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第二十章——知我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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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娅披着薄衣,窗边正巧可见一轮圆月。
她望着月,眼角盈盈一滴泪划下,家主同她说过,她的母亲是在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之时长逝的。
可家主却给不了她过多的解释,粟娅从来都是心思玲珑剔透之人,便也不再多问,自然是懂得一切。
她晓得的,每逢月圆之时,苏府院内便时常传来木箱与地的磕碰声。
苏府在相思湾是大家族,第一捉妖世家,平日少有人光顾。尤其是在粟娅娘亲苏尚卿这一代,更是在逐步退后,人们暗自猜测,这苏家恐怕就会如同当年的捉妖世家尹家一样,彻底消失了。
而那些个坐观笑话的人却是始终都等不到苏府落败的那日。
苏雅抹了抹泪,眼前却是一暗。“苏家何时多了个小娘子啊?”
那时候年幼的苏雅惊了惊,看清来人,失了神。
那东西眸似狐,齿如狼,偏生又生得一头妖异柔顺的银发,她从未见过如此妖媚倾城的女子。
而那女子手中所持的,分明是苏家家主的相思引。
“你是何人?”
那人却露出满脸苦恼之色,揉了揉柔顺的银发“晓得我名字的美人我可从来不放过啊……”
语罢,唇角轻挑地一扬。“不过,小娘子若是想知道,我也定不会相瞒。”
苏雅不由地连连退步,却见女子轻轻动了动唇。
“我的名字嘛·······就是你,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苏雅身子猛的一僵,一颗心尽被恐惧挤满,不顾一切地向院中逃去。
那的女子瞥了瞥她狼狈逃窜的背影,淡淡吸了口烟,抖去烟灰,唇中吐出一缕清烟,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原来美人都爱与我捉迷藏啊········”
她慢步在苏府院中,绒毛的肩披落在地上却是不染千尘。忽的在一棵青柳树旁停住。
舔了舔朱唇“小娘子躲得可真好,我可是怎么也寻不见啊········”
树后的小苏雅蜷成一团,不敢出声。
她从未见过这个人,苏佳氏时代捉妖的是家,她又是天赋异禀,可是这个人身上却没有让她感受到妖力,想来不会有什么威胁,客气她的言语又让她那么不舒服。
城中貌美的女子在早前一一失去踪影,想来也是她所为吧。
小粟娅心中更是慌乱了。
耳中却穿了一声熟悉地惊呼。
“大人!您怎么在此!”
又听闻淡淡的一声“苏家主早前不是说过家里这一代没什么好苗子吗?”
苏家家主来不及解释,她便又开口说道:“这个孩子我也收下了。”
家主抿了抿唇,内心深处却是一番天人交战,苏雅着实不起眼,犯不着因为苏雅得罪这位大人,如若这位心情不悦,苏家怕是真的完了。
“大人尽管带去便是。”
苏雅只觉恍惚,她没有想到,原来家主和这个奇怪的女人有过这种关系,想来自己的母亲也是被神隐了去了吧。
忽然,身子一轻,耳边又是轻挑的话语。
“小娘子·······我可找到你了呢······”
苏家家主望了望天上淡淡的两抹黑影。
此时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苏雅喜欢做各种东西,因为这位大人喜欢收藏各色的法宝,苏雅本来就天生心灵手巧,而她为了讨他欢喜,自然而然的也就学会了。
某日他站在神山高处,笑着问苏雅:“小娘子,你说人为什么会有轮回呢?”
“我不知道········可能,只有那个大人才清楚吧。”
那个大人自然是阎魔大人。
那时粟娅刚刚被她带走,对于这三界之事知之甚少,只能道了一句不知。
听完苏雅的话,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她侧头头看了苏雅一眼,手缓缓滑过她的眉眼,最后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对不住。”
苏雅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也未同苏雅解释。
她只是笑了笑,在那里站了良久,接着一剑刺进了苏雅的胸口,将苏雅的心剜了出去,而后拿走了其中的碎片。
“小娘子,对不住。”
她轻轻开口,然后握着那个碎片从神山上跳下。
苏雅怔怔的看着她决然的背影,软软的摔在了地上。
一滴泪从眼角流出,砸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是罔千年救了苏雅,以她补了一颗假心。
只是可惜,后来的苏雅便忘记了这件事情。
苏雅的身体康复的极快,除了有些畏寒,平日里需要穿着裘衣以外,同往常也没有什么差别。
大抵没了心也就没了爱,苏雅会习惯游戏人间,浸泡在午夜花之中,游离于各种男人之间。
她看到罔千年的时候,有过熟悉感,但是前尘,她已经忘却了。
她只是低头看了他许久,却是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会欢喜上他。
“没有心的我还是我吗?”苏雅笑了笑,静静的看了他良久,最后只是叹息了一声。
罔千年的额间的竖目一片腥红,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想来是生了怒意。
苏雅轻叹一声,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她施了个法诀,将心口处的碎片取出递给他。
这是她昔年用心头血再次炼化的噬魂珠碎片,虽然不是原本的,但是功效也差不太多。
如今给罔千年,也算是了了一段执念。
而他却猛地挥手,将苏雅手里的碎片打落。
碎片连结着特殊的力量,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瞬间被撕裂开来。
苏雅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将碎片捡起。披在身上的裘衣滑落,被她放在了胳膊上。
她回头看了罔千年一眼,一瞬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眼里的泪终于喷薄而出。
她将脸上的泪擦去,笑着看了他一眼,想着大概这样便是一生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今后就是个普通的御妖师,云游四海以收集奇兽为乐。
可是,她并非如此。
在午夜花初听友人提及这则传闻之时,她却只是拿起手边的烟袋,轻轻吸了一口,吐出清烟,让其在皎皎月色之下随风散去。
在成为粟娅之后,她走南闯北之际,她曾去过神山,见过这世人曾盛传的奇兽。
那日正值每月十五,本是月圆之夜。她却看见月亮上一孤犬嚎叫,生生撕扯月亮吞入腹中,不由让人心生妄畏。
她不敢久留。虽为御妖师,但他的法力还未能与此等奇**锋,遇此情形当然还是小心为妙。
越往山林深处走去,便更是无尽的山路,漆黑的夜中看不见前方。
“你在找路吗?”
