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离谷启程一人一马一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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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初亮,谷中雾未散,苏长安立在神蚕谷南门前,站得挺直,身形干脆,额头上那团“天相鼓包”依旧耀眼,鼻梁与双颊也没缺席,谁看谁心疼。
他手搭在饿霸脖颈处,鼻尖感到一丝潮湿的草香与马身余热。山风穿谷而过,带起他的发丝与衣角。
赵四海和钱有道跟在他左右,二人捧着各式礼物往饿霸身上的褡裢里面装,嘴里还在念叨:
“我说你这瞎子就别走得这么潇洒,能不能装点不舍出来?”赵四海伸手拽了拽褡裢袋口的绳子。
“就是,”钱有道接话,“你这一走,把我们兄弟两丢神蚕谷里当苦力了,起码先给咱们商铺弄个开业剪彩的仪式吧?”
苏长安脸上挂着笑:“剪彩不用,我回头把你俩名字刻在我的墓碑上,流芳百世。”
“呸!”
赵四海作势要踢他,被饿霸一甩马尾拍了个正着,整张脸瞬间被露水抹成草纹印花。
许夜寒站在几步外,背脊挺拔,眼神清冽。他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递上一枚压在手心的符玉:“路上若有急事,捏碎便可召我。”
苏长安点了点头,接过。
他转向白绫娘子,神色不变,语气平静却带一分罕有的郑重:
“我那份文策——你们要坚持照我说的,一步不落。”
白绫娘子轻颔首,眼底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波澜。
“请稍等。”
她转身,从身旁侍女手中接过一个紫木长盒,开启。
盒中,静静躺着一袭月白衣袍,质地轻柔如烟,丝缕之中隐隐浮动星辉,仿佛夜空藏于布上,沉敛而不失灵光。
“穿上。”
她语声平缓,语调无起伏,却自带不容置疑的从容。
苏长安接过衣袍,指尖触及那一刻,便有清凉之意顺肌而入,直入骨里。他翻过衣襟细看,织纹密实,缝合绵密,灵丝间似有低微流动之声。
“这是我亲手所制。”白绫娘子语声轻顿,“千年灵蚕丝所织,名曰‘月华冰蚕袍’。”
苏长安轻轻偏首,并未回应,却已动作利落地披上衣袍。
衣料贴体柔顺,有灵气缓缓渗入,像温泉拂过内腑。它贴合得几近天然,好似为他此刻的身形,毫无一丝违和。
“最后一针,要在你身上完成。”
白绫娘子从袖中取出银针与灵丝,眼帘微垂,手腕轻提,拂线入布。
她下针极稳,衣角轻动之间,银丝入布那瞬,几不可察的光痕自苏长安肩口掠出,流转一圈后归于无声。
灵丝归位,袍成认主。
苏长安识海一震,一段清晰信息无声嵌入意识之中:
【月华冰蚕袍】(上品灵宝)
【绑定状态】:已认主(灵缝绑定)
【专属特性】:
一,【月蚕自愈】(被动):当衣袍破损,自动启动修复机制,需以上品灵石供能。
二,【适体映心】(被动):可随宿主体型调整生长,真气温养后贴合精密。
三,【月华遁光】(主动·冷却12个时辰):三息之内隐遁入光流,一分钟不可锁定,激活时消耗真气上限20%。
衣袍虽轻,分量却实。
苏长安低头看着这件灵宝级衣袍,心头泛起复杂。
他能猜到,这一切,多半是因为那本文策。
她们大概看不懂里面的那些分析、推理、甚至那些流程图,但越是不懂,就越容易把希望寄托进去。
毕竟千年来的方法全试过了,全是死路。
失败成了常态,“盲选”博一次的思想早已不再奢望,恰恰是这完全不一样的方式,激起她们的希望。
她们不是信他,而是信“新”的可能。
白绫娘子是他的救命恩人,如今又把这等宝物交到他手上,他一句“谢谢”却卡在喉头,没说。
不是不懂礼貌,而是说不出口。
这个字和命比,还是太轻了!苏长安得用命来换,不是一条命,是一群人的命!
“我会回来的”苏长安沉声说道:
白绫娘子目光落在他怀中的月华冰蚕袍上,忽而语气一转:
“这件衣服,有一个缺点。”
苏长安眉心轻跳,语气顿住:“……什么缺点?”
