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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生我的女人我又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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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李月篱坐上的这辆长途大客车,像是一个老顽童,门牙脱落了,还一样的咧嘴笑哈哈,拉着旅客好像是驶向博物馆,让人一看到和一坐进去,就十分担心它把人不是变成旅客。

而是变成古董那样的好笑,这大客车就这样在一种现代与古典的暗暗较量中,开始了返回故乡的一段旅程。

客车,在一条狭长的柏油公路上,由北向南,一步三摇,慢腾腾的行驶,像是有什么千年的心事儿似的,在那左思右想呢!此时正值春天的季节,虽然乍暖还寒,但已是杨柳飘飘,莺歌燕舞了啊!

这条公路是简单的双行道,很狭窄,而且由于年久失修,加之通行的车辆又多如牛毛,早就不堪忍受重负,路面上就多是坑坑洼洼的,个别的地段,坑洼特别的大,特别的深,栽进去就像是掉进陷阱一样。

这车一路开来,因为总是有坑洼地段,就一直在颠簸个不停,车内的人也在颠簸个不停。车颠簸的厉害,车内的人颠簸的也厉害。

遇到坑洼特别大而深的路段,坐在车厢后面的顾客,都能给颠起来老高,头都触碰到了车厢的顶部,砰砰砰的,像是不停的有棒槌儿敲打在铁皮鼓上。

于是车厢里每隔一段时间就叫骂声连连:“哎么!疼死了,疼死了!”

“这是什么破公路啊!”

“这车都能把人颠出心脏病来。”

“这破公路是谋杀者!”

“颠死人不偿命是咋的?”

“这坐车真是遭罪啊!”

此时这个客车由本省的碎花市开往肇源县,碎花市在当时是县级市,只不过它是碎花地区的中心县市。

碎花地区下辖多个市县,肇源县就是它下属的小县城之一,两地相隔数百里,路途遥遥。

清早7点从碎花市客运站发的车,一路极其艰难的颠簸之后,预计4、5个小时左右到达终点站肇源小城。

车的速度很慢,很慢的,就像蜗牛在爬行,还像一头暮年的老牛在上坡。

车开行的噪音很大,轰轰的,充斥在人的耳朵里,就像塞进棉花球一样,满满的,没有一点儿空隙。四溢的汽油味儿把人的胃都搅的如翻江倒海一般,要吐。

随之人的脑子也胡涂了,像是煮熟的浆糊了,也好像进入了白痴状态,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什么也想不起来,一想就要吐

此时就是这样的状态——她所有的记忆似乎都中断了,大脑一片空白。

一切都好像没有了来源也没有了结尾,一个大活人只是作为一个不确定形体的符号,处在空荡荡、雾茫茫的一处空间中。

像漂浮的棉絮那样,没有了任何方向,没有了任何的知觉,就像是在不知不觉之间飘入了原始人的部落里,却无处落下。

于是这片儿棉絮就一路梦游,梦游,最后梦游成了自己的名字——梦,就像是一个洁白的梦在游走,白梦如霜。

这感觉,轻飘飘的,轻飘飘的——这时,李月篱把头靠在座位背儿上,要么是闭着眼睛,防止看见车窗外物体的移动产生明显的错位感和晕眩感,减轻一下晕车的感觉和压力。

要么她是睁开眼睛,眼睛往车窗外多看看,也许美妙的景色通过眼睛能给心灵输送怡人的幸福感觉,脑袋里也多想想往昔岁月里愉快的事情。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这样尽可量的分散自己晕车的感觉。

“姑娘,你不好受吗?”李月篱同座位的一个中年妇女问道。

这位中年妇女早就注意到李月篱的表情特殊了。她看到这小姑娘长相不错,而且脸上的气息是极其善意的,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一直不说话,而且一直若有所思,很深沉的,似乎还有一种难言之隐吧!

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有点爱怜的感觉,车上其它的一些个小姑娘小男孩喳喳呼呼的,在那儿又喊又叫的,但是这个小姑娘却是沉默寡言的。所以也就有点特别的吸引人注意

这小姑娘也许被晕车的滋味儿搞得悲悲戚戚的吧!哦,看上去她还真的是挺可怜的呢!一个人孤零零的出门,要知道她可是一个女孩子啊,身边怎么没有个人陪呢?