似有女子的声音传来,程殊回头看去。只见一女子手持烟袋,肘披狐裘,双瞳剪水,仙姿佚貌。
她一惊。他曾听族中长老提起,阴山有兽,名如理而白首,其人形似仙空灵之美。
这女子半夜出现在此,加之刚刚天空异象,她不难猜测到眼前的女子便是妖兽化身。
她拿出御妖剑,只一招便将剑架在了妖兽颈脖之处。
妖兽并未出手,但却久久盯着粟娅手腕出一朵似被雕刻上的彼岸花。
“我的手从不沾血腥,御妖师的剑对我而言,毫无作用。”
她垂目,不再看他,将视线望向天际的残月。
她自知这女子未伤过人命,但凡有血腥味,御妖剑便会发出反应,一剑杀了她。
不知是她眼底的表情令他动容,还是出于何种原因,他收回了剑,还向她行礼道歉:“在下粟娅,失礼了。”
她未言,轻抿了一口烟袋,吐出清烟,才道:“许多年未有人和我讲话了,若你愿意,听我说说话,可愿?”
粟娅没有拒绝。
她说自己本在山里自小长大,却因那个大人为了给妻子寻得狐裘而被捉了回去。
仙子喜她毛色,但听闻妖兽生剥皮毛之后,皮毛会有损质地,便小心将她养了起来。
后来,仙子偷吃仙丹而飞升,那个大人戾气无法承受仙丹,便让她服下,将月亮吃下。
此事震惊神界,为护三界,他便派阎魔大人去将她收复。
那时她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料阎魔大人为她下天界,护她周全,让她第一次在这三界中生存。
但好景不长,阎魔大人被诬赖,阎魔大人本是心高气傲一辈,她自三十三重天越下,神籍被夺,永世轮回。
而她也一气之下,撕烂了月亮。每至月圆之日,她便撕烂月亮,以此报复。
“若是阎魔大人知道,她是不会希望你做出这种事。”
“为何?”
“直觉吧,总觉得如果我是她,定不希望你如此。”
那一刻,女子的眼眸两侧流下清泪,那眼神虽然是看着粟娅,却仿佛隔着万年,看着另一个人。
后来,她将粟娅送出了阴山,还将烟袋送于他。
粟娅本想问,是否还能再见,可最终也只剩一缕青烟消失在夜空之中。
后来寻访,粟娅还是会时时看着月亮,却再未见过月亮被吞景象,只是手腕上的彼岸花仿佛越开越盛美。
那鲜红的美,就像是无法言说的秘密,越盛开越孤寂。
心里的感觉一直没有表现,粟娅微垂眼睑,身后一轮残月散发着浅淡光芒,左手执烟袋,右手垂下。
“人人都说妖兽可以御凶,却没人知道妖兽之骨才是宝贝。”
午夜花里,茉莉姑娘将手中骨烟袋和皮毛递给粟娅后便转身离开了,若有可能,她真的不愿意再来午夜花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茉莉,粟娅眸中眼泪才终于落下,皓皓明月,也不过是个私牢罢了,纵然耗尽数千年修为终于冲出牢笼,可到底还是迟了。
“为什么一切都不能如愿呢?”
看着自虚空踏出的幼年噩梦,粟娅浑身发抖,字字泣血。
“我说过,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在哪里,我自然就会到哪里,你不应该讨厌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应该会讨厌自己。”
“为什么我会遇见绿萝。”
粟娅闭眼,轻言软语就像是温柔情话,她轻抚腕上皮毛,似乎还有着什么温度。
“绿萝不知好歹,我的牢笼岂是那么好攻破的。”
“那么你以为,我能如何?”
粟娅猛地站起来,眼睛因为力量变得通红。
“糊涂!”惊怒之声响起,疑一记术法甩出,光芒消散。
绝艳女子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行尸走肉。
“大人,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这样纠缠于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情,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我从小的噩梦。很久的时候,我的娘亲就告诉我,我的身体里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我虽然还不清楚,但是娘亲说这是个不可以仔细研究的秘密,于是我也就不再了解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清醒。”
“因为这就是命运。”
那个声音没有开始的那么生硬,似乎多了一些些的温柔。可是在这温柔的背后,又让人感觉到是那样的孤独与苍凉。
“我从来没有问过别人的想法,因为我以为········”
她轻叹一声,一直在说着自己就是苏雅的她,在这个时刻,才真正让粟娅有了几分相似和熟悉感。
“你相信命运吗?或者你相信轮回吗?”
还没有等粟娅做出回答,她便再次开口,“我猜你不相信,这个年龄的孩子,有谁会相信呢?过去的时候,我也并不相信,可是,当命运的痕迹在你身上挂钩的时候,你会发现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有很多你想要改变的事情,但是,又真的无能为力。”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粟娅皱眉,眉眼里的慌乱却是出卖了她,她已经动摇了。
“没有为什么,因为是你,因为你必须要做。”
“我就知道如此,可是········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因为那些人的轮回,就让我无法再做我自己?在成为别人轮回的替代品的同时,我不应该也是独立的自我吗?我不应该拥有我自己的人生,不应该拥有我下一个轮回吗?难道就说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替代品吗?”
“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这件事要从很久之前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