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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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被转移到了其他医院,医护团队也换成了费利克斯带来的人。
姜月迟对于‘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的解释,再次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费利克斯让她不用担心,钱能解决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如果不能,那就用更多的钱。
她有些好奇,剩下的百分之一呢?
还有他也无能为力的事情吗?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笑容意味深长:“你啊,爱丽丝,你就是剩下的百分之一。”
拿钱砸也没用,威逼利诱也没用。她需要的是最不值钱的真心。偏偏他什么都有,唯独缺乏真心。
手机响了几声,是助手打来的,今明两天本来有一场非常重要的见面需要他亲自参加。
他亲自牵线搭桥,为了促成这场合作。很好的买卖,投入高,风险大,但是回报也大。
费利克斯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生意,那种稳中求胜的他没兴趣。
电话打不通,这是费利克斯没有耐心的警告。
对方识趣没有再打,而是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需要取消今天的见面吗?
他看了一眼,手机放回远处。
没回消息。
然后走过去抱爱丽丝。
爱丽丝,这次该怎么回报他呢,他为了陪她可是自愿放弃了一桩大生意,还赔进去那么多。
他第一次做赔本的买卖。
这又如何不算交付了他为数不多的真心。
他将自己由里至外掏空了。
可惜爱丽丝是贪婪的小龙,她需要很多爱和真心才会被喂饱。
对此,他爱莫能助。他只能在其他地方喂饱她。
喂饱她的小womb。
这点他能很轻松就办到。
他对做救死扶伤的大善人没兴趣,更何况爱丽丝的心里,她祖母永远排在他的前面。
当然,那所垃圾大学的毕业证书也排在他的前面。她的工作也排在他前面,不超过两厘米的银行卡余额也排在他的前面。
还有什么。
哦,他家里那块地毯也排在他的前面。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每次去他家,都会对脚下的地毯露出贪婪的眼神。
她想将它卷走拿去卖掉。
所以他每次都会故意抱着她在上面做-爱,然后弄脏它,最后当着她的面,让佣人拿去扔掉。
他居然吃一块地毯的醋吃了这么久。
啧啧。
奶奶的病情很快就得到稳定,这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却在费利克斯的预料之中。
他早就说过,不会有事的,至少三年内不会有事。
他说过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的。
当然,那些他有意捉弄对方的话除外。
譬如,签了合同我就放过你。
那几天费利克斯经常陪爱丽丝回她家,偶尔也会在这里住下。
他虽然嫌弃这里的破旧程度,但他早就习惯了。
在美国时,他陪爱丽丝住过好几次贫民窟。
她总能找到那些烂房子。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敲了敲桌上的相册,询问起她上面的照片都是什么时候拍的。
看到穿着不符合自己身材的衣服,姜月迟有些窘迫。
她觉得自己给国人丢脸了,尤其是在这位一看就存在十分严重的国籍与阶级歧视的洋鬼子面前。
她解释道:“只是我家比较穷而已,这不能代表我老家的经济状况。”
男人低沉的笑里带着很淡的嘲讽:“你要是像爱你的祖国一样爱我,我们的孩子现在应该可以在你祖母的病床前尽孝了。”
姜月迟想了想。
她很难想象拥有费利克斯基因的孩子是怎么样的。
恐怕不是在奶奶的病床前尽孝,而是在病床前殴打奶奶。
如果费利克斯知道她在想什么,恐怕会打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这次之后,姜月迟大概有半个月没有再见到他。
但关于他的消息也不是一点都不清楚。他这次去的国家,她偶尔会在新闻中看见报道,她能够大致猜到那些事情是与他有关的。
毕竟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也只有他了。
唉。
她抱着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国际新闻中的报道,思考起她的未来。
如果和费利克斯在一起的话,她还能有个安稳的未来吗。这人的血管里流动的都是不安分的血液。他从十三岁那年就确定了自己想要什么。
如果不是知道他从来不碰那些违禁品,她真的要怀疑他是磕嗨了。
毕竟有些事情的疯狂程度,完全不像是一个拥有正常情感的人能够做出来的。
姜月迟没有提前得知费利克斯的消息。也不清楚他还会不会回到中国。
但她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他重逢。
