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朕昨日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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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裴谦雪这一众臣子一看渊帝这般失态。
他们好说歹说, 位老臣甚至死相『逼』,这才勉强劝得渊帝放下湛卢剑,把人劝龙椅。
但这也是他们尽了最后努力的结果。
其他的, 是劝也没法劝了。
“子守国门, 君王死社稷。你们去疏散民众, 臣子可退, 皇子可走,老弱病残『妇』孺先行。”
渊帝一手拿着圣旨, 另一手拿着湛卢,“朕哪儿也不去, 若五十万大军冲破皇城,朕就死在这里。”
“陛下!”位心腹臣子全部都慌了,纷纷出言劝阻,把都磕红了。
一位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味着什么?在场所有人都清楚。
皇城被攻破,就味着三皇子率先身殉国。若是陛下再不走, 就味着这个王国的国君继承人都将殁于此。
泱泱大国, 经此一役, 必将元大伤。
能不能有后福不得而知。
“不必多言,朕心已决。”
渊帝疲惫地挥了挥手, 不再多言。
恍惚间, 位老臣似乎看到了先帝的影子。
当初先帝收到年轻的渊帝残杀手足, 血洗皇城,一路打进宫里的消息后,也做了同样的选择。
数十年后, 高高的金銮殿面,在先帝曾经端坐,挺直脊背看着自己皇子血洗皇城却也不曾后退一步的龙椅上, 渊帝的态度同样坚决,仿佛把自己焊在了上面。
裴谦雪叹了。
帝王,将军,父亲。
帝王永远凌驾于其他身份之上。
所即手拿宝剑,身披铠甲,也不能弃臣子国民于不顾。
然而痛失爱子,即将白发人送黑发人时,他是一位最普通的父亲,和世间所有的父亲并无两样。
......
御医配完『药』,将今晚治疗眼睛的『药』拿出来,算了一下时间,喃喃自语:“按照上老太医把脉的结果,近殿下应当就可服用那枚丹『药』了。”
『药』童在一旁默默煎『药』,用扇子扇起围炉上的火,眼睛盯紧,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等到『药』快煎好时,老御医踱步而出,拦住一位羽春宫的内侍:“快到服『药』的时间了,三殿下可曾有来?”
内侍刚说未,转就看见缓缓驶来的马车。
身披厚鹤氅的皇子从马车上走下,面『色』苍白得过分。
御医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把脉。
等感受到平稳的脉象后,他不由得狐疑地多把了秒,确认无误后,总算是放下心来。
『药』童端来巫『药』,宗洛一言不发,难得没有顾左右而言他,或者是和御医亲切讨论一下为什么这『药』一比一难喝,直接端过来一饮而尽。
这下就连『药』童都看出三殿下的不对劲了。
除了上北宁王来的那次外,平时殿下喝『药』都要磨个半,绝对不有这么干脆利落的时候。
“对了,殿下。”
老御医心里疑『惑』,却也不敢多过问一句。
这宫里的贵人,三殿下算是最好相处的,然而下人万万没有过问的资格,顶多能兀自担忧。
“陛下上特地嘱咐臣留您进补的时间,原先早您就可服丹了,为感染风寒这才推迟。”
“老臣方才熬『药』时才起,今您就可服用仙丹了。”
御医们也很好奇那枚丹『药』的效果。
宗洛先‘不经’透『露』过,半枚仙丹让他的眼睛好转许多,能够看到光了。于是太医院的御医们方设法上书陛下,从四皇子那里拿来了丹方,可惜其中有好味『药』物都极其难找,的确如同宗承肆所说,至少这十年内都炼得出一炉。
这也大大方了宗洛的胡诌。没有第二炉『药』,就算他吃了仙丹后直接奇迹般地恢复,也不有人生疑。
宗洛先同医圣讨论过,细细谋划好时间。
在医圣的‘悉心治疗’下,众人皆知三皇子的眼睛有了十足好转,需要等待一个恢复的时机。
这宗洛一直在谋划这件事,没有决定好到底是就此一举恢复眼睛彻底恢复身份,赶上出兵豫国的末班车,直接掺和进夺储;是继续蛰伏在皇城,为夺储收集势力做准备。
说到底,一切都得看渊帝的态度。
即渊帝这辈子对他好得过分,有车之鉴的宗洛也依旧觉得像钢丝一般拿捏不稳。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他不选择冒险。
然而现在,宗洛的声音微不可查的停顿:“我知道了。”
在今过后,一切都有了定论。
宗洛恍恍惚惚地了自己的寝殿。
他站在铜镜,颤抖着伸出手,慢慢一圈圈解下自己缠绕在眼睛上的白绫,『露』出背后边缘微微带红的眼眶。
室内幽香盘绕。
宗洛忽然起一些发生在很久很久的事。
在世巫祭大典之,他一直相信渊帝是视他的,方方面面都能窥见,不然也不执拗地闯入皇宫,为求得一个答案。
巫祭大典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圣旨究竟是不是假的,那些尚未解释清楚的自相矛盾,有虞北洲中所谓有他一人知道的真相......