不安全不说——现在这社会上多么的乱啊!女孩子独来独往肯定会不安全。

而且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她不好意思开口吧!一般女孩子都是这样子的,尤其是像她这样不爱多说话的女孩子可能更是这样的。

所以这位见多识广而又颇具热心的中年妇女就没有沉默,来关心一下身边的这个小姑娘。

话说,她也有一个和李月篱一样大小的女儿,去年上的大学,所以,现在她一看到李月篱,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影子一样,隐约之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中年妇女心底感慨到:人就是这样的一种动物:即使是相互陌生,因为一路同行,也容易产生一种亲近感,这就是人的社会性之一,因为这才是人的本性,人的自自然性。

这亲近感不见得都得付出什么,问候式的关注一下即可。这要是在那个有十年之久的文化“特殊时期”,人与人之间相互仇视,相互防备。

即使是一路同行,也不敢擅自开口问人家什么,更谈不上关心人什么了。因为怕的是一旦说错话就被当成“反革命”给抓起来。

好在,现在中华民族历史上空前绝后的那个“特殊时期”,从1976年它正式的结束了。

到现在正处于改革开放中的1986年,已经过去有十年了,时间上算是漫长的了。

但是在那里面结下的种种邪恶与残酷的种子,在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心中也许早就长成了植物,开花结果而已,是心理的暗影儿啊!

“还可以。”李月篱笑笑,侧过头,看着中年妇女。

“需要塑料袋的话,我这儿有。”

“我准备了,谢谢您。”说完,潘小梦的心里一动,忽然想到要是这位妇女是妈妈多好。想到这里,她被吓了一跳。

迅疾,她的心底似乎烧起了一场大火,脸被烧的火热。人家怎么会是你的母亲呢?只是,自己真的被这位陌生的关心感动了。

“姑娘,你在哪儿下车?”

“哦,终点,肇源。”

“早着呢,你能挺住吗?”

“应该没问题。”

“姑娘,你难受的话就说啊!”

“好的,阿姨,谢谢。”李月篱说,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很舒服的气息,在想:

都说出门搭车最好少说话,但在车上能遇到像朋友一样关心你的陌生的乘客,别无所求只是关心一下,这真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也是很温暖的事情。

这也是一种缘分,短暂的缘分也挺美妙的。谁说人在旅途,人生的旅途总是孤寂难耐的?谁说孤寂的人,孤寂的时候只是有一颗孤寂的心陪伴?

陌生人,有时候陌生人也真是可爱的。李月篱想到这里,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并不曾主动和身边的陌生人说过什么话,其实是不怎么好的。

今后这个性格要改一改的。曾几何时,自己不想改一改这个性格呢!

但都不能如愿,因为自己真的是无法时时能高兴起来的。

其实李月篱前后座位的人们早就注意到了她。他们在那里有说有笑的,可是唯独李月篱只是倾听,顶多笑笑,并不参与什么话题,说一句都没有。

但她的漂亮和她这里的宁静,于无声处有惊雷似的——有点吸引他们的目光,尽管他们没有像这位中年妇女这样跟她说话,但也许他们心里也许会有点想法儿:

这小姑娘穿着朴素,但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漂漂亮亮、文文静静的,一看就是那种典型的中国淳朴女孩儿的样子。

真是有点讨人喜欢呢!

只可惜是身边没有人相陪,只能是千里走单骑了!那么,究竟是哪家儿的青年舍得让这位小姐,孤单单的行走在寂寞的旅途和青草的边缘呢?

她就没有一个相爱的人在身边吗?肯定有的吧,这么漂亮温柔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没有人爱?

那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千里走单骑呢?

因此,默默坐在一旁的李月篱,即使一言不发,也能让身边的人们对她产生某种爱情的想象。

那时候,政治的雨雪冰霜化冻不久,思想空气和社会风气都变好了许多,人们如果路遇一个漂亮文静的女孩儿,想到的不再是邪恶,而是欣赏。

这就让人们自然产生了看她一眼或多眼的愿望,领受一下来自于一个清纯少女的气息,欣赏着什么,回味着什么。

悄然之间,年长的人在这份气息中试图回到青春岁月,那挣扎的心酸和痕迹无不是眷恋和美妙的代言词——

对他们来说,存留在记忆深处里的美,无不是遗憾里的美!因为他们把青春岁月和青春岁月里的无数的美,都奉献给了特殊时期和知识青年的上山下乡等各种多如牛毛的大小政治运动了!

当时觉得它们都的确很美,但现在除了叹息,如果说是美,那也是遗憾的美了。哦,为往事干杯。

年轻的人在这份气息中试图穿越和跨步,把自己和对方做一个横向的比较,看到李月篱就像看到自己,感受别人的某种心灵悸动。

就像是在感受自己的某种心理悸动一样,为青春和青春的美,为中华民族难得一遇的改革开放时代里的青春之美干杯吧!