半个多月,他似乎晒黑了一点,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健康的麦色。看来迈阿密的阳光的确很烈。少了几分禁欲,多了些野性。
他一身简易穿着,没束领带,没穿外套。黑色衬衫很适合他,有种性张力拉满的性感,尤其是绑在大臂上勒紧的袖箍,若隐若现的勾勒出他手臂肌肉的线条。
那天真的只是巧合,对方是她以前的同学,前几天得知她回了老家之后,便张罗其他同学搞了个聚餐。
吃饭的时候姜月迟才看清对方的意图,不过是男女那方面的想法。
其实抛开别的不谈,对方一表人才,单位也好,父母都是双职工,有车有房也有退休金。
是姜月迟眼中结婚的不二人选。
她记得算命的曾经说过,她的正缘和她同岁,二人在中学时期相识,多年后重逢会续上这段姻缘。
其实这样算下来,面前这位老同学就很符合算命口中的,她的正缘。
只可惜,有的人能力过于强了,强到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将她的正缘扭转成自己。
前方的路灯下,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路边。越野车高大,底盘也高,可是在男人更加高大挺拔的身材衬托下,反而显得没那么出众。
他今日的穿着其实很斯文,尤其是那副金丝眼镜,将他蓝色的眼睛显得没那么深邃。
那支烟大约是刚点燃的,也不知他来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此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眼底的笑游刃有余。
姜月迟莫名有些心虚,像是在外偷情结果被丈夫当场抓奸。
半个小时之后,送她回家的男人已经离开,而在她家楼下等她回来的男人则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姜月迟质疑他是不是满脑子都只有那种事情,为什么每次都做足了准备。
“来的路上专门买的,最大号。”上次因为买不到合适尺寸的,只能洗冷水澡压下去,这次他做了万全的准备,“这些天在迈阿密我满脑子都是你。你知道有多少人主动在我面前发-情吗?”
他用调笑的语气说出这番话,话里带着轻蔑。
提到迈阿密她就想到沙滩。她一直都很想去那里旅游一次。
“不知道。”姜月迟抿了抿唇。
现在的感觉很奇怪,身体既舒服,又痛苦。舒服的快死掉,痛苦的也快死掉。两种极端的感觉在她体内对冲。
她渴望更多。
他用手轻轻拍她的脸:“翻白眼了,爱丽丝,有这么爽吗。”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全凭本能在回应。她听见了费利克斯低沉的笑声落在她耳边,带着某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她不肯说话,将头扭到一边。费利克斯让她自己抱着双腿打开,她不肯,觉得这个动作过于羞耻。
她觉得费利克斯以羞辱人取乐。
后者眉头微皱。
他只是觉得这样她会更轻松一点,不至于疼。
蠢货!
“说你很爽。”
他拍她的屁股,像严厉的老师在教导学生。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本来是想嘴硬一下的,但身体又诚实的给出了反应。
她觉得他说的话带了点私人情绪在里面,她很费劲地抓住前面的护栏,才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不至于因为身后的冲击力而往前跌倒。
“你是不是吃醋了...因为刚刚那个人?”
“吃醋?”他笑着弯下腰,从身后捞起她,让她的后背紧贴自己的胸腹。
费利克斯一只手抓着她的膝窝,任凭她的腿在自己的掌心自然垂落。他的核心力量强到可怕,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从容不迫地走到冰箱前,从冷藏柜里取出一瓶冰水。
他还不忘笑着提醒爱丽丝:“别尿到里面了,否则里面的食物会全部报废。”
不管他有没有吃醋,她都擅自给他打上了吃醋的烙印。
听到她没什么力气的求饶,费利克斯单手抱着她,将她换了个方向。
她终于可以躺下来,虽然是在书桌上,但比起刚才被抱着走来走去的羞耻感要好了许多。
费利克斯站在桌边,低头看着她。
他一丝不苟的背头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凌乱,几缕落发垂下来,淡化了他硬冷的眉骨。此时居高临下的站在桌边看她,属于西方人的深邃骨相让他看上去有似笑非笑的揶揄。
敞开的衬衫领口,能清楚看见壮硕的胸肌,透明的汗珠顺着线条滚落,让人看的有些面红耳赤。他的腿很长,腰很窄,肩很宽。那张脸也无比完美。
任何一个地方都是顶级的水平。姜月迟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她反而希望四周的可见度能够低一些。
否则她真的会害羞。
并非她没出息,换了个任何一个人,有一个如此符合你审美的帅哥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看。
并且...并且还是在如此亲密的接触中时,盯着你看。
哪怕是呼吸都像是在勾引。
“看够了吗。好不好看?”费利克斯的动作由缓转急,循序渐进。
她没什么骨气地点了点头:“还..还行。”
费利克斯的巴掌落的毫无征兆。房间内突然响起接连不断的巴掌声,以及女人的尖叫。
并非被打疼的那种尖叫,而是...
