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读书

第33章（第2页）

小孙站在停尸间的大冰柜前，看着冻成青色的焦木林，生前因病有些浮肿的圆润曲线已经成了僵硬的难看的折线。总是咧着笑的嘴也抿成呆板的直线，一脸严肃。一点都不象他呢，小孙摇了摇头，扯起嘴角笑，向医生道谢，转身离开。

为什麽，为什麽是自己在这里呢？自己明明跟这个老家夥不熟的。小孙有些无趣地点了一根烟，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这个家里每一个都是感情过重的家夥，蔡囧病倒了，周扬一直在哭，哭得什麽都做不了，只有自己这个算不上什麽朋友的朋友来帮忙了。小孙长这麽大还第一次办这种事，虽说有些秽气，但小孙也不是很在乎。谁还能比自己更秽气？这世界能看得起自己的人实在不多，这一家三口就是其中最难得的其中几个。办这事，小孙心甘情愿。

这个胖子，也许从前并不胖吧，但自己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发胖了，象个烤箱里的面包，眨个眼的功夫就胖得见不到原样了。照蔡囧的话说，那不是胖，是虚肿。又是一个病人……小孙想起了自己那个死了多年的老爸，不由撇了撇嘴，把烟丢了个漂亮的弧度，直直地掉在五步外的垃圾箱里。笑眯眯地转身，还是办事去。

殡仪社，葬礼，没请什麽人，也没花什麽钱。这是焦木林生前的要求。办得不隆重，两三天的时间就完成。小孙看了眼照片里自己根本不认识的所谓焦木林，笑容满面地付账道谢，看着众人离去，才抱着骨灰来到海边。

南岸，向前一百米有个山崖，小孙一步一步地边看说明边找到地方。小小的山崖，果然在崖边的某个石缝里看到藏得非常隐蔽的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朽得快散架了。打开，小孙笑了。几个漂亮的玻璃球，还有个手工很拙的弹弓，从前可能很漂亮的烟盒纸还是奖状什麽的已经完全霉到看不出来了，湿着叠成一整块，还变成了青色的。

小心翼翼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全是很早很早以前的孩子的玩具，小孙看着看着，不知是不是海风太潮，竟然掉下泪来，明明嘴角还带着笑的。小孙随便擦了下脸，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奇怪。走到崖边，一样一样和着骨灰丢下去。

看着风把一切吹散，小孙终於笑了几天的脸再也笑不出来，跌坐在湿冷的崖石上，痛哭，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麽痛哭。风很大，把哭声吹散，谁也听不到，连小孙自己也不能。

这个胖子从前确实不胖，甚至还有点帅。头发短短的，很高，皮肤是麦色，配着他的笑脸，看着特别顺眼。小孙一张一张地翻着焦木林的相册。他真的很耀眼，在一群人里都是发着光的，小孙眯了眯眼睛，这样子的胖子自己竟然从未见过。

胖子从没有单人照，总是一群人一起照，胖子也总是在笑。各种各样的笑。小孙看得出来，他眯着眼睛的时候一般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在用笑容来安慰自己。

相册里除了胖子的照片还有蔡囧和一个长得很象周扬的年轻人的照片。小孙知道胖子很爱他，因为他看着他的眼光总是很软，软到能把人都融化了。可那个年轻人却象完全不知道，依旧与蔡囧在照片中亲密如糖，看得小孙都替胖子郁闷。

年轻人的照片很多，还有几张是明显的偷拍。透过镜头，小孙可以想像胖子的心情。那种温柔的，宠溺的，痴迷的眼光，强烈地好象能从镜头刺出去，直直刺中那个漂亮得象阳光的年轻人的心。如果是自己的话……小孙暗暗想道，如果是自己的话，怎麽可能一点都没查觉？怎麽可能安然与蔡囧那个老家夥如此亲密？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