于是,李月篱就被人回过头或者从旁侧看一眼或者多眼,似乎年轻的女孩儿在旅途上被这样礼遇是见惯不怪、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但李月篱却从来没有主动迎合这样的目光,也从没有从别的旅客那里寻找和发现点什么,至于年轻人的什么心灵悸动不悸动的那样的感觉,在她这里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水。

外部则是——她感觉自己已经被生活,尤其是被一种对亲生母亲的思念那种感情风化为一尊寂寞的沙雕,四周空旷的沙漠卷起的只是黄金一般的往事,即使这往事对她来说,的确为零——

因为她与自己的母亲除了自己降生当初那短暂的几天,就从来没有在一起生活过。

那么又哪里来的往事呢?

但是,自己这二十年的生命,的确又是无时无刻不在生母的影子里和对声母的思念的往事中度过的,哪怕只是好像。

哦,这位关心自己的中年妇女,陌生的女人的几句话,在李月篱的心里,除了有一种陌生人的温暖和自己对陌生人的感谢外,促使她自然而然的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那些并不存在的与生母有关的往事,此时此刻一切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妈妈要是还健在的话,和这位关心自己的阿姨的年纪差不多的。

只是李月篱不敢多想生母的事情,思念,思念自己的生身之母,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海洋啊!她怕自己陶醉在里面无法自拔。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有意识的制止自己的多想。

可是对于这个生了自己的女人,和李月篱只有短短几天的相处时间,然后他就把自己狠狠的抛弃掉,自己似乎对生母的印象一点没有啊!是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但李月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十分的思念,这个生了自己的女人,然后又把自己无情的抛弃掉的这个强势女人?

总是想了一个开头,就立刻嘎然停止,就像是手指触摸到煤炭烧的发红的炉子,就会立刻缩回一样。

但,即使是这样的迅速撤离,但对母亲的思念还是在在自己的身心深处,荡气回肠了许久,许久的——

于是她想自己则更愿意做一个独行独处的侠女,似乎是满腹的愁肠百结,却无法说清楚一截儿它的来龙去脉,尽管这一切似乎早就是劣迹斑斑,早就是形迹可疑,却无一丝瑕疵可以握在手心!

所以,自己只能是仍然故我的行事儿:或望着车窗外,享受一种渐渐远离的动感而自己却无动于衷;或闭目沉思,任凭往事如昨,放行内心无数的闲云野鹤,飞翔于那淡蓝色的天空。

沉默,沉默在一旁,无语凝噎,似乎她对外界的一切都不为所动,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的隐居者那样,静观长河落日圆,然后随着这消失的夕阳,走入看不见的一座远山。那是自己生母的一座远山啊!

多年来,李月篱无论是坐什么车都总是有点晕车,有时候只是轻微的感觉,一般都能挺过去,但要是厉害的话,难受的话,就会翻江倒海,呕吐不止。

她每次坐车,都怕这种厉害的情况出现,自己能做的就是从一上车就想方设法的制止这厉害的情况出现:要么吃半片儿晕车药,要么多看看窗外转移注意力。

这一次显然是不太厉害的那种情况,只是觉得有些难受,好在还没有吐,自己能随时把吐的欲望给压服住,即使这样,她为此连庆幸的心思都没有。

只是期盼客车快点开,快点开,快点到达终点,下车后整个的人就一下子沐浴在迷人而清洁的阳光空气中,晕车的难受的感觉会顿时烟消云散了,这有多好!

这个幸福对人来说有多么的简单!甚至很多人都会轻易意识不到这个简单的幸福。

可是现在,这个很多身处阳光空气中的人,都能享受到的简单的幸福,都成了柳如梦此时心底无比美好的向往和渴望:

成了她的一个复杂的大事儿。所以她在心底里热切的祈祷着这个客车快点到达目的地。

这时李月篱就换挡,不再闭眼---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哦,车窗外,虽然一切都是一闪而过,但是一切都是尽收眼底。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客车带着你一路向前,但是那些生活的往事,尤其是与亲生母亲无关的但又是极为有关的往事,却在一一倒退吗?

此时此刻,为什么不是他,亲爱的哥哥,你陪在自己身边,如果真的是这样,当自己思念起亲生母亲的时候,你的坚实的肩膀也能让自己的那份愁肠百结的思念,有个停泊的港湾啊!

真的。哪怕是什么也不说,只是就这样靠一靠,靠一靠,靠一靠——靠在哥哥的肩膀上,静静的,静静的坐在哪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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