算了。
姜月迟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很正常,是费利克斯的力道太舒服了。
“那个尖嘴竹节虫想要追求你。”
不得不说,他的形容非常准确。今天送她回来的那位老同学,牙齿有些问题,大约是小时候没怎么受家里重视,所以导致嘴突明显。加上四肢纤细,的确很像一只竹节虫。
但以貌取人不礼貌。
费利克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话怎么也轮不到你来说,爱丽丝。你在那么多人中间选中我,除了我的身份之外,难道和我的外在没有一点关系?”
姜月迟心虚的反驳:“我...我不是那种看外在的肤浅人。”
“是吗。”他被逗乐了,“这么说,你是被我的内在吸引的?说说看,我哪方面的内在吸引了你。”
看他这个反应,原来他本人也知道自己的内在只剩一滩烂泥。
但话是自己说出来的,总不能再收回。她结结巴巴的想了很久,终于找出了几个称得上优点的内在了:“你很聪明,而且也很厉害,只要是你想办到的事情都能办到。”
“你不是一直不耻我做的那些事情,认为是在谋财害命?”
姜月迟问他:“那是吗?”
他笑了:“当然不是,爱丽丝,我说了,我是好人,我赚的钱都是良心钱。”
他甚至握着她的手,让他去感受:“感受到了吗。”
她以为他让自己去感受他的心脏,结果却是。
“嗯......”
“什么感觉?”
“很...烫,偶尔会跳动几下,而且...在不断变大。”
“它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先喂饱它,然后再说那些不值钱的废话。爱丽丝。”
姜月迟想再说些什么,但到了后面她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像是一颗新鲜采摘的水蜜桃,经过榨汁机的捣弄后,汁水越发丰沛。只能听见‘咕叽咕叽’‘噗呲噗呲’的水声。
不行了,太大了,大的过头,好夸张.....
像是为了惩罚她和其他男人举止亲密,在中场阶段,他擅自结束了这场双方都很愉快的事情。
从桌边离开,衬衫被他的肌肉撑的很饱满。看上去儒雅与健壮并存。
皮肉下方隆起的青筋很性感。
姜月迟突然有种失落感:“你....”
费利克斯已经走到窗边抽起了事后烟。姜月迟低头看了一眼,还是很惊人,并且是吓人的那种惊人。
看来他也是在强行忍耐着欲望。
只不过他比姜月迟更擅长克制。
她突然坐起来,身体上的吻痕像是一副漂亮的梅花画作,“你明天陪我一起去医院看望我的奶奶吧。”
她想把费利克斯介绍给奶奶,尤其是今天和那个老同学见面之后。
吃饭的时候他们一直在讨论结婚的事情。大家似乎都到了这个阶段,该面对的不该面对的,统统都要面对了,不管愿不愿意。
姜月迟参加这种集体活动时,通常都没什么话。她听见他们将自己的择偶观都说了一遍,轮到她的时候,‘温柔顾家,事业稳定,有爱心’的标准居然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厉害,厉害,厉害,厉害’
各方面的厉害。
而可以同时拥有这些密密麻麻的‘厉害’标签的男人,似乎只有一个人。
好吧,她的择偶观居然也被迫发生了改变。
她想找一个强大的男人,然后让他变得温柔顾家。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并且她已经快要成功了,胜利的曙光就在前面。
她知道的,上周他去国外,除了完成他的生意之外,他甚至还在各地捐赠了无数所学校和保育院。
这次倒不是为了所谓避税。
虽然不是出于善心——他根本没有所谓的善心。
但姜月迟想,中国有句古话,君子论迹不论心。哪怕他一边嫌弃那些流民肮脏,可他同样给了他们一个家。
至于他做这些的原因。
“我让人拍了视频。”他从西裤口袋中掏出一个u盘来,往她的掌心里放,“爱丽丝,到时候拿去病房放给你祖母看。她应该识字吧?。
他很贴心,“我让人做了中文字幕。”
姜月迟眨了眨眼,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这种事情。
以前都是她去做这种,想不到现在角色调换过来了。不管出于怎样的目的,他愿意花费心思去做这种总归是好的。
她想起自己平日里是怎么驯养‘费利克斯’的。
陆岩将它送给自己的时候,它其实没有这么乖,毕竟是烈性犬。姜月迟从上厕所开始驯养它,做错事情了会处罚它,做对了,则会给予奖励。
从那之后,‘费利克斯’为了获得奖励,会努力做到更好。
真是一条乖巧的小狗呢。也不知道放在费利克斯的家里,最终会被养成什么样。
他的家人都是傲慢的西方贵族。该死的洋鬼子在他家里就有三个往上。
唉,但愿‘费利克斯’不要被他的父亲和弟弟带坏。
“你是为了让我奶奶对你改观,所以特地去做的这些吗?”
