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NO.097:神龙们不可不说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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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后来想起来，都像一个梦境。
我知道，他不懂。因为他已经有千年岁月，心智什么的，都已经很成熟，也肯定已经有很多东西，都已经看得很淡了。
如果可以，我多想，我也已经有千年风霜。那我必定不会做出这等事。怕，就是怕最终，我不过是他千年寂寞之中的一个影子，会随着岁月，越来越淡。到最后，连身影，都朦胧了。
等那俩大BOSS走了以后，我被胖胖牵着手，懵懵懂懂地上了山。
胖胖的声音听起来恨不得想吃了我：“阿语，你脑子坏了！竟然要跟那厉苍一处！你不知道阿尉会伤心！”
我不吭声，盯着他那个模糊而扭曲的脸。
他很暴躁：“你气死我算了！猪脑子也比你聪明！不行，你跟我回桃花涧！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说着，他拉了我就想走。
我被他拉着踉跄了两步，终于慢慢扣住他的手，道：“胖胖，你等一下。”
他道：“你还想跟我鬼扯什么？”
我道：“不行。”
胖胖遂不语。半晌，他道：“你说。”
我用力眨了眨还有些刺痛的眼睛，道：“你知不知道，阿尉现在已经是半神之体？”
“是又怎样？难道他还保不得你不成？”
“但是，我得要保他！”
“……”
我倒抽一口冷气，现在想起来还后怕，慢慢地道：“他虽离得道飞升只有一步之遥，可，却是险象环生的一个处境。厉苍明显很恨那个什么百炼……你以为他想要我么？你看不出来，可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和朱弋娘娘，才是有些不清不楚的。”
闻言，胖胖慢慢冷静下来，半晌，方低声道：“我听说过。千年前，他号称金弋神龙厉苍，与朱弋神龙，本是形影不离的。阿语，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苦笑一声，道：“他……亲我的时候，我感觉得到，他在恨一个人。与其说恨，又不如说是爱。而那个人，明显不是我。他抓我，是为了引朱弋娘娘来，我猜那是朱弋娘娘。他说他恨阿尉，可他手下精兵强将不少，胜过南疆多少？他还握着龙脉，却不曾不顾一切发兵南疆。”
胖胖冷笑道：“那也得他有那个胆子！”
“你以为他有雷劫在手，还怕什么天道运数？他是历经飞升的神龙，即使没有成功，你以为……他比上神差多少？”
他敢公然将飞天夜叉纳入羽翼之下，把持龙脉，纵容妖姬。九天神雷玄女上神和朱弋原祖神龙也要顾忌着他。那百炼上神更是躲得不见踪影。
阿尉飞升在即……绝不能这个时候出岔子。
胖胖低声道：“你看不到……阿语，我自问并不是一个多情之人。可你看不到，阿尉的那个神情，仿佛要失去你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轻声道：“怎么能呢？我总是他的。”
半晌，他道：“你说得对。牵扯到上神，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只是，你留下来……阿尉怎么也不放心的。”
我颦眉道：“你放心吧，他要的不是我。”
胖胖的一只手，搭在我肩上：“阿语。”
我却有些惶然，轻声道：“阿尉说的对，我得离开他。在他身边，元婴已经是极限。而且我的修为来得侥幸，根基不稳，难成大气。我知他宠我爱我，可，他大约也在后悔昔日对我的纵容……”
胖胖道：“不，他怎么会后悔？他连龙魂都给了你，命都不要了也要保全你……宠你倒像是他的本份。”
“可是若是长此下去，我必定是要陨落的。到时候他若是已经飞升，对他的心境会是多大的打击？他若是尚未飞升，便也要跟我一起毁了……炎龙，我倒宁愿，我可以为他去死……”
我怆然一笑，道：“若你能见着他，替我告诉他，我没有怪他，也不曾想要背离他……我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不过是赌气的罢了。你让他不要生我的气。”
“成仙大道，我一直懵懵懂懂，总也悟不破，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身不由己。我知他和我的境界已经不同了。但我还是坚信，总还是有不会改变的东西。”
真实跌一跟头长点脑子，我倒是隐隐看开了，从来也没有这么上进过。
只是却还是忍不住要苦笑，修什么道，成什么仙。为什么我们不是一对凡人爱侣。
