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NO.141:老子小子都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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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道：“阿尉，你先让开，我有几句话，想对司音说。”
阿尉不言。直到我慢慢握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结果他竟就直接把我端了过去，放在身边……
我从惊愕中回过神，又看到百炼嘴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百炼微微俯下身，道：“这是上古时期以命触倒不周山，将叛将祝融困在山中的古神，共工。”
顿时，在座诸位上神就骚动了一下。上座的离岸微微压低了声音道：“百炼！”
百炼微微抿了抿嘴角，只对我道：“共工不是触不周山死的，是被祝融活活烧死的。祝融恨他入骨，恨不得烧毁他的魂魄，让他永世不得超生。祝融成功了一半。只是，千万年过去了，不曾想共工还是顺利地托生了，就在你腹中。”
我的手顿时有些颤栗。
百炼低声道：“只不过，他至死也摆脱不了祝融的纠缠。元神托身，却还是带着祝融的神火。以往都是不要紧的。现在胎儿要成形了，脱出那一层由他自己万年精元凝聚的壳。神火虽然弱了很多，但与胎儿之间必有一番大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抬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他的儿子，道：“我儿，你若是想要司音活下去，不如把她送到月宫，由我照顾。”
阿尉的脸色铁青，可是半个字说不出来。
我回头望了一眼，心中的忐忑突然下去了，只低声道：“我不。”
“……司音？”
我抿着唇道：“我不会再离开我的丈夫，不管是为了什么。我知道你们都看中了我肚子里这个孩子，要怎么保住这个孩子的命，是你们的事。”
朱弋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微微抿着唇，笑道：“你有本事，你怎么自己不生？”
顿时她的脸色就变了。
百炼轻笑了一声，道：“其实吾也不赞成司音生共工。”
我愣住。
对方伸手，轻轻抚摸我的圆脸，叹道：“既然木已成舟，那我至少要保住你的命。老家伙们管不了多少事了，连累你年纪轻轻要历这样的大劫。你们好好活下去。”
一句话说得众神的脸色真是精彩纷呈。我手里被塞了个好大的月华果，看年头至少有万年以上了，整个宴会也只得一个。百炼道：“这个比你以前吃的好吃，灵气也足，尝尝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再给你送。”
我摸着那果果，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果然闻到了浓郁的月香。于是回头看了一眼某人的脸色，朝百炼小声道：“打个商量，下次能不能给我送点月华酿？他不给我喝……”
话音未落我就被人又端走了，整整齐齐地放在他身边。见他脸色不好看，我不敢造次，遂低着头。刚刚百炼跟我密语，要我想办法克制那神火的烈性。其他的以后再说。
自此，虽然有人热烈的暖着气氛，我也对这大宴半点兴趣没有了。等到麒麟扛着我的七珍骆驼上去，在众人面前表演。
等从仙家骆驼里扒拉出了羊，羊里扒拉出了狗，狗里扒拉出了一只鹅，鹅里扒拉出只鸡，鸡肚子里扒拉出一只小鸟，小鸟肚子里扒拉出一颗烤得赤金的蛋。
本来是十珍骆驼，但是我只有个稀薄的记忆，想不起来太多。而且这些食材是我们灵兽苑里能找到的……其他的都不行。还是来自于诸神的供养。
麒麟华丽的刀法引来一大片喝彩声，有人喜笑颜开，也有人低声嘀咕说我卖巧耍宝。我都意兴阑珊，无意识地捧着那果子，发呆。
直到有一女子飘飘袅袅地经过眼前，似是刚上来跳过舞的，去给朱弋请安。朱弋低声对她说了句什么。
然后那个艳丽的影子就飘到了我们面前。
“上神。”那女音软软的。
我回过神，发现是个面若桃李的女子，只头上有个龙角，说明她是绿龙族。
某人没动静。我自作主张地道：“起吧。”
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微微抿了朱唇，一双眼睛似乎隐隐含着水雾。她低声道：“锦韵……奉朱弋娘娘之命，给上神请安。娘娘时常挂念，不能躬身照看。锦韵愿分娘娘之忧，随……上神回洞天。”
我倒是笑了出来，道：“不用了，我们家人口有点多。”
锦韵的脸色就有点挂不住了，半晌，她终于不得不正视我，低声道：“吾是奉朱弋娘娘之命，以微薄之躯服侍上神，望能为娘娘解忧。”
