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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的高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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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的下半学期我还是和叶其文做同桌,我们的日子也像往常一样,上课刷题还有考试……

唯一不同的是,我不用跑操了,而且我算是真真正正见识到了我的新班主任,严雪梅老师的厉害。虽然她不穿普拉达,但仍旧不影响她获封女魔头的称号。

若说别的班主任是抱着整改的态度对待学生,那么严老师就是抱着“整死”的态度对待学生。

有时候她的眯眯微笑,不是友好的关怀,而是试卷雨袭来的前兆,有时候她板着脸说班级成绩很不乐观啊,但也许只是因为第二名又向我们靠近了那么一丢丢。

严老师的治班理念是,时时刻刻与学生待在一起,保证学生的注意力时时刻刻放在学习上……更可怕的是严老师的活力持久度不亚于炫迈口香糖。

所以说,七十六集的《甄嬛传》大结局了,我发现自己才刚刚进宫。

水深火热如此高压,任何人都得更加努力,包括我,也包括叶其文。

我是为了高二能进尖子班,他也是为了高二能进尖子班。

可我知道,他的底子并不好,生物一般,英语又有点差,虽然在班上排名中游,但是高二想挤进尖子班却是没什么希望的。

而且在学习上,我和他似乎都进入了逆水行舟的阶段,努力一点可能没什么进步,但是稍一松懈就会顺流而下。

考过一两次试,每出成绩叶其文总是会皱很久的眉头,与此同时他也会产生诸多感慨,很有怀才不遇的意味。当捧读白居易贬谪江州所作的《琵琶行》时,念着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还以为他要潸然落泪了。

我想,假如我会弹琵琶,我一定给他弹奏一曲《东风破》,但是我不会。

如果偶有退步,他甚至会趴在桌子上发呆,目光空洞洞的不知道看着哪里。

我劝他说,没关系,吸取经验教训,咱们还可以厚积薄发嘛。他只是懒懒地点着头,然后就把眼睛闭起来了。

他的样子看的我心疼,恨不得能分给他几分儿。

有一次马上就要上课,生物老师夹着课本进来,叶其文还在桌上趴着,我想推他起来,但是推了半天也推不动。

我凑近听了听,人家的呼吸那叫一个均匀,我以为多伤心呢,原来早就睡着了。

虽然我们的同桌缘分很有可能要止于高二,但是我从来没说过我不去尖子班,叶其文也从来没说过,程小昭你别去尖子班。

连玩笑都没有开过。

因为这是有关未来及命运的大事,我们不敢马虎。

叶其文长久以来开通着一项业务,那就是利用回家之便帮那些带手机的同学充电。

有一次他们的黑色交易被我撞见,我恨铁不成钢地教育他:“你说你,看着挺阳光明媚的一个人,怎么净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他不听,照干不误,把那些充电宝和手机统统塞进书包里,边塞边说:“程小昭,你倒是浪费了一张做贼的脸。”

“……”我的气得可以三天不用吃饭,恶狠狠地威胁他,“叶其文,我要去找班主任揭发你!”

那天正是周六,严雪梅老师刚好领着自己五岁的小女儿路过,小姑娘粉嘟嘟的戴了一头花蝴蝶。

全班同学都在行注目礼,当然也包括我和叶其文。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揭发叶其文转移到那个小姑娘身上。我试图用肉眼为这对母女做一个基因检测,因为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严老师的亲生女儿。

她哪儿有时间生孩子啊。

我悄声说了句:“这孩子是她的吗?”

叶其文一边瞅着小姑娘一边趴到我耳边:“我也没想到这女魔头会有小孩儿。”

我忽然就记忆重读了:“滚,别跟我说话!我还得找她告你去呢!”

说完我佯装起身,叶其文赶忙拽住我的胳膊:“程小昭你坐下,都多大的人了,还告老师,听话咱不去。”

我掌握了主动权正洋洋得意,打掉他的手:“呵呵,早干什么去了,我非要告!就要告!”

谁料他脸色变得快,画风一转竟然摆出一副要和我同归于尽的表情:“好,你去告吧,你去告,我就说,我干这些就是为了耽误别人学习,替你挤出尖子班的名额。”

“……”我瞠目结舌,“叶其文,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face!”

他哼着:“我之前还没发现你这么爱打小报告呢。”

我气急:“好啊,那你现在发现了,你以后都别再跟我说话了,从现在开始咱们俩绝交!”

“看到没,”我指着桌子之间的那条缝说,“这就是楚河汉界,你以后不准过界。你过界一次,就得割地赔款一次!”

“你怎么那么……那么霸道呢你。”

“哈,现在又说我霸道了,你早干……”

我还没说完,他忽然把我指着楚河汉界的手拉到桌子底下去,竟然就在桌子底下狠狠攥住了我的手。我要不是还闲着另外一只可以用来捂住嘴巴,我就当着班主任和全班同学的面叫出声来了。

“你疯了吧,班主任就在那里!”我压低声音咬着牙挣了挣,但是他越攥越紧。

叶其文的目光很平静,甚至称得上是面无表情:“程小昭,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要是再敢威胁我,再敢说绝交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告诉班主任咱们俩好了。大不了就是调校区嘛,到时候我走,你全年级通报!”