这些对宗洛来说,其实并没有象中的那么要。
就连这辈子参夺储,也不过是赌一般,更像孩子对父亲的报复,而非对权力有生热爱或执着。
或许帝王就是这样身不由己,凌驾于父爱之上的,必定是江山之主对继承人的期望。
直到此时,也是那样。
宗洛起上辈子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非真正视亲情,怎做出如此选择?
就像现在。
没有人比宗洛更清楚,一旦他这幅姿态走出去,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若是有一点差错,复上辈子的结局,万丈深渊。这辈子所有的布局谋划,功亏一篑,毁于一旦。”
如果再死一次,恐怕虞北洲也没法再救他了。
宗洛不是孩子了,不至于没有这点觉悟。
但是,他是去。
不顾一切,孤注一掷。
......
章宫之外,元嘉刚刚吩咐完下人,转就看见一抹眼熟的身影。
“三殿下。”他刚迎上去,却被面一幕惊到。
白衣皇子仍旧是平里那身装束,墨发扎起,身姿颀长。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不是他的穿着,而是那双亮如寒星似的眼眸。
没有象中的无神无光,反而眸光流转,灵动清浅。
元嘉张了张,“三殿下,您的眼睛......”
宗洛笑了笑,没有多言:“元公公,您快去同父皇禀告吧。”
“好、好,我这就去。”元嘉像是识到什么,深吸一。
约莫息后,殿内传来通报声。
绕过深深浅浅的帷幔,正在桌案批阅奏折的帝王眉宇紧锁。
渊帝龙飞凤舞地落下一个已阅,抬笔示内侍将这方批阅完成的奏疏撤下去,不赞同地冷声道:“风寒未愈就到处『乱』跑......”
话语在看见宗洛完好无损眉眼的刹那,消弭于嘴边。
“哗啦——”
下一秒,桌案发出刺耳的噪声。
帝王霍然起身,冕旒珠玉碰撞,摆放在边缘的案牍哗啦啦被扫落。
上一他这么失态,是在知晓他未死归来后。
其实有那么多痕迹,都能说明那深沉无言的爱。就像元嘉所说,他当初自战场上病归来,奄奄一息昏『迷』不醒时,也曾察觉到黑暗中有人一直守在自己塌边。
不过宗洛从不敢去那是渊帝,连猜都不敢猜罢了。
一个深沉不言,一个兀自自卑。他们错过了太多时间。
宗洛勉强站定拱手:“儿臣......幸不辱命。”
他端端正正撩起下摆,准备行大礼:“父皇的仙丹很好。虽然有一些边缘微瑕,但已经能看清许多了,再加上有医圣帮忙,必很快能彻底恢复。”
然而没能跪下,就被渊帝扯住。
于是宗洛被硬生生扯了起来,差点没踉跄两步。
渊帝抓着宗洛的手臂,仔细打量着白衣皇子的双眼。
冕旒后的面容依旧如同往那般严肃而冷酷,甚至愈发紧绷,在眼角透着些难被察觉的,时间流逝所带来的细纹。
“来人啊,传太医!”
宗洛:“......”
万万没到,他都解下白绫了,迎接他的居然是金针。
乎全太医院的御医都赶到了。
渊帝的势太甚,检查期间,殿内氛一片紧张沉肃,无人胆敢多说一句闲话。
等到繁琐的检查结束,老太医中低呼奇迹,医圣站在一旁附和。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三殿下的眼周淤血已然清除,需静养即可恢复原状。”
“好,好,好!诸位爱卿救治有功,赏,有赏!”
一连说了三个好,确定无误后,渊帝挥了挥手,从宗洛出现到检查结束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松了下来,甚至破荒地有翘起的趋势。
不论是语调,是动作,亦或者是神态。
别说是宗洛了,全大殿的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渊帝此时不加掩饰的好心情。登时间,所有人脸上都带上笑容和喜『色』,中说着陛下恭喜。
往里渊帝最厌恶这样的氛围,今却红光满面,恨不得一道圣旨叫所有人普同庆,大赦下。
“拿圣旨来!朕要让全下人知道,我大渊三皇子来了!”
父皇是真真切切在为他眼睛的恢复而高兴。
宗洛的心里难过又酸涩。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一百个一千个谎言去弥补。
他从未过,他这般后悔自己撒过的谎。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章宫后,渊帝才朝他招了招手。
第一句话,就让宗洛愣在原地,手脚冰凉僵硬。
“朕昨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