他笑着否认:“当然不是,但是顺手拍个视频并不难。”
“也够了。”她主动用脸去蹭他的脸,这是她最常做的,表达亲密的举动,“奶奶一定会喜欢你的。”
她的声线本来就偏软,更何况现在还故意夹着嗓子。完全就变成了很多人讨厌的夹子音。
还是那种没什么技巧,非常刻意的夹子。
姜月迟当然知道漏洞百出,但正所谓对症下药。
她不懂怎么夹着嗓子讲话,但她懂费利克斯喜欢什么。
喜欢她努力去做一些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来讨他欢心。
果然,男人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声音也变得有了些温度:“你祖母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她有些惊讶:“你要给奶奶买礼物?”
“这不是中国人的习俗吗,看望病人不能空手。”
她露出一副感动的笑脸来:“那你以前看望病人都是空手吗?”
“当然不是。”爱丽丝果然还是笑起来更好看,虽然假了些,虚伪了些,但很好看。
无论是唇角上扬的弧度,还是眼底淡淡漾开的光。
“我很少看望病人,不过每次去都不会空手。”
听了他的话,姜月迟对他刮目相看。想不到他还是个如此注重礼节的人。
不过也是,他体内好歹也留着一半礼仪之国的血液,多多少少会收到一些熏陶和感染。
但下一秒,他似笑非笑的语气打消了她的念头:“医院是个很好的地方,我很喜欢那里,安静,又悲伤。住在那里的人通常会对生命的流逝感到恐惧,我稍微恐吓一下,他们的心理防线就会被攻破。”
他这下是真的笑了,像是想到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我通常会带着股权转让合同过去。”
“......”好吧,她收回自己刚才所有的赞美。
“那你也会对我奶奶....”她开始担忧,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会和他拼命。
看出了她眼底瞬间冒出的敌意,费利克斯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莫名有些烦躁。
并且他也不懂这股烦躁因何而来:“我能对你祖母做什么,哪怕是她身上所有的器官加起来,都不够支付我的律师费!”
“你说话很过分。”姜月迟一方面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自己的确以最坏的想法去揣测他了,另一方面又觉得他不该这么形容奶奶。
费利克斯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他不想和爱丽丝进行无用的争吵。
他抱着她,抓着她的手主动往暧昧的地方放。
话里带着极富暗示性的挑逗:“你之前不是想让我往这里入几颗珠子吗。”
姜月迟的脸一红。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后来她上网查了一下,数量是可以选择的,尺寸越大数量就越多。
费利克斯这样的,应该是个大工程。
并且,好像有发炎和感染的风险。
费利克斯笑的无动于衷:“我说了,我有最好的医疗团队,这个你不需要担心。”
唯一的问题就是。
他握住姜月迟的手,带动她的手松开又握紧,她想起了小时候和奶奶一起去地里拔胡萝卜。
她力气小,手也小,碰到长势好的胡萝卜,需要两只手握住了,往外拔。
因为很粗,也很大,非常费力。
“会有其他人碰我,恢复期的换药也是由女护士来负责,因为她们更细心。爱丽丝,这样你也愿意吗?”
她纯粹只是想为护士正名一下。
“她们都是专业的,不会有别的想法。”
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费利克斯眼神一暗,笑意全无:“所以,你不介意有其他人碰我?”
姜月迟觉得他不愧流着一半的中国血液,他真的很适合去学国粹变脸。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所有的脸谱都变外之后,谢幕前露出他最真实的脸。
会惊艳到多少人。
他靠脸吃饭同样能够成为世界首富的。
“不是介意不介意的问题。”她一脸认真,“我不想你疼。”
费利克斯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怕痛,爱丽丝。”
“可我不想。”
只要想起他身上的那些伤疤,她就心疼。
肯定很疼,可惜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费利克斯,如果我们很早就认识了,那该多好。我会在你的受伤的时候给你一个拥抱的,我会照顾你,也会安慰你。
费利克斯凌厉的眼神以一种无比自然的过渡方式,变得柔和。
爱丽丝,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但没关系,他喜欢她狡猾。
毕竟她的狡猾是因为他才存在的。以前那么老实内向的一个孩子,为了讨他的欢心,为了迎合她,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表示遗憾:“可我对那个时候的你不感兴趣,无趣的,平庸的,爱丽丝。”
“没关系的。”她靠在他的肩上,像只小猫一样蹭来蹭去,“那我就缠到你对我感兴趣为止。妈妈说过,只要有毅力,什么事情都会办到。”
“哦?”他轻轻挑眉,“你母亲不是在你不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是如何告诉你,托梦?”
