀夜时寒才用神谕叫木尤安等人设下了这个阵法，并为了弄出窄海而延续至今。

上次尤安来收集碎片，因为被木尤安的一番话蒙骗，所以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注意窄海海底到底是怎样的光景。

如今站在此处，一股心悸之感冲进意识，叫尤安皱起了眉。

阵图被人修复过。

是谁？

他修复阵图要做什么？

“你是说我们现在回到修真大陆了？”穆尘渊皱眉道，“没有用一个月时间，而是从空间镜子直接回到了窄海？”

他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尤安却无视水的浮力，走下『乱』石，脚下微动，用了疾风术，片刻便走到了这座阵法的阵眼处——曾经将夜时寒困住的死地。

他仔细观察着阵法，视线从阵眼开始向外扩散，一寸寸将这阵法与心中所见的千年前的那张伏魔阵一一对照。

他过人的精神力致使他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再加上自身对阵法方面本就颇有研究，所以如今对照起来并不费劲。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那份心悸竟是愈演愈烈，直到全部比对完毕，他的额头上已然渗出了冷汗。

阵法不仅被修复过，而且被强化修改了。

修改的那个人想要灭世。

这经过修改的阵法威力比之强了百倍不止，待到启动，必定会引发天地异象，以至天降雷劫，海水翻腾，业火燃烧，甚至空间崩坏。

不是主神做的。

尤安否定了自己的第一个猜想。

那个人虽然用灭世来威胁过他，但目的却只是想让他杀了木尤安，说明这个世界其实已经脱离了对方的掌控，若想『插』手管理也必须借别人的手。

所以放眼整座大陆，现在能做到这等事的人就只有一个——木尤安。

那个疯子。

正想着，头顶的海水涌动，水纹层层『荡』开，有人逆着折『射』的光线慢慢沉落在这昏暗死寂的海底。

来人着一身白衣，眉目艳丽，一双眸子望向尤安的时候晕开无限温柔，就好像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全世界，是照亮海底唯一的光。

木尤安走到尤安身前，拉过他的手，弯了弯眼睛，轻声说，“恩公，我等你很久了。”

尤安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戒备地看向木尤安，不明白为什么恰好在这里碰到对方。

他抱着感悟空间法则的目的走到这里，空间力量会将修真者传送到很多个地方，没人会知道下一瞬会出现在何处，可看木尤安的态度，似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来到这里，他的行为更像守株待兔，等着鱼儿落网。

“不愧是恩公。”木尤安轻轻摩挲了两下手指，看向尤安的目光更火热了几分，“这么短的时间就领悟了时间法则。”

尤安心中震动，手在身侧握紧，精神力聚集在识海，随时准备进攻。

“你？你们？”穆尘渊看着眼前这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指着木尤安道，“难道你也有和我一样的能力？”

木尤安出现的事情被木家瞒的严严实实，当初知道这件事的归一宗九堂长老也都身死，所以穆尘渊不认识他也属正常。

“他是杀了夜时寒的人，千年前的木家家主木尤安。”尤安简单给穆尘渊解释完，便将目光转向木尤安，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他在神殿获得了时间法则的力量，但是木尤安却在他没有发觉之前早就得到了空间法则的力量，如此一想，当初他能在对方的引导下收集齐夜时寒的灵魂碎片，似乎也仰仗了木尤安有这样接近神的能力。

“恩公，你应该也看到王座了吧？”对于尤安的警惕，木尤安并不在意，他自顾自地说道，“那是成神的前提。”

“神殿当中的两面镜子是凌驾在主神之上的规则，是筛选下一任主神的考验，这也是主神唯一惧怕的。

“他想杀了我，因为我让他害怕了。”木尤安蓦地笑起来，“他想让你杀了我，再除掉你，可是他没想到他最该害怕地是你，是你这个获得了时间法则的人才对。”

木尤安脸上的笑容扩大，显出狰狞之态。

他好像知道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笑的不能自已。

“你为什么会知道？”

“恩公，所谓空间法则。”木尤安停了笑，恢复平静的脸竟让一旁的穆尘渊感到不寒而栗。

他道，“只要我想，我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只需眨眼间。我跟了你那么久，你就没有一点发觉吗？”

尤安瞳孔微缩，一阵恶寒感席卷周身，令他变了脸『色』。

木尤安似乎被他的表情取悦了，他像几个月前在归一宗那般再一次对尤安伸出了手，“恩公，我们把约定提前吧，你复活我，成神之后，向主神复仇。”

他说，“在那之后，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不会再被任何人约束，你的梦想，你的追求都会实现。”

尤安静静听完，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投向木尤安，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你既然已经等在了这里，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恩公一直这么聪明。”木尤安再次拉过尤安的右手，轻吻手背，低声表扬，“真好。”

“穆尘渊，这件事别告诉夜时寒。”尤安对穆尘渊传音完这句话便被木尤安揽着，消失在了窄海海底。

*

尤安有自己的打算。

木尤安带他回了木家，第二天便将准备好的『药』材一并摆到尤安的面前，让尤安在他身上实施了复活术。

这一日天气晴好，阳光照耀在皮肤表面，温暖的感觉一直渗透到心房里。

木尤安睁开双眼，第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便是抓住了尤安的手摁在了自己c『裸』的胸膛上。

“恩公，你听。”他道，“这是我的心跳声，你再一次救活了我。”

他眉眼弯弯，握紧尤安的手却小幅度地颤抖起来。

尤安拧起了眉，眸中的厌恶一闪而过，却很快被释然替代。

他不仅没有抽回手，反倒是回握住了木尤安的手，靠近他的脸问道，“木尤安，你真以为自己能困住我吗？

没等木尤安回答，他又道，“和你的约定提前履行，却并不代表我这一生都会待在你这疯子身边。”

“你知道时间法则的厉害之处是什么吗？”尤安唇角勾起畅快的弧度，“你想要的不过是我这个人，那么化成灰也该是喜欢的吧？”

被木尤安紧握的手从指尖开始崩溃，皮肉消失，骨骼碎裂，白灰簌簌下落，尤安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台子上的木尤安，冷笑道，“对于亡灵法师来说，死亡不过是再一次的重生，既然你那么喜欢我，我便送你这一条命，你这往后余生，就和这堆骨灰相伴，莫要再纠缠我。”

身体一寸寸崩坏，意料中的疼痛，却并不难已忍受。

尤安以为木尤安会愤怒，会暴躁，再不济也得表现出点气急败坏。

但是都没有。

对方只是收敛了笑意，沉默地抓着他的手，手消失了就抓胳膊，一寸寸向上抓，最后抱着他的一颗头颅咬破了下唇，鲜红的血珠滴落在尤安的鼻尖儿，染红了那一点儿灰沫儿。

“为什么不再等等。”直到尤安彻底消失，木尤安才回神，他自嘲地看着掌中的灰□□末儿，喃喃道，“明明再等等，我就可以让你的手穿过我的胸膛，取走这条被你救活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