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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八年的初冬,寒意似乎比往年更浓,袁州城头凝结的霜华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泛着清冷的光。寅时三刻,城南门外,八百精锐已列队完毕,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在寂静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队伍最前方,“陈”字大旗与靖安营的号旗在微风中低垂,仿佛不忍惊扰这离别的时刻。
陈远立于队前,一身青袍之下是精心打制的锁子软甲。他没有立刻发言,而是用沉静却锐利如刀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这些面孔,有的饱经风霜,刻满了彬江血战留下的坚毅与沧桑,那是靖安营的老底子,是他起家的根本;有的则相对年轻,眉宇间虽带着一丝紧张,更多的却是被筛选出来后渴望建功立业的炽热,他们来自吉安团练,是队伍中新生的血液。
他缓步走过队列,甲叶摩擦发出轻微而规律的铿锵之声。在一个嘴唇紧抿、下颌线条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僵硬的新兵面前,他停下了脚步。伸手,为他正了正头上那顶略显宽大、有些歪斜的皮弁,指尖拂过冰凉的铁片。
“怕吗?”陈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新兵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猛地挺直尚显单薄的胸膛,几乎是吼着回答:“不……不怕!跟着大人,不怕!”
“好。”陈远的手掌落在他的肩甲上,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沉稳的温度,“记住此刻的胆气,握紧你手中的矛。活着回来,我为你请功。”
说完,他走向下一位。这是一个鬓角已染霜白的老兵,脸上纵横的皱纹如同干涸的土地,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他的手,布满老茧和细微伤痕,此刻正稳稳地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陈远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与他对视一眼,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这八百人,是他的胆,是他的魂,是他在这混沌乱世中,意图劈开前路、再造华夏的剑刃。
他重新回到队伍正前方,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传遍整个阵列:“抬起头!都看看你身旁的人,记住他们的脸!”
所有士卒下意识地挺直腰杆,目光左右扫视。
“此行,非为攻城掠地,不图一时之快!”陈远的声音带着金石之音,“我们要深入的是千里蛮荒,是瘴疠横行、毒虫遍布的未知之地!前路,有莫测的天灾,有凶猛的毒物,更有心怀叵测的敌人可能在暗处窥伺!我们能倚仗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再次扫过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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