我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请朱弋娘娘放心。”
锦韵微微掩着嘴，似有些促狭，笑道：“语娘娘说哪里的话，如今娘娘正有身子，自是不敢再劳烦娘娘的。”
我心想，怎么说得我家先生，倒像是你家的？
不待我发火，旁边突然插进了一个爽朗的笑声，原来是流氓龙厉苍，他捏着酒樽，胳膊肘抵着案子，倾着身子看过来，眼中有些迷离的醉意，笑道：“纵是阿语不行了，桃族以美貌著称，还多得你这个庸脂俗粉？听说南尉座下两大女尊者都是国色，境内美人如云哪，恐怕你去了也是独守空闺的料。上神我怜香惜玉，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去和别人挤了。”
我笑骂了一句，道：“厉苍你嘴贱。”
厉苍浑不在意，笑道：“吾说得是实话。瞧瞧阿语，就知道南尉绝不会喜欢她这种膀大腰圆的女人。如是从前，上神我倒是不介意收了她。至于现在么……”
说着，他做西子捧心状，道：“吾已经找到了挚爱，愿今生今世都身心效忠，除非吾灰飞烟灭，那灰尘，也会想着她的好，留在她头发里不肯走……”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众人哄笑起来。
有人打趣道：“哦？是哪位神女，竟能让一向风流的厉苍转了性子？”
厉苍抿了抿酒，声音都柔了几分，道：“那是烈风娅。阿语的师尊。阿语，我可等着你叫吾师公……”
我且笑且道：“你死心吧，阿娅姐姐才不会喜欢你。”
那锦韵还跪在我们座前，此时被晾了，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直道阿尉低声说了一句，道：“出去。”
她浑身似乎颤栗了一下，最终还是低着头，起了身走了。
神仙喝了酒也是会发酒疯的。到了后来，宴上的人眼色就都有些迷离起来，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阿尉在和百炼轻声讨论着些什么，他的神情很认真，不时微微点头。
我拽了拽他的袖子，道：“阿尉。”
“嗯。”他先摸摸我的头，才回过身，低声道：“怎么了？”
我趁他和百炼说话，偷偷喝了点酒，见百炼看过来，不由得憋红了脸。他俯下身，我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想解手……”
没办法啊，我最近吃得多，已经开始恢复了凡人的排泄习惯。
闻言，他嘴角似乎有一丝笑意，转身朝百炼点点头，然后俯身把我抱了起来，叫女越跟着来。
我的脸涨得通红，道：“我，我自己会走……”
他淡道：“你喝了点酒，我不放心。”
“……”汗，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他送我解了手，后来回来的路上碰到朱弋的人，把他叫去说话。我看他皱眉，便知他是不放心我。朱弋不喜欢我，他是知道的。但是朱弋对他有生养之恩。在烈风部落，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在思念这位母亲，那是他孤身一人时唯一的精神依靠。
于是我拍拍他的手，让他去，只同女越先回了席上。一屁股坐下，百炼见我独自回来，不由得回头多看了我几眼。其实我有我的考量。横竖我现在怀着神胎，谁敢动我？
默默等了一会儿，看着诸神狂欢的情景，我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寂寥。左防右防，防了境内那些人，现在他母亲又来插一杆子。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变得这样累。以前我们谁也没有，也没有多少权势，可起码我能活得畅快淋漓，即使是挫折也是痛快的，再也没有任何人用这些软绵绵的手段来打搅。
他说这段日子他才觉得值得，他喜欢这样。可是，我却还是在怀念从前的岁月。
美味珍馐，滔天权势摆在我面前。为毛我想起来，却还是不及当年他送我一桶三尾毒蜂的蜂蜜那般叫我快乐。
有人轻轻坐在了我身边，低声道：“桃王。”
我瞬间回过神，一眼望去，整个筵席已经乱成一团，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的，就只有我们和百炼一席了。我不禁有些蛋疼，回头看了一眼，道：“嗯，牡丹王。”
他望着，欲言又止，最终低声道：“你为何突然这样失魂落魄？为何而难过？”
我突然有一种倾诉的愿望。这个人，他心里只有情。当年，他也是为了情被贬下凡间。想来，就算所有人都说我不知好歹，他应该不会罢。
于是我轻声道：“没有，就是突然想起了一首歌，不知道为什么就悲从中来。”
他道：“哦？可否让吾听听？”
说着，他又笑道：“吾一直在怀念桃王的歌声和舞步。”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给他唱过歌，便笑道：“是几句短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他听了，目中竟有些伤感，怅然道：“桃王总是能说出吾心中所想。明明是极其动人的情义，怎地又悲从中来？这一种心思，便是与吾一样了。思慕之，得之时，都是又悲又喜。”