“……”我怂了。

因为我发现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

“好……好,我知道了,你能不能先,先松开……”

我憋红了脸,心脏狂跳不止……他的手很烫,死死攥着我的手,只稍微松了松,刚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又立刻收紧。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男生的力气可以这么大,大的好像要把我的掌指关节全部捏断……

“再等会儿。”他低声说。

我居然就这样鬼使神差地不再反抗。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慢慢松开,我的半条胳膊失去知觉,他的手心也捏的通红。

我呼了口气,缓了很久……

这是我目前为止,除了过山车和大摆锤之外最惊心动魄的一次体验,当着全班同学,班主任还有她五岁小女儿的面偷偷摸摸在桌子底下跟他五指相连。

“你的手还挺软的……”叶其文磕磕巴巴的说。

我把头埋进试卷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刚才那种感觉就像一条树根,扎进我心里,很快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其实这还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当属这种感觉的余韵,会让人不停地渴望下一次的到来,即使冒着天大的风险……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原来和喜欢的人发生肢体接触是会上瘾的……

后来又有过好几次,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叶其文就在桌下握着我的手,我无法思考,周围失去声音,只看得到老师的嘴巴一张一合。

一节课下来,我什么都没听到。

效率为零,十分可怕。

“我高二一定不要和你一个班了。”我这样告诉他。

他想了想就说:“好。”

因为我们都不是能一心多用的人,所以只能做这样的选择。

杨絮满天飞的春天结束,粘腻的夏天到来,操场上的杨树叶子重新变得透绿,绿到极致的时候,高一升高二的期末考试就结束了。

我考得还算不错,以全班第四,全年级第四十二的成绩如愿以偿进入了本年级唯一的理科尖子班。

没错,理科尖子班一共五十个人,我排倒数第八。

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看成绩单需要倒着看的时光。倒也不觉得屈辱,就是有些心塞。

尖子班是个人情寡淡的地方,排座位不管人际关系,也不看个子高矮,唯一看的就只有成绩。

班级安排在教学楼四楼,最高处不胜寒的位置。

李燕菲说的不错,分班了,不在一个楼层,就算还在一个学校,再见面也不会那么容易了。

因为距离是很难忽略的东西。

分班那天叶其文一趟又一趟帮我把书从三楼搬到四楼,最后那趟我和他一起,他抱着一摞,我抱着一摞。

尖子班门口,他趁着人还不多赶紧跟我说几句道别的话:“程小昭,以后你就得自己收拾书桌了,别把试卷到处乱夹,用个文件夹收起来也行,用个回形针别起来也行,弄丢了,看谁好心借给你……”

我一仰头表示坚决不改:“那我去三楼借你的。”

他用膝盖顶了顶怀里的书,无奈的笑笑:“那你还不得一节课跑一趟啊,能改就改改吧。”

很像个老父亲教育女儿。

我点点头:“我走后……那你的新同桌是谁啊?咱们班有好几个很好看的女生呢,万一你和她们同桌,是不是就移情别恋了?”

我开玩笑似的说,但是心里很难受。他那么好的一个人,谁不惦记着呢。而且又没几个人知道,他已经是我的了。

“是徐映啊,”叶其文眉飞色舞地说,“班主任照顾我,就把英语课代表安排给我了。”

徐映除了是英语课代表,还是校花级的美女。

我跟个煤气罐似的,火气噌一下蹿上来,我抱着怀里的书撞了他个趔趄:“你走吧,找你的新同桌去,以后叫徐映给你补英语,人家那么温柔又那么漂亮,还双眼皮儿大眼睛的!”

我说着说着就哭了,心里五味杂陈,分班就够难受的了,他还嬉皮笑脸地跟我说他的新同桌是个大美女……

我抱着书缓缓蹲下,我发现自己真的既矫情又无理取闹,他不过是告诉我他的新同桌是徐映。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一边讨厌自己的矫情,又一边控制不住发脾气。

叶其文没想到我会哭,他无措地蹲下来,轻拍我的脑袋:“程小昭你看你,小气劲儿的,我跟你开个玩笑,不是徐映,是个男生,李祥辉!再说了徐映哪里好看了,她才不好看,她双眼皮儿大眼睛,哪儿比得上咱双眼睛大眼皮儿啊……”

我破涕为笑,一把将他推坐在地上,我们怀里的本子散落一地:“叶其文,你神经病!”

见我笑了,他才笑。

他坐在一堆练习册中间,陪着我不顾形象的傻笑,左手手腕上系着一只卡西欧的黑金运动手表,那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过了会抬起来捏我的脸颊。

他说,程小昭不准哭了。

我就偏哭的更厉害。

他又说,老师来了!

我这才把嘴闭上。

我这辈子何其有幸能遇上这样一个人,他以我的开心为开心。

很久以后,我回想我跟他在一起的日子,能想到的不是我打他就是我骂他,要不然就是莫名其妙的叫他走开……

可他每次都舍不得走开。

我想,这辈子,除了他也没人能受得了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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