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雨中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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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12月的深圳，空气中已经带着岭南冬天特有的湿冷。卓西度站在深桂香总部大楼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香港上市带来的光环还未褪去，但他心里清楚，餐饮帝国的版图扩张得越快，暗处的风险就越多。

\卓总，车备好了。\秘书轻轻敲门，\气象台说今晚有暴雨，要不要改期？\

\不用。\卓西度抓起椅背上的皮夹克，\和邮电局领导的饭局不能推。\他看了眼腕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黑色的皇冠轿车驶入深南大道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砸在挡风玻璃上。卓西度望着窗外模糊的霓虹，突然想起三年前初到深圳时那个闷热的黄昏。谁能想到一碗三毛钱的米粉，会滚雪球般变成如今市值三十多亿港元的上市公司？

\前面堵死了。\司机老陈突然刹车，\好像有货车抛锚。\

雨幕中，红色尾灯连成一片。卓西度看了眼手表，已经迟到十五分钟。\我走过去，你慢慢跟来。\他抓起公文包冲进雨中。

冰凉的雨水瞬间浸透衬衫。卓西度小跑着拐进一条小巷，突然闻到熟悉的酸笋香味。巷子深处有家亮着昏黄灯光的大排档，塑料棚下挤满躲雨的食客。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靓仔，食乜嘢？\老板娘用广普招呼。

\八桂米粉，加辣。\卓西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在角落找到张空桌。公文包里装着加盟店扩张计划，被雨水浸湿的边角有些发皱。他掏出大哥大想通知饭局延期，却发现进了水开不了机。

\拼个桌可以吗？\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

卓西度抬头，看见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桌前，深蓝色夹克滴着水，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米粉。男人眼角有深刻的皱纹，但目光锐利得像能穿透雨幕。

\请便。\卓西度往旁边挪了挪。男人道谢坐下时，他注意到对方手腕上的老式上海表——这年头在深圳戴国产表的生意人可不多见。

\听口音，广西人？\男人突然问。

卓西度挑眉：\南宁。您呢？\

\贵州。\男人笑了笑，\但我在广西当过兵。\他舀了勺辣椒酱拌进米粉，\这家的酸笋很地道，让我想起桂林。\

雨声渐大，塑料棚被砸得噼啪作响。卓西度尝了口刚上的米粉，滚烫的汤底让他浑身一暖。\您做哪行的？\

\通讯设备。\男人推了推眼镜，\小公司，刚起步。\

\巧了，我公司最近正想升级电话系统。\卓西度从湿漉漉的名片夹里抽出一张，\深桂香餐饮，卓西度。\

男人接过名片时明显怔了一下：\香港上市的深桂香？\他放下筷子，从内袋掏出名片，\华为技术，任正非。\

这次轮到卓西度惊讶了。虽然华为此时还是无名小卒，但\任正非\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前世记忆里，这可是未来中国通讯业的教父级人物。

\任总幸会。\卓西度主动伸手，\听说您从南油集团出来单干？\

任正非握手很有力：\卓总消息灵通啊。\他眼中闪过诧异，\不过现在叫'总'还早，公司算上我才六个人。\

暴雨如注，两人却越聊越投机。卓西度得知华为刚成立半年，主要代理香港的程控交换机；任正非则对深桂香中央厨房的流水线管理模式大感兴趣。

\我最佩服卓总两点。\任正非给两人各倒了杯劣质茶水，\一是敢把传统小吃工业化，二是上市后还坚持技术入股。\他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中国缺的就是把技术和商业结合的企业家。\

卓西度发现任正非说话时总不自觉用左手摩挲右腕上的表带，那是种军人特有的小动作。\任总为什么放弃铁饭碗？\

\44岁失业，总要谋生路嘛。\任正非自嘲地笑笑，突然压低声音，\但更重要的，我看准了通讯业会是中国未来的命脉。\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条曲线，\现在全国电话普及率不到1%，而发达国家...\

塑料棚突然被狂风吹开一角，雨水泼进来打断了他的话。两人手忙脚乱帮着老板娘固定棚布，回来时都成了落汤鸡，却相视大笑。

\其实我最开始就想做技术。\卓西度拧着衣角，突然吐露心声，\但83年刚到深圳时，连饭都吃不上。\

任正非若有所思：\有时候生存本身就是最好的商学院。\他指着墙上被雨水晕开的日历，\你看深圳，七年前还是渔村，现在遍地是机会。为什么？因为这里允许试错。\

卓西度心头一震。前世记忆中，正是这种敢为天下先的精神，让华为日后成长为通讯巨头。他忍不住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华为将来做大了，最怕什么？\

\技术受制于人。\任正非回答得斩钉截铁，\代理生意做再大也是空中楼阁。中国必须有自己的核心技术。\他忽然压低声音，\不瞒你说，我已经在物色研发人才...\

雨声中，卓西度仿佛听见历史的齿轮咔嗒转动。1987年的任正非还没有后来的锋芒，但眼中那份执着已经呼之欲出。他想起自己破解酸汤密码的夜晚，那种创造价值的快感确实比赚多少钱都令人振奋。

\任总，改天带团队来我们中央厨房参观吧。\卓西度掏出钢笔，在湿漉漉的餐巾纸上写下私人号码，\我对通讯是外行，但企业管理或许能交流。\

任正非郑重地收好餐巾纸：\卓总，你知道深圳最神奇的是什么吗？\他望向棚外渐小的雨幕，\在这里，两个淋成落汤鸡的疯子，可能正在改变未来。\

巷口传来汽车鸣笛声，卓西度的司机终于找了过来。两人起身握手时，任正非突然说：\对了，你们上市用的哪家律所？我们准备申请高新技术企业...\

夜色中，皇冠车驶向重新约定的饭局地点。卓西度回头望去，任正非仍站在大排档昏黄的灯光下挥手，身影渐渐模糊在深圳冬夜的雨雾里。他摸了摸口袋，那里有张被雨水浸湿的名片，印着\华为技术有限公司\几个朴素的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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