我正想说是。突然，他拉住了我的手，把我吓了一跳：“牡丹王！”
他望着我，半晌，道：“方才听神龙厉苍之言，吾心中顿觉醒悟。想来愿得一真心，相伴千万载，便是吾的解脱之道……桃王，吾不知哪一日能忘记你，但……”
未等他的话说完，我便已经把手抽了出来。因为眼角瞥到某人黑着一张脸回来了。虽不心虚，但我还不想节外生枝。于是我淡道：“主人已归，牡丹王请罢。”
他愣了愣，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最终，苦笑一声，起了身。
女越低声道：“娘娘，尊主的脸色不好看。”
我道：“哦。”
某人走到我身边，还没坐下，百炼已经出了声。
“尉儿。”
他僵了一下，然后身体绷得更紧，慢慢地坐下了，脸色青得发绿。
百炼道：“不如你和司音先回去罢。司音也没有什么胃口了，早些回去，别累着了。”
闻言，他点了点头，道：“好。”
他把我拎走之前，我还伸手抱了那个我还未吃的月华果，和一只烧鹅。然后就被他一阵旋风似的卷了出去，塞到了车里。后面稀稀拉拉地跟着我们带来的人，一路狂奔。他自套了车，轰着雷狼没命似的奔驰。
我还想吃烤鹅，可是被突然发动的车吓得差点被手里的东西丢出去。他按住了我。
抬头一看，只见他抿着唇，微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回到盘古洞天境内，留守的境密早就感应到我们的回归，迎了出来，也被他吓得不轻。
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如果说是吃醋，但我就是被牡丹王摸了一下手而已，不至于气成这样罢？难道是朱弋对他说了什么？
被粗鲁地塞进房间里，我踉跄了一下，手里捏着那果子，又被他拎了起来。回过头一看，只见他双眼发红，死死盯着我手中的果果。
我不禁后退：“阿尉……”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阿语，你这样，无异于在我心口上捅上一刀。”
我莫名其妙：“我，我做什么了？”
他神色复杂地望向我，最终，抿着唇，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从前在月宫的事情？”
我颤颤巍巍地道：“记，记得……”
闻言，他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眼里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半晌，他似乎是回过神，转过身，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发呆。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了椅子里。后来，我才知道，朱弋炎姬是真的很讨厌我。虽然我怀着神胎她不得不顾忌。她说，我是勾引他们父子的贱货……
阴司的人把我说得多么的风流多情。
他一回来，就看到我似乎在和牡丹王调情。
那么，我离开他那么久，都去干了什么？
连续几天，他都没有再回来，好像再也不想看见我了。境密亲自来给我送吃的，似是不忍，还是把这些话说了给我听。当时归叶经过，把他和朱弋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落。
闻言，我长出了一口气，道：“境密，你说得对。他永远只捡他想听的听。可，这就是他想听的么？”
境密握着我的手，道：“阿语，我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更加消沉的。你是尊主的魔靥，他总疑心一觉睡醒，你就不见了，因此多心多疑。我只想你能体谅他，不要怨恨他。”
我垂下了眼睛。
她低声道：“吃一点吧。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
我抿了抿唇，道：“好。”
勉强吃了一点东西，就吃不下了。不一会儿，肚子就饿得咕咕叫，我也不想动，懒洋洋地趴在床上，仔细想了又想。
他为什么要这样？我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他。
别人说什么他都只捡他要听的听。我跟他说什么，他还不是一样，只捡他喜欢听的听。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想，想很多事情，谁也不放在心上。包括我。
老实说，我开始想，他到底喜欢我什么？
我都没说他跟境密有一腿，跟那些乱七八糟的谁谁谁有一腿，他凭什么说我。
