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他早已不配拿起这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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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风雪连天。
不过是片刻时, 方才还算晴朗的天空忽而又下起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仿若没有止境般挥洒而下。
雪原营里矗立的帐篷被掀开。
身披玄甲的骑兵们迎着风雪进入营内。褪去了战场上手持武器的冷酷，们如今说说笑笑, 搓手跺脚, 纷纷围拢到帐篷中央的火盆周围取暖。
帐被掀开。
留守账内的副将穆元龙登时起身行礼：“殿下。”
满身皆白的皇淡淡颔首, 就算打过招呼, 径直走到沙盘前。
“豫国带兵的将果然是重出江湖的武安君。”
这种攻城攻关战，又是在开阔的平原, 对方早有准备的情况下，显然没法以雷霆速度偷袭拿下。
更何况守关的还是在大荒赫赫有名的老将。论资历, 打过的大大小小的战役，可能比宗洛和虞北洲加起来翻倍还要多。
如果不出意外的，此次战役会是次漫长的拉锯。
穆元龙知晓，殿下向不喜欢打拉锯。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攻防战，都是用妙计, 或是夜袭的办法快速打敌军措手不及。
若是拖久了, 这种处偏远又恶劣极寒天气的方, 对运输粮草的后勤来说也是种折磨。而殿下虽然表面上不说......来都是心系国民的，哪怕只是最普通的军, 也不希望们太过劳累。
只是殿下来不说, 手下也不会提, 只是彼此心知肚明。
然而殿下在......
穆元龙垂首，悄悄抬眸去。
舆图前，白衣皇背影如寒山松柏。
流泄似的长发披散下来, 山川冷瀑般落下，触目惊心。
的侧脸淡漠如玉，依旧还是往日那样矜贵温润, 深处却透着种万事万物无动于心的麻木。
约莫月前，三殿下连夜自皇城请辞，带兵前往豫国。
明明在这之前，穆元龙才听陛下说要让三殿下再休息段时，等眼睛彻底恢复后再出来带兵。
但是三殿下的态度出奇强硬。
最后还是医圣同陛下说情，说仙丹属阳，效用又如此立竿见影，属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能是有残余『药』力未能化解，心中郁结火气无处发泄。豫国正好处塞外偏北，气候较冷，适当带兵前去，或许对三皇的身体还有好处。
好番说情，圣上这才勉强同意。
同意是同意了，回头就把最新研制出来的黑铁装备为玄骑再度加固遍，又调了最新部署的后勤部队。
三皇出京那天，乎全城的百姓都来了。
陛下御辇直接皇宫内开到皇城外十里。往日就算送行，也未有过这样的阵仗，简直毫不掩饰自己对三皇的宠爱。
别说是参夺储的皇了，就连京中百姓，朝堂朝臣，都纷纷大跌眼镜，不敢置信，感慨自函谷关为国捐躯以后，三皇来这是着实得了圣宠，陛下先是下旨求医，又是入住羽春宫，在如此声势浩大，简直就是把“对这皇”极其满意写在了脸上。
这储君之位，想必巫祭大典后，也算板上钉钉。
真正效忠于渊帝的臣们纷纷沉默不语，冷眼旁观这些世家臣墙头草般跳来跳去。当日说三皇不受宠的是们，在说三皇稳当当皇太的还是们，都这些说完了，怎么就这么能呢。
玄骑众则更是喜悦万分。
殿下这些年的努力部下弟兄们都在眼里，也知殿下对陛下腔孺慕。每每在外作战，只要皇城传来急报，不管在干什么，殿下都会第时放下手上事情。更何况常年在外保家卫国，扩充疆域，赤胆忠心。
切都似乎在向好的方向迈进。
只有直跟随殿下身旁的穆元龙才能出，殿下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即使笑着，也是安抚的勉强笑容，将更深沉的东西留自己。在皇城的时候尚且可以用超的意志力压制住，然而带兵出城后，这异常便再也压制不住。
于是全军便眼睁睁着，在离开皇城后，殿下的头发日日褪『色』变白，待月后抵达边疆，头泼墨似的长发尽数变成如雪般的纯白。
即使殿下依旧如同往日那般清俊温和，唇边带笑。但只要熟悉的都能出，殿下眼里的光芒熄灭黯淡，整似是麻木了样，有时行军修整的时候，便久久的坐在营帐外，呆愣愣着远方，可以上好久好久。
过了那段空茫的时后，殿下便头扎进了繁忙的军务里。每日压缩时赶路，闲下来就在舆图测绘，讨论作战详细计划。