胖胖倒抽一口冷气：“阿语，你不要哭。阿尉是懂得你的。虽然你常常口不由心，实在讨厌。但……以前他都不嫌弃你，现在必定也不会的。他比你聪明来着……”
我破涕为笑，道：“去你的。”
怀里突然被塞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胖胖的声音听起来意味深长：“你自己跟他说。”
我一愣。摸了摸怀里的东西，指尖一阵温热，原来是睚眦。
胖胖道：“你刚刚说的话，以后你自己跟他说。我不要给你传话。好了，阿语，走罢。你且好好呆在金弋宫，若是那混账敢欺负你，我马上碾平北疆！”
于是他牵着我的袖子，把我带进了金弋宫。
虽然我的眼睛还看不清，可我感觉得到，这里是破破烂烂的，空气中扬着一股子灰尘味。被人引着往里走了许久，方停了下来。我眯着眼睛一看，眼前有几个模糊的影子。或坐或卧。中间的那个躺着的应该是厉苍。身边还有女子娇俏的笑声，依稀辨得那是云朵儿。
厉苍慵懒地道：“来了。”
我道：“嗯。”
胖胖道：“厉苍，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厉苍道：“哦。”
女子嘻嘻笑的声音传来，又是云朵儿：“哟，好大的口气啊。尊主，是不是有些人忘了，这里可是北疆呢。”
我道：“罢了，厉苍，我要一个僻静的院子。”
厉苍的声音听起来蕴含着笑意：“怎么，你以为我让你来，是让你闭关的么？”
我的眼睛看不见，可是我的嘴角漾起了一丝笑容，意味深长地道：“何必给我整这些弯弯绕？把话说开了不好么？我助你达成所愿，你还我一个清静。”
他道：“如果我说不呢。”
我“嗯”了一声，道：“其实你不知道，我有一个坏毛病，最讨厌后宫成群什么的了。这以前哪，要是看到男人左右拥抱，我就会忍不住想揍他。要是和他住得太近，会很难受。”
结果他哈哈大笑：“难道你还敢跟我动手？”
我叹了一声，道：“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只好自己忍着。但是，你这后宫，倒是会给我搅得鸡犬不宁。”
厉苍道：“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处境。”
我梗着脖子道：“我怕什么！”
你不要脸，我还不要命呢！
半晌，他方道：“罢了，横竖我疼你。你便去吧。”
我一喜，忙道：“那可说好了，你管好你那群女人，不要让她们来骚扰我。我现在还小，要是每天被人骚扰，心情不好，会影响我发育……”
“……”
我心想，我真不要脸……奔三了还发育，发育个毛线。
厉苍啼笑皆非：“你去，快去。别在我跟前晃荡。”
我忙提着裙子，带着家属跑了。
直到出了这座寝宫，我才松了一口气，隐约觉得手中出了些汗。
胖胖压低了声音道：“阿语。”
我道：“这厉苍，最喜逞狠斗勇，残暴嗜杀，喜怒无常。以后我们需小心翼翼才是。胖胖，日后切莫乱闯，更不要招惹这金弋宫的任何人。”
胖胖道：“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
我道：“莫急，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局是他设的，我们既入了局，就没有强行又退出去的余地。且等等看他要出什么幺蛾子。”
厉苍赶了一个中年妇人来领我们去那个传说中“最偏僻”的小殿。果然七拐八拐，走了大半天。如果不是后来亲眼所见，我却也不相信这骚包的金弋里，会有一处这样的存在。
不像别的宫室那么华丽雄伟，它甚至，不和其他宫室连在一起。而且，没进门，就感觉到这里的萧索和冷清，简单的院落，甚至分不出主次。或者说，这里根本不像一个小殿，倒更像一排宿舍楼……
突然反应过来，这就是所谓的冷宫啊……
那妇人倒也没有显出鄙视的意思来，只看了我们一眼，道：“娘娘，需要有人来清扫么？”
我回过神，道：“不用。这里，没有住着别人了吧？”
那妇人道：“本来是有的，不过已经全都放出去了。尊主已经下了令，这座小殿以后就归娘娘所有，其他人不会打扰的。”
我道：“哦……那倒是好。”
于是赶了她走，胖胖扶我进了屋子，让我坐下了。我怀里那个东西一下子就跳了下去，不知道哪儿去了。
胖胖叹了一声：“哎。”
我道：“我知道你挂心娃娃。这样，你先回去，让华他们调几个人过来。”
胖胖欲言又止，最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道：“也好。横竖，有……有睚眦在。”
他当晚就走了，想着也是为了速去速回。
我一个人被留在这冰冷的宫殿里，若说没有惶惶，是不能的。当晚，睚眦又不理我，不知道在生什么气。一直到半夜，我还睁着眼睛，半点睡意也无。无奈之下，我只好伸手去摸索，果然摸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用手戳了戳。
结果听到一阵炸毛的咕噜声，也不知道戳到了什么地方。