虽然是半趴，但趴得久了，这个姿势还是让我很不舒服。我想动一动，突然腹中一阵绞痛。我吃了惊，费力地叫了一声：“女越！”
然而声音小得我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就只挣扎了这么一下，我就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也许并不黑。我只觉得浑身都被火烤得难受，依稀还能感觉到一阵一阵的胎动。
直到感觉身体一轻，被人从湿淋淋的被单里抱了起来，我才出了一口气。有人抵开我的牙齿，一股寒气入体，迅速灌入经脉，让我身上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去。
有个女人尖声道：“你是怎么照看娘娘的！”
然后就是“噗通”一声，好像是有人跪了下来。
那女人又道：“身为桃族圣女大长老，连桃王都照看不住，枉费她一心为了你们着想！留你何用！”
我费力地睁开了眼睛：“项怡……”
项怡的一张脸都快急歪了，此时忙道：“阿语？”
我略挣了挣，道：“松开。”
他忙松了一松。
我抿了抿唇，道：“我不要你，你出去。”
要嘛不要回来就好了。
身后的人僵了一僵，半晌，他把我放下了。我缩在了被子里，背过身。
有个轻轻柔柔的声音道：“阿语。”
我惊讶地回过头：“阿忆？你都好了？”
她带着笑，稚嫩的面容上似是有些疲惫，低声道：“你得吃点东西。不然会被神火反噬的。”
境密忙道：“这次幸亏有阿忆的冰晶，来得及时。但是阿忆毕竟修为不足，恐是元气大损。阿语，你快吃点东西，不然又是损了阿忆。”
我只得翻身费力地爬起来，道：“我没有力气，不想吃硬的。我想吃软软的。”
过了一会儿，我又道：“算了，我懒得吃东西，给我吃点丹药吧。辟谷丹补灵丹什么的。”
境密叹了一声，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里面的碧丸清晰可见，道：“只许偷懒这一次。”
我道：“嗯。”
言罢，我也不问那是什么，就吞了一颗。顿时，只觉得浓郁的灵气溢满丹田，舒服得让人直想叹气。本来软绵绵的手脚也有了力气，一阵一阵绞痛的腹部也消停下来。
我又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听到人都出去了。只有他还坐在我床头。他来拉我的手，被我甩开了。他便不再碰我，低声道：“阿语……是我不对。”
我讥道：“不，你哪有不对。你母亲说我是个贱货，说不定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你的。”
闻言他便沉默了。半晌，道：“我是知道的，孩子是我的。”
我顿时觉得他不如气死我算了。
半晌，我叹道：“我谁也没勾搭。你爱听谁说道你就听吧。横竖现在也就是这样了。只要你别把我弄得心灰意冷，不然来日有坐实的一日，我也管不了。”
他的手本来搭在我肩膀上，此时便一紧。
我又道：“我……说的是气话。但我确实谁也没勾搭，这是真的。”
他不说话。
半晌，他道：“阿语……我不该吓着你。”
我想笑，却又有点无力，道：“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他便又松开了手。
我的脸贴在枕头上，心想，朱弋，你到底目的何在？
纵是不喜欢我，我也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影子。身为上神，何必这样斤斤计较？她完全可以不把我看在眼里，只当他百年之后，千年之后就会厌倦我。再则，我既没有影响他的修行，也没有影响他的声誉。何必如此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境密给我吃的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我竟然是一觉睡到半夜都没觉得饿。月升时渴醒，我起身找水喝，只绝额全身乏力。
待站稳了，就看到一个人影坐在桌前，支着额，竟没有威压。
他低声道：“饿了？”
我道：“不是，渴了。”
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是他拿出了晶石。他给我倒了水，叫我过去坐。我过去了，坐在他身边，我就着他的手把水喝了。咂吧咂吧嘴，又眯起了眼睛。
他道：“困了？”
我道：“嗯。”
我刚想就这么去床上躺着，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力道很轻，只是扣在我手腕上。不太像他的作风。
他低声道：“我以后不会了。”
“……嗯？”
他一只手，轻轻抚着额，似乎很头疼，道：“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阿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