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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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残影,钢青色的雨像是从云端坠落的液态汞,将摩天大楼的棱角腐蚀成模糊的剪影。后视镜里浮动着无数破碎的霓虹,那些猩红与幽蓝的光斑如同巨兽的独眼,在雨帘后窥视着十字路口孤独的车辆。
“快到医院了。”顾翊心想。
今天终究还是被路明非拽去了云隐寺。刚跨出车门,豆大的雨点便砸在青石板路上,香火鼎盛的寺庙转瞬空了大半。顾翊跟着路明非踩过湿漉漉的台阶闯进正殿时,住持正倚着功德箱打盹,檐角铁马在骤雨里叮当作响。
说明自己被恶鬼缠身,老和尚枯枝般的手指立刻搭在顾翊腕间足有半柱香时间,随后忽然倒吸口凉气:“阿弥陀佛,施主这脉象浮滑如游鱼,分明是魑魅缠身呐!”
他边说边从供桌底下抽出张泛黄的价目表,金粉勾的“辟邪套餐”四个字在烛火下晃眼。顾翊盯着最底下那行6700元的标价,余光瞥见路明非喉咙滚动了两下。
“大师,我两是学生…..”路明非搓着裤缝开口,话没说完就被住持截住:“佛门本不该谈钱,可这香烛法器都要成本...”
随后两人像菜场摊贩般讨价还价,最终定在1500块时,老和尚突然从蒲团下摸出POS机,动作熟练得让人心惊。
所谓驱邪仪式倒像场荒诞的沐浴秀。冰凉的“圣水”顺着顾翊脊梁骨往下淌,住持还用冷茶抹顾翊眼皮,随后暴喝“茶能明目!”惊得供桌下打盹的狸花猫炸毛窜出。
仪式完成后两人本想离开,但住持已从经幡后推出个移动展柜。桃木剑压着泛黄符纸,五帝钱缠在镀金十字架上,菩提念珠间还混着串星月菩提。
“施主请留步!”老和尚指尖拂过琳琅满目的驱邪物件,“请尊开光貔貅镇宅如何?今日香火钱满两千还在QQ上赠电子木鱼。”
顾翊用指尖挑起串刻着《般若心经》的钛钢项链,“佛寺卖十字架?”
住持袈裟广袖忽地扬起,腕间沉香手串与百达翡丽相撞叮当:“小施主着相了,三教合一方显我辈格局。当年王重阳祖师...“他边说边往路明非怀里塞了个项链,“此物最宜化解恶鬼!”
住持给两人忽悠的一阵一阵的,在‘来都来了’的心态下又花了几百买了三个项链,随后在路边等车时顾翊看到主持一身名牌上了辆大奔,瞬间觉得肯定是被坑了。
但路明非不这么认为,他只是拍了拍顾翊肩膀,“你看人家这袈裟都镶金线,肯定是得道高僧...”
顾翊十分不解,“为什么袈裟镶金线就是得道高僧?”
“不是得道高僧,怎么会穿这么贵重的袈裟?”
顾翊被路明非这套说辞噎住,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就沉默听他在一旁不停胡扯,思考间车已经快到了医院。
“我马上下车了,你让师傅再送你回吧。”
路明非放下了刚通完话的手机,“忘问你了,买两个项链就行了,为啥要多买一个?”
“楚师兄马上要出国,送他一个礼物。”
“楚师兄?你说那个经常和你一起打篮球的楚子航?你俩打个篮球感觉半个仕兰的女生都会去看。”
顾翊思索一下,确实一打球附近的女生不少,还会给两人送东西,但都被拒绝了。
“三鲜馅饺子配皮蛋粥,”路明非对着反光的手机眯起眼,“刚打电话人说没多久就送到,你就在岗亭雨檐下等着,别让人伙计淌水进医院,这种大雨还配送的商家没几个的。”
“你关心小哥倒不关心关心我?”顾翊扯开黏在后颈的衬衫领口,安全带金属扣撞在真皮座椅上发出闷响。
手机和盖声清脆地截断话音。路明非偏头打量他浸在阴影里的侧脸,嗤笑出声:“就你这样的,埋北极冰川里三千年,等融化了都能原地复活。”
“你他…”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顾翊的脏话,“小伙子,医院到了啊!”
顾翊猛地推开车门,六月暴雨劈头浇在发烫的耳廓上。他听见身后传来慢悠悠的补充:“给人留的你手机号——记得接电话…”
车门摔上的闷响混着轮胎碾过水洼的哗啦声,吞没了路明非未尽的尾音。顾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见岗亭暖黄的灯光在积水里碎成跳动的金箔。
拿到了自己的晚饭,顾翊走进了住院部。消毒水的气味与嘈杂声浪扑面而来。住院部三楼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轮椅轱辘碾过地砖的声响混着此起彼伏的呼叫铃。
他打开病房门,老人仍保持着那个姿势深陷在白色被褥里,床头监护仪的绿光在暮色中规律跃动。从尼伯龙根回来后,姥爷就一直陷入昏迷中。
他问过那像鬼魅一样的女孩,女孩回答普通人被强行拉进尼伯龙根都会很难受,何况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那次的经历对他的伤害非常大。
顾翊又问女孩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吗,那是他第一次见女孩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她伸出手想摸顾翊脑袋,但那次顾翊躲开了。
他坐在病床旁,眼前的姥爷面容依旧慈祥,但脸上却少了那份久风历雨的睿智和温暖,多了几分虚弱和疲惫。顾翊记得小时候,姥爷总是笑着给自己讲故事,那些故事里充满了温情和希望,可如今,他自己的故事似乎走到了尽头,仿佛他生命的一切美好都在被夺走。
“不该是这样的。”顾翊低声喃喃,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翊盯着窗外,思绪飘远。姥爷昏迷的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每天都来陪伴,眼睁睁看着一位曾经强壮、坚定的老人逐渐消瘦,甚至连最基本的起床都成了奢望。他握住姥爷的手,心里明白这不是一场能战胜的病,这是一个上下左右都无限高的墙。
窗外骤雨渐成帘幕,碎玉乱珠敲打窗棂的声响里,顾翊的眼眶蒙上雾气。他指节泛白地攥住老人枯藤般的手,胸膛剧烈起伏,试图将胸腔里翻涌的酸楚尽数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