我笑了出来，道：“怎么又生气，嗯？”
等了一会儿，它没理我。
我便又去戳它，顺便摸了一把，嗯，这个部位，应该是屁股……果然成功地又让它跳了起来。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那不能怪我，谁让你自己要用，用这里对着我。”
闻言，它叽咕叽咕地哼哼了两声，似乎换了个方向，但并没有靠近。
我摸摸它的头轻声道：“又生什么气？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它就把头挪开，还是不肯理我。
我叹了一声，道：“你是不喜欢厉苍吧？可是，我这也是没办法。现在我被扣在这北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我也不能怎么样。睚眦，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打，我打不过，跑，我也跑不了。难道让阿尉去跟他打吗？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它不会说话，可是却还是比别人亲近一些。甚至，胖胖，华，我都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闻言，它的耳朵在我手下抖了抖。
我笑了一声，道：“那起码现在我们住得远。只要不触怒他，他大约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嗯，如果我有阿尉这么厉害就好了。不过你放心，他来烦你的时间，一定很少。”
毕竟他也是北疆之王。北疆，可以说四方最乱的地方。而且他还要抽空和他可爱的后宫们温存。那骚扰我们的时间，就肯定不会多了。
逗了两下孩子，终于算是和好了。它蹭到我怀里，亲亲热热地挨着我躺好。大概算是和好了。我笑了笑，心中稍安。
第二天，华她们就赶到了。连华在内，共有三个桃女，一个草儿，一个花弦。这些绝色人儿的到来明显给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增加了不少生气。我的眼睛看不见，可也感觉得到空气中的馥香气味，令人心旷神怡。
华搬了张椅子让我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几个成年桃女带着草儿似乎在晒被子，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不多时，一个陌生妇人的声音插了进来：“娘娘，福年大人来了，见不见？”
我想了想，道：“不见。”
对方嘀咕了一声，是在说我不识好歹。
我笑了一声，没在意。
华愤愤地道：“哪来的粗野精怪！”
我道：“跟她计较什么，难不成你也是粗野精怪，要掉了你自己的身价？”
华哼了一声，走过来给我垫了垫手下的小垫子，道：“这也就是咱们尊主不在。要是尊主在啊，谁敢对娘娘这么放肆……对了，娘娘，华听说，前几天有神龙现世……”
我道：“嗯，你家尊主回来过。不过后来又走了。好了，我们现在寄人篱下，这里也不是北疆，若是他们不来烦，我们不要惹事。”
华嘀咕道：“我们哪儿就是那能惹事的人呢。”
我笑道：“不是这个意思。”
经过几天的调息，我终于渐渐打通眼部周围的细弱经脉，视线终于清晰，视物已经不成问题。那天早上正推开房门，想好好看看这个院子，就看到厉苍笑眯眯地站在院口看着我。
他道：“我寻思着，阿语的眼睛也该好了，正想来看你，没想到你倒自己出来了。”
我勉强一笑，道：“今日怎么有空来？”
他道：“来看看你，不成么？”
“我有什么好看的。”
他呵呵笑：“好看啊，哪里都好看。”
我冷笑：“这些话留给你宫里的那些女人听吧。”
他竟也不生气。沉默了一回，道：“我心想你是个聪明人，也不忍心再伤你。过往那件事，是我对你不住。”
我漠然。他想耍什么花招？
他径自在院中的圆桌边坐了，道：“我已经遣散了你身边的人，有几句话想对你说。阿语，来。”
我想了想，终于还是过去坐下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看这老流氓，竟从他眼中看到些许倦怠之色。似乎是活得太久了，对许多事，都很疲倦。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这么讨厌。
他在出神。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手里轻轻敲着桌子。只是那双眼睛，已经无悲无喜，只有浓浓的倦怠。好像过往的一切，都不想再提。
我突然想到，阿尉的年纪也很大了。我这样任性，他，会不会也有这样的表情？
等了半晌，他终于缓缓开了口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和朱弋，原本是一处长大的。”