她抬眸,神色淡定:
“太好看了,太招眼。”
苏长安怔了一下,嘴角却慢慢勾了起来,低笑一声:
“我这张脸已经招摇到极致,”带着一丝调侃,“这衣服不一定能抢得过这风头。”
白绫娘子没有回话,只是轻轻颔首,那双不染尘埃的眸子里藏着一层轻柔而坚定的光。
明月仙子立在几步之外,姿态冷傲,绝美依旧,只是凤眼微拢,看着苏长安身边的饿霸,眼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她身后的谷女上前一步,小声提醒:“谷主,那匹马……真不是我们喂瘦的。”
明月仙子咬着后槽牙没吭声,脑中浮现这些日子被饿霸祸害得鸡飞狗跳的马厩景象。
——抢精料,把其他马逼到集体节食,抢草棚、踹马棚,简直就是马中无赖。
碍于是苏长安的马匹,她甚至还特地询问过这匹马的饮食,从一天三顿到无限加餐,最后发展到女儿谷开小灶、单独供料,连灵兽都没这待遇。
可这马就是不长肉。身板倒是抽条了不少,腿长了,脖子硬了,连鬃毛都稍微好看了些,就是整匹看上去……廋得像条加长版的柳条,整个肋骨全部裸露在外,瘦的惨不忍睹。
她收回视线,只暗自祈祷:幸好他眼睛瞎了,否则还以为我们虐待了。
苏长安确实没看见饿霸“修长升级版”的新造型,但他的神识已经觉察到,这马身上骨架高了半尺,气息更加沉稳,走路还带风。
“多谢谷主照看。”他拍了拍饿霸的脖子,感激一句。
“嗯?”明月仙子美目转了个圈,轻咳了一声,“那是自然。”
苏长安扬起嘴角:“等我眼睛好了,再带它回来谢您。”
明月仙子神情一滞,抿唇点头。
苏长安拂了拂衣角,指尖掠过那一缕冰丝般柔滑的纹路,片刻沉吟后侧头唤了一声:
“有道,过来。”
钱有道闻声走近,脚步带风,神情一派殷勤:“兄弟,吩咐。”
苏长安抬手抚过衣角,指腹在那片冰丝纹路上停了片刻,语气淡定:“我能感觉到你这衣裳样子不错,但还差点气派。你要让这衣服做到最好的品质,不计成本,我们将来的铺子,主打两个字——贵、更贵。”
他抬指腹摩挲衣襟下方一个花纹:“你马上弄出两种花纹,一个简,一个繁,简易的要绣在衣角处或在左胸,或在后颈,给人记得住、认得清。”
钱有道眼神动了动,眼珠灵活得跟算盘珠似的:“那繁的呢?”
“面料。”苏长安语气悠扬,“用复杂的纹路织成布基,只此一家,别人想仿都仿不出。贵气要从里透到面,不管洗多少次还能刺痛别人的眼。”
他语声一顿,低头靠近,压低语调:“另外,把神蚕谷与女儿村的标识花纹一并绣进去,藏得巧一点,不露痕迹。然后立刻去官府备案,登记样式,挂号上策。谁要敢模仿,直接告他。”
钱有道眼神瞬间亮了,像看到了十万金票,拇指竖得笔直:“这一手,既是名,也是势,走得极正,藏得极深,高,实在是高。”
苏长安点头:“以后谁是贵人?看他穿不穿我们的衣裳。没穿的——连座席都不配上。”
钱有道眨眼一笑,神情一派得意:“兄弟放心,我钱庄虽小,但账房管得明,做起布行来也是要砸金字招牌的。‘苏家服饰’,将来要想上庙堂、入青楼,走哪儿都得穿上一件才像个人物。”
苏长安非常满意,手臂一扬拍了他肩膀一下,赞赏道:“非常好,你这口才要上了朝堂,能把皇帝给讲辞职。”
“我这不也是被你带出来的嘛。”钱有道一边笑一边感慨,“你现在穿着这件衣裳出门——十丈之内,凡人定睛,修士偏头,连路边拴着的马都要抬头跟你争个光景。”。”
苏长安一脸黑线:“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话音未落,翻身上马。
饿霸后蹄一蹬,马蹄踏响石阶,节奏清脆如鼓。
赵四海远远在后头吼了一句:“哎!苏长安,你可别撞树了!”
苏长安声音穿风而来,轻松回道:“我骑的是饿霸——真要撞,先瘪的是它。”
饿霸欢快的脚步顿时稍微收敛了一些。
钱有道在后头一边笑一边嘟囔:“别把你儿子忘了啊,百日酒我们等着蹭席!”
一人一马越过谷口,朝着晨雾深处走远,饿霸扬头,发出一声带劲的响鼻,
明月仙子望着那道背影,捂着高耸,深深叹了口气。
“…… 还好这马没有倒在谷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