全军都担忧殿下的白发，然而殿下只轻描淡写说可能是仙丹效力，让大家不必过度担忧『操』心。
穆元龙也不敢去问。
古至今，夜白头的事，仅存于典籍之内，非大喜大悲大彻大悟不能成。
在穆元龙眼里，殿下是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尾沉重的锚，是温柔，内心无比强大的强。
是的，强。
不仅仅是武艺高超，更在于心。
习武第天，穆家侯爷就告诉穆元龙，比武力更难达到的，是颗强的心。武艺可以依靠习武和十年如日的刻苦磨炼，然而心只有在尘世中经历千帆阅尽，才能变得更强。
就连穆老侯爷也不得不承认：“三皇为稳重老成，的确有颗强之心，这年纪着实罕见。”
穆元龙连想都不敢想，这样温柔而强大的殿下，又怎会夜白头？
“......你在发什么呆？”
就在呆愣的同时，碎玉般坠下的声音不远处传来。
穆元龙猛然激灵，神『色』羞愧：“抱歉殿下，属下走神了。”
宗洛了眼：“赶紧调整好状态，如今并非皇城。你脚下踩着的是大渊的疆域，是战争的冻土。这样恍惚的状态，若是在阵前，足够敌军杀死你百次，又如何护得住你的士兵，身后的国民？”
番不轻不重，却说得穆元龙脸『色』通红。
立正在原，单膝跪下：“是！”
白衣皇不置可否，继续将视线转移到面前的舆图之上。
那上面有详细规划好的边疆布防和兵力分配，后方运输粮草的路线也标示了出来。
皇城距离边疆路途遥远，宗洛却硬生生将其缩短在月内，带着玄骑快马加鞭赶到，随后大军还需小半月才能陆陆续续调来。
换而言之，们是先遣部队。今日到寒门关下也不过像是双方将领打招呼，这是列国约定俗成的礼仪。虽马上就要兵戈相见，但前朝礼崩乐坏前留下的规矩还在沿用。别是面对武安君这么位德高望重的将领，撇去立场不同，宗洛打心底是佩服的。
更何况......有前世的记忆，宗洛早已知道这场战役的结局。
豫王贪生怕死，胆小怕事。
面贪恋荣华富贵，不惜以最险恶的心思揣摩年高德勋的武安君。
前世大渊假意放出求和谈判信号后，豫王忙不迭就下令使前去，又是割又是赔款又是送城，只为了大渊撤兵。
更离谱的是，为了向大渊铁骑表明忠心，在大渊没有做任何要求的情况下，豫王听信『奸』臣谗言，下旨赐死了武安君。
代老将，为国为民，忠心耿耿，没有在战场上流尽最后滴血，反倒死在自己效忠的君手里，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宗洛请兵前来这里，倒并非是因为知晓这是场板上钉钉，不攻自破的胜仗。而是因为......这段战线距离皇城最为遥远，来回，等到下次再回去的时候......便正好到了夏秋相交的巫祭大典。
巫祭大典，身为皇，自然必须得回京。
哪怕这皇身份，不过是笑。
是的，笑。
穷极辈追求的东西不过水月镜花，纸空文。
宗洛知道自己不能再想，若是再想，可能会就此崩溃。
生平第次，选择了逃避，逃也似的离开了皇城，用繁重的事务军务来麻痹自己。
然而有些东西，并非不想，痛苦便能洗清，便能摆脱。
满头白发便是最好的证据。
在最痛苦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
雪原里的头狼总是沉默着死去，至死也是群狼中最骄傲的那。
宗洛低声道：“......再重新复盘次作战思路。”
穆元龙拿来炭笔，正想说，忽而有使来报：“报告殿下，皇城有陛下口谕传到！”
听见“陛下”字，白衣皇的手不禁抖了下。
好在营帐里的注意力都在军报上，没有注意到这点小变故。
军报是渊帝亲笔书写，熟悉的狂妄笔锋力透纸背，横折竖撇，每道转折都那般有力。
这是封普通的军报。
就在所有都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时候，使走上前来，将另盒捧过头顶：“三殿下，这是陛下意交代您的东西。”
白衣皇垂下的眼睫轻颤，接过了那盒。
轻轻打开。
里面只有把剑和件由金线编织而成的衣服。
到这件衣服，宗洛瞳孔骤缩，心中涌上来的复杂和痛苦乎将淹没。
穆元龙惊道：“金丝软甲！”
行军的熟记兵器谱，自然清楚这等赫赫威名的防具。
数十年来，金丝软甲乎在大荒销声匿迹，上次出......还是宗元武费大功夫搜罗而来，于渊帝生辰上进献的那件。
这件金丝软甲究竟何而来，不必多言。
更别说......摆放在旁的湛卢。
这分明是宗洛走之前，刻意没有羽春宫带走的剑。
因为不配。
早已不配拿起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