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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构件蜂’……”
肉球人形轮廓上那横不横竖不竖的扭曲缝隙、姑且称之为“嘴”的地方猛地咧开,发出“嗤”的一声怪响,如同一个漏气的、充满粘液的橡胶球:“哼!倒是直接,连一句求人的软话都不会说吗?没错,以你现在这副不人不鬼、连基本形态都维持不住的烂肉状态,确实急需‘构件蜂’那独特的可以作为‘血械工坊’能力,来重新塑造你那具破烂不堪的躯体……但是,亚瑟·芬特……”
它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浓重得几乎化为实质的恶意:“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把它给你?凭你现在这……一堆需要靠废铁才能移动的腐肉?还是凭你那份……丢人现眼、连重要物品都弄丢了的、彻头彻尾的失败记录?”
面对这直刺心底最痛处的、毫不留情的嘲讽,亚瑟·芬特回应的声音依旧嘶哑平稳,毫无波澜,却透着一股能将空气都冻结的冰冷寒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们……针对兽园镇异兽研究所的,‘那个’计划……前后策划、渗透、执行了这么久,耗费了组织内部海量的资源和人手……结果呢?连一点像样的、实质性的水花都没能溅起来吧?至今还在外围打转,不得其门而入,没错吧?”
他的话语,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切中了对方最敏感的神经。肉球人形轮廓明显一滞,表面的血肉都因瞬间涌起的愤怒而剧烈地蠕动、痉挛了几下,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咕叽咕叽”的粘稠声响。
它没有立刻出声反驳,这沉默本身,无疑证实了亚瑟的指控。
亚瑟趁势追击,那嘶哑的声音此刻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在吐露信子,带着致命的精准:“上次……研究所内部能量核心过载,导致其主防御系统瘫痪了足足三十分钟的‘黄金窗口期’……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不是我手下的人,冒着暴露和全军覆没的风险,不惜代价创造出来的吗?我把如此完美的机会拱手送到你们面前,结果呢?你们竟然毫无作为,任由机会白白流逝……还有,更早一些时候,我费尽心机,从研究所内部收买了一个掌握关键权限的资深研究员,让他‘顺便’把通往核心区域的‘钥匙’样本带了出来……嘿嘿……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恐怕直到死,都永远想不到他随手带出来的那件‘小玩意儿’,竟然是如此重要的东西……‘钥匙’应该已经完好无损地送到你们指定的人手上了吧?为了确保这东西的送达,我甚至在镇子外布置的几条暗桩都因此而彻底暴露、折损了……结果呢?” 他发出一声极其难听的、如同锈蚀齿轮被强行转动般的冷笑,“防御的漏洞给你们亲手撕开了,通往核心的‘钥匙’也给你们送到手了,天时、地利、人和,所有条件都完全喂到你们嘴边了……就这样,你们居然还是没能取得‘那个’计划的任何实质性进展?废物……这两个字,究竟应该贴在谁的额头上?”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欣赏对方的沉默与愤怒,又似乎是不打算再给对方任何苍白辩解的机会,声音转而带上了一丝居高临下的、如同施舍般的意味:“既然你们……如此无能。不如,就把‘那个’计划相关的所有权限、前期搜集的所有资料、以及组织为此计划拨付的剩余资源……全部移交给我。让我……来给你们代劳。结束这场可笑的僵局。”
“你?!你来代劳?!” 肉球人形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荒谬至极的笑话,整个巨大的肉球都因为剧烈的、充满讥讽的“笑声”而颤抖起来,表面的粘液被震得四处飞溅,“咕嘿嘿嘿……哈哈哈……代劳?亚瑟·芬特,看看你自己!睁大你那只还没瞎掉的眼睛好好看看!你现在就是一坨靠着破铜烂铁和几根兽骨才能勉强移动的腐肉!连最低级的地穴蠕虫的幼体,都能轻易要了你这堆破烂的命!就算你侥幸得到了‘构件蜂’,用它勉强修补好了你这身烂肉,你还能拿什么去代劳?用你那跟烂肉快要长成一块儿去的破轮椅去撞开研究所的强化合金大门吗?啊?哈哈哈……真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面对这如同狂风暴雨般刺耳、恶毒的嘲讽,斗篷下的亚瑟·芬特依旧如同最深沉的古井,毫无波澜。只有那嘶哑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最终的通牒,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甚至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重复着最初的问题:
“这之后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给,还是不给?”
洞窟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肉球表面粘稠液体滴落潭水时发出的、缓慢而清晰的“嘀嗒”声,以及它内部血肉持续不断蠕动时产生的、令人不安的“咕噜”声。肉球人形轮廓上那两个模糊的、如同眼窝般的凹陷处,仿佛有两团幽暗冰冷的火焰在跳动,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在轮椅那被宽大斗篷笼罩的身影上,似乎在极度愤怒与不甘中,艰难地权衡着某种利弊。
良久,一声充满挫败、不甘和极致轻蔑的冷哼,如同从深渊底部挤出来一般,打破了沉默:“……哼!牙尖嘴利,死到临头还嘴硬!罢了!反正‘构件蜂’那东西,一直放在仓库最底层也是吃灰的玩意儿,留着也没什么大用。给你就给你!我倒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这堆连人形都算不上的烂肉,还能垂死挣扎着折腾出什么可笑的花样来!别最后把自己彻底折腾散了架,连点可供回收的渣都不剩,那样我可不好向上面的祭司交代!在这等着!” 它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但语气中充满了对亚瑟·芬特极度的、毫不掩饰的轻视,仿佛在打发一个令人厌恶的乞丐。
肉球人形发出沉闷的、如同闷雷般的咕隆声,整个巨大的、令人作呕的肉球开始缓缓地向下方粘稠漆黑的潭水中沉去,粘稠的潭水如同贪婪的巨口,重新将其一寸寸吞没,只留下水面上不断翻涌、破裂的泡沫,以及一圈圈缓慢扩散开来的、带着腥气的涟漪。
当那散发着极致恶意与腐朽气息的肉球彻底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漆黑潭水之下,空旷诡异的洞窟内,便只剩下轮椅上的亚瑟·芬特独自一人,以及墙壁上那些幽光苔藓投下的、随着时间缓缓扭曲晃动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他没有去看那重归死寂的潭水,兜帽甚至没有丝毫转向那边的迹象,脸上也自然没有丝毫即将获得急需物品时应有的欣喜或放松。
宽大的、沾满污秽的兜帽,在此刻,微微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角度。阴影之下,一双眼睛,或者说,曾经是眼睛的部位,显露出来。
右眼,已然被一只结构精密、却透着冰冷非人光泽的机械义眼所取代,那义眼由无数细微的齿轮、镜筒和闪烁着暗红色微光的传感节点组合而成,此刻正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毒蛇潜伏般的“滴答”声,缓慢地调整着焦距。而那只仅存的、属于人类的左眼……眼白部分布满了蛛网般密布的、仿佛具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的漆黑血丝,而那瞳孔……瞳孔也已不再是人类应有的圆形,而是如同遭受重击的玻璃镜面,碎裂成无数细小的、不规则的黑色晶体,扩散成一片深不见底、纯粹至极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而在这片黑暗之中,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痛苦,甚至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之为“情绪”的东西存在。只有一片冰冷、死寂、仿佛连接着宇宙终末之虚无的、无穷无尽的暗色在其中无声地翻涌、沸腾,如同粘稠厚重、永恒不化的原油,随时可能满溢而出,将视线所及的一切,连同整个世界,都彻底拖入那永恒的、万劫不复的冰冷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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