“……”我果然闻到了JQ的味道？
没想到他还真落落大方地告诉我了，道：“相信你听过祝融叛乱的事情吧？”
我想了想，道：“听过。我们桃族的先祖，就是死在那场叛乱里的。”
他道：“而当年，祝融被抽去神格，却并没有处死。远古的上神都已经退出了凡间，女娲娘娘补天而去之前，要他们立下誓言，绝不扰乱人道。只除了还镇守在不周山的算不得上神的祝融。而我和朱弋，曾经有那么几百年，是形影不离的。若是我们双修得道，将会是人间唯一能与他抗衡的力量。”
……敢情，他和朱弋，曾经是情侣？
“那，那百炼……”
他的神色渐冷，望着某一处，好似出了神，最终，道：“百炼，他是凡人修成正果，尚未位列上神时，便和那祝融有些勾结。为了助祝融一臂之力，便处处和我们做对。不曾想，朱弋为他所惑……”
后来，金弋厉苍性情大变，飞升之时已经变得非魔非神。到了那个时候，百炼却又跑出来说要为民除害，将他镇压在复城一千年。
他冷笑：“我却不知道，我被镇压了一千年，出世之后，却先遇到了朱弋为百炼生的儿子。朱弋和百炼已经决裂，这我是知道的。可是当年我被埋伏，她却也有份！虽然她已经得道，可却没有脸再见我了！”
我没吭声，在想心事。
他看了我一眼，道：“怎么？我倒忘了你是那朱弋的儿子心尖上的人，大约，觉得我是在巧言令色？”
我颦眉，沉吟道：“不，我在想复城那个用来封印你的阵法……确实很歹毒。那百炼，大约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听说他不是和你同归于尽了吗？”
厉苍道：“他没那么容易死。”
我道：“可你找不到他？”
厉苍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我，道：“小东西，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初，我可是差点入魔了。”
我不在意地挥挥手，道：“我的阿尉也差点入魔了。可是他也走出来了。差点入魔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一个劫数。我们这一辈子，有多少劫数。”
孰料他却有些触动，出了半天神。最终，他笑了一声，道：“平心而论，如果她也像你一样，能够平心而论，就好了。那个时候，朱弋虽然已经要臻应龙境，心境却还是不够。她觉得，会有严重到入魔的心魔之辈，必定是恶人。”
我奇道：“可是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吗？那她……都不了解你的秉性？”
他苦笑，摇摇头，道：“不知。怎么我看起来，很像一个恶人么？”
我不敢答。虽然我很想点头。半晌，我道：“那你要我留下来，又跟我说这些，是要做什么？”报复社会，报复朱弋？
“留你下来……自然有你的用处。阿语，你知不知道朱弋的儿子，血统有些奇怪？”
我俯身抱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我身边的睚眦，歪着脑袋道：“怎么说？我只知道他有一半龙族血统。”
厉苍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我怀里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声，道：“罢，跟你也说不清楚。你有没有听过青丘的九尾女娇上神？”
我道：“听过。”
厉苍的手敲了敲桌子，道：“我请她起过一卦，卦里有你，阿语。所以我得把你留在这儿。祝融未死，始终是一大患。这冥冥之中，始终存着一定的变数，女娇的卦里，你就是那个变数。”
我心中一咯噔：“我？我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我……”
他摆摆手，道：“莫惊。我和女娇也一时折腾不清楚。但你记住，日后若是有什么怪人对你说什么奇怪的话，要自己掂量着再三，再下决定。”
我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你……你这是在忧国忧民？不过我不管这些的。你……你和朱弋娘娘的事情，是你们自己上一辈的事情。跟我和阿尉，没有关系……”
然而厉苍没有听我鬼扯，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道：“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就走了。
倒是我半天回不过神来。半晌，才摸摸睚眦的头，道：“他还是爱朱弋娘娘的。睚眦，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