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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尚未完全褪去,冷宫庭院中那株半死的老梅树,却已在无人留意的角落,悄然缀上了几粒羞怯的花苞。破天荒拢了拢身上那件浆洗得发白的旧棉袍,望着天边刚泛起的鱼肚白,指尖仍残留着方才研墨时的冰凉。
“殿下,辰时已至。”墨先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是那般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今日换了一身寻常的青布儒衫,头上戴着顶旧方巾,若非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任谁也只会当他是个落魄的教书先生。
破天荒转过身,目光落在对方手中提着的食盒上。自三日前那场改变命运的夜谈后,这位自称“墨先生”的神秘谋士便以“故人之仆”的身份留在了冷宫,每日送来的膳食虽简单,却总比宫中派发的馊饭强上百倍。
“今日要见的是哪位大人?”他声音略带沙哑,昨夜又是半宿未眠。墨先生为他绘制的朝局图,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每个节点都牵扯着无数人命与利益,看得他心惊肉跳。
“前国子监司业,柳承宗柳大人。”墨先生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一碟酱菜,还有一小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此人乃先皇潜邸旧臣,因直言劝谏当今太子,被罢官闲居。”
破天荒拿起馒头的手微微一顿:“太子的人?”
“曾是。”墨先生递给破天荒一双竹筷,“但柳大人素有‘柳黑子’之称,最是刚正不阿。当年太子为争嫡位,构陷三皇子,便是柳大人当庭据理力争,这才保住三皇子性命。可惜……”他话锋一转,“三皇子去年冬狩时意外坠马,如今想来,恐怕未必是意外。”
米粥的热气模糊了破天荒的视线。他想起那位总是温和笑着给他带蜜饯的三哥,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可他为何要见破天荒?”破天荒不解,“破天荒不过是个被遗忘在冷宫里的废人。”
墨先生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那玉佩色泽温润,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正是先皇御赐之物。“柳大人识得此物。”
破天荒看着那枚玉佩,忽然想起自己八岁生辰时,先皇曾抚摸着他的头说:“荒儿虽非嫡出,却有凤髓龙姿,可惜啊……”当时他年纪尚幼,不懂父皇未尽之语中的深意,如今想来,竟是字字泣血。
“走吧。”墨先生收起玉佩,“柳大人在城南的‘晚香茶社’等破天荒们。记住,今日殿下只需听,无需言。”
破天荒点点头,跟着墨先生走出了冷宫。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踏出宫门,脚下的青石板路被晨光镀上一层暖金,街上已有了零星的行人。卖早点的摊贩支起了油锅,滋滋作响的声音伴随着诱人的香气飘散开来,一切都充满了久违的生气。
晚香茶社位于城南的老街区,门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墨先生带着破天荒穿过前堂,来到后院一间僻静的雅室。推门而入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临窗而立,手中握着一卷书,身形虽佝偻,却自有一股傲然风骨。
听到动静,老者缓缓转过身来。他脸上布满沟壑纵横的皱纹,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人心。当他的目光落在破天荒身上时,那双眼睛猛地一缩,手中的书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这眉眼……”老者嘴唇颤抖着,踉跄着上前两步,枯瘦的手指想要触碰破天荒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像……太像先皇了……”
墨先生适时地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书卷:“柳大人,这位便是先皇第七子,破天荒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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