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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一股巨大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王鲲鹏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重重地撞在身后的衣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靠着冰冷的柜门滑坐到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轻飘飘、此刻却重逾千斤的存折。那串冰冷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的手掌,直烙进灵魂深处。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不是痛哭,是灵魂被彻底撕裂、碾碎时发出的绝望悲鸣。他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因为巨大的痛苦和悔恨而剧烈地抽搐着。他死死攥着那张存折,指关节捏得发白,仿佛要将它连同自己那颗被悔恨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一起捏碎!
是他!是他亲手掏空了母亲最后一点救命钱!是他用这沾着母亲血汗的钱,去支付了那场通往“星火”幻梦的荒唐路费!是他用这钱,换来了网吧里一夜麻木的杀戮和那叠肮脏的钞票!而那笔钱,本可以…本可以让母亲早一点去看病!本可以…本可以不用拖到脑干出血才送进医院!
巨大的悔恨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针,从四面八方刺入他的身体,反复穿刺、搅动。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痛苦。他想起母亲在电话里压抑的叹息,想起她汇钱时可能经历的艰难,想起她强忍着身体不适为他筹钱的样子……而他,却拿着这笔钱,在憧憬着年薪百万、粉丝拥趸的虚妄未来!
“妈……妈……”他蜷缩在地上,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板,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眼泪混合着灰尘和绝望,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那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忏悔,充满了对自己最彻底的憎恶和毁灭欲。他恨不得时间倒流,恨不得冲回过去,掐死那个执迷不悟、自私透顶的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那剧烈的抽搐和呜咽才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和粗重急促的喘息。他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生气的破布娃娃,瘫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角落里结着的蛛网。
钱。还是要钱。
存折上的数字冰冷地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这点钱,对于IcU那庞大的费用来说,杯水车薪。
他必须找到父亲!父亲在工地上干了半辈子,或许……或许还有点积蓄?或许……工地上能预支点工资?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他也必须抓住!
王鲲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身体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酸痛的呻吟。他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将那张沾着泪痕和灰尘的存折小心翼翼地塞进最贴身的口袋。他看了一眼这个凌乱、冰冷、充满悔恨气息的家,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工地在城市的边缘。王鲲鹏一路狂奔,肺里像着了火。他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那片巨大的、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巨大的塔吊如同钢铁巨兽般矗立,搅拌机的轰鸣震耳欲聋,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穿梭忙碌。
他抓住一个路过的工人,声音嘶哑地询问:“王建国!王建国在哪儿?我找他!我是他儿子!”
工人被他满脸的焦急和狼狈吓了一跳,指了指远处一栋正在浇筑混凝土的高层:“老王?刚好像还在上面呢!你上去找找看!小心点!”
王鲲鹏顺着工人指的方向,冲向那栋尚未封顶的毛坯楼。没有电梯,只有临时搭建的、布满灰尘和碎石的狭窄楼梯。他一步两阶地往上冲,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飞扬的尘土呛得他剧烈咳嗽,汗水混合着灰尘流进眼睛,刺痛难忍,但他不敢停下。
终于,他冲上了最高一层的作业平台。巨大的混凝土泵车正在轰鸣,粗大的泵管如同巨蟒,将灰浆源源不断地注入钢筋骨架中。平台上噪音极大,震得人耳膜生疼。工人们穿着沾满泥浆的工服,戴着安全帽,在弥漫的水泥粉尘中忙碌着。
王鲲鹏的目光焦急地扫过一张张沾满灰尘、模糊不清的脸。终于,在一个靠近平台边缘、正在费力地扶着震动棒、将混凝土振捣密实的身影上定格。那佝偻的、布满泥点的背影,正是父亲王建国!他身上的工装外套沾满了灰浆,安全帽下露出的鬓角,汗水和灰尘混在一起,流下一道道泥痕。他紧紧抿着干裂的嘴唇,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翻涌的混凝土,手臂因为用力而肌肉虬结,整个人像钉在平台边缘的一根锈蚀的铁钉,沉默地承受着机器的轰鸣、粉尘的侵袭和生活的重压。
“爸——!”王鲲鹏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显得如此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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