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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刺破（第1页）

梅雨季的第三十七天，苏然在巴黎古董店擦拭银器时，右眼皮突然剧烈跳动。她数到第三十七件展品时，雨水正顺着彩绘穹顶的裂缝滴落，在展示台上洇开深褐色的痕迹。

那柄维多利亚时期的手术刀就躺在天鹅绒垫上，刀鞘镶嵌着十九世纪的玳瑁纹路。这是上周苏黎世拍卖会的压轴品，鉴定证书显示它曾属于某位解剖学教授。但此刻刀柄处残留着暗红色污渍，在顶灯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这处锈迹需要重新处理。店主伊万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惊得苏然打翻了玻璃溶剂。她看着暗黄色液体在橡木地板上漫延，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江叙离开时留在玄关的半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月色中也是这样缓慢扩散的。

下午三点十七分，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空号，电流杂音里传来江叙特有的呼吸频率，像有人用生锈的钢锯在耳膜上反复切割。苏然数到第七次心跳时，听见听筒里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接着是熟悉的男中音：博物馆街37号，银器陈列室，现在。

雨势在推开店门的瞬间突然加剧。苏然数着青石板路的裂痕走到街角时，发现自己数错了第三块砖的纹路。

37号门牌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二楼有扇窗户正缓缓打开，飘来雪松混着血腥的气息。

阁楼的门轴发出喑哑的呜咽。

苏然数到第十二道台阶时，发现江叙蜷缩在波斯地毯中央，左胸插着半截骨瓷茶匙。月光从彩绘玻璃窗斜射进来，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靛青色的菱形光斑。

你迟到了三分钟。江叙的尾音带着巴黎郊区特有的颤音，像苏然第一次在蒙马特高地遇见的街头艺人。他的手指深深抠进地毯花纹，喉结在暗红血迹中缓慢滑动，三分钟足够让动脉血凝固了。

苏然数着从伤口渗出的血珠，在第三十七滴即将坠落的瞬间伸手接住。温热的液体在掌心逐渐冷却，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江叙在机场安检口突然转身，把两人的登机牌撕成蝴蝶形状的纸屑：有些秘密就像埋在血管里的陶瓷碎片。

现在这些碎片真实地刺穿了他的胸膛。骨瓷茶匙的裂口处凝结着暗紫色血块，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苏然从围裙口袋里掏出鉴定证书，纸张边缘的锯齿状纹路与伤口边缘完美契合。

还记得我们在苏黎世拍卖会吗？江叙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手，染血的指尖在证书上划出弧线，你说这把手术刀最适合用来雕刻时光。

雨水顺着彩绘玻璃的裂缝渗进来，在地面汇成蜿蜒的血色溪流。苏然数到第三十七道雨痕时，终于看清茶匙柄部刻着的烫金字样——那是他们三年前在京都定制的情侣对杯，杯底用微雕技术刻着彼此的指纹。

第三章 暗房显影液

暗房红灯在凌晨两点准时亮起。苏然将底片浸入显影液，看着江叙的身影在相纸上逐渐清晰。三个月前的暴雨夜，他也是这样站在机场传送带前，白衬衫下摆沾着显影液的紫红色污渍。

第三十七次显影。苏然对着空气说话，显影盘里的液体突然泛起涟漪。相纸上的江叙开始呈现青绿色调，背景是他们在京都清水寺求的签文，褪色的墨迹正在溶解成化学符号。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气流声。苏然数着通风口铁栅栏的阴影，在第七道阴影移动的瞬间举起手术刀。银光划破黑暗时，她听见显影液咕嘟冒泡的声音，像极了三年前他们在实验室煮沸硝酸甘油的那个雪夜。

你总爱把危险品藏在最显眼的地方。江叙的声音从显影盘里传来，相纸上的血渍突然开始流动。苏然看着红色液体在相纸上勾勒出机场轮廓，三个月前的记忆突然具象化——江叙把他们的护照扔进碎纸机时，金属齿轮咬合声和此刻显影盘的气泡声完全同步。

暗房温度计显示38.7℃。苏然数着体温计水银柱的刻度，在第三十七格看见江叙插着茶匙的左胸。相纸上的伤口正在渗出银色液体，化学符号在红色液体中重组，变成他们当年在实验室烧杯上刻下的方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