呃...
万幸费利克斯告诉了她应对之策,她硬着头皮点头:“嗯...我妈妈经常给我托梦。”
“这么神奇。”他故意露出一副惊讶神情,“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你今天会让我枕着你的胳膊睡着,还说你和奶奶见面时,会很有礼貌,很尊重长辈。”
他毫不留情的嘲弄,但这些话经由他低沉慵懒的声线说出来,却有种别样的优雅:“我怎么感觉你的母亲不像是在给你托梦,更像是你的许愿池。”
她甜腻腻地笑了起来,从他的肩膀蹭到胸口,用脸拱开他的衬衫扣子:“我经常在梦里和妈妈说话,我说我有个很爱的男人,都快要超过对爸爸的爱了。我问妈妈爸爸会不会吃醋,妈妈说当然不会,他们都很满意你。”
她的整张脸都埋进他的胸口里,听力似乎都变差了。费利克斯沉稳的声音传到她耳边,也被冲淡了几分。
“持续多久了?”
“什么?”她一愣,眼睛眨了眨,睫毛正好蹭在他的胸口上。
像一只蝴蝶,停在顶端。
男人的手毫无征兆地落在她的脑后,充满情-欲色彩地抚摸起来:“你的症状和精神分裂很像,爱丽丝。”
“.......”
不管怎么说,费利克斯答应了去看望奶奶。
姜月迟还是很忐忑,奶奶对费利克斯的偏见并不是空穴来风的。
奶奶不希望姜月迟和他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
姜月迟担心费利克斯的出现会造成奶奶情绪激动,然后病情恶化。
刚到病房门口,她就被医生叫走,病人的后续治疗他需要和家属说一下。
姜月迟点了点头,有些忐忑地询问费利克斯:“你...你紧张吗?”
他单手插放西裤口袋,整个人有种从容的优雅,那身西装令他像个完美无瑕的绅士。
此时这位绅士无动于衷地挑眉:“我紧张什么?”
“你要去见我家人了。”
他不轻不重地笑了,像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姜月迟擅自解读了他的笑。
——你的家人又是什么东西,值得我紧张?
“......”她强调,“总之,我奶奶身体不好,你千万不要让她动怒,不然.....”
“不然什么?”他低头看她。
他倒是好奇她能拿什么威胁他。
姜月迟抿了抿唇:“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费利克斯这次是发自内心的露出了微笑,他凌厉的眼神里多出几分宠溺来:“好呢,为了让你多理理我,我不会让你奶奶动怒的。”
他高兴了之后总是非常好说话,甚至还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去吧,不用太担心这里,我有分寸。”
姜月迟是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人,她没有金手指,也没有太出众的能力。
但如果非要说的话,把费利克斯哄好之后,他就会变成满足她一切要求的金手指,变成阿拉丁神灯里的那个神灯。
非常好用,甚至比金手指和神灯还要好用。
在医生的诊室待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姜月迟终于了解了奶奶的全部病情。目前是稳住了,并且恢复的很好。但老人家的身体素质和年轻人比不了,后续需要更加用心的照料。
医生还特别强调:“千万不要让患者情绪过于激动,避免像上次那样的事情发生。”
医生口中上次的事情是姑姑和姑父因为钱的事情在医院争吵。姑父车祸后就住在这个医院,那天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奶奶的病房。
姑父觉得奶奶不行了,旁敲侧击的让她立遗嘱。姑姑直接和他争了起来,说他咒自己妈妈死。
奶奶在旁边险些晕过去。
想到这里,姜月迟突然有种不安感。
她加快脚步回了奶奶的病房,房门是关着的,并没有听到护士着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那就说明暂时还没出什么很大的乱子。
但姜月迟的心脏还是悬着。
毕竟费利克斯连他的亲生父亲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老人。
他之前还看着照片中的奶奶,说她应该出现在埃及的博物馆里。
嘲讽奶奶像一具风干的尸体。
他真的很没有礼貌。
可当姜月迟将病房门推开时,里面的景象却吓了她一跳。
本该高高在上的挑剔这一切的费利克斯,此时站在床边,原本穿在他身上的,量身裁剪的昂贵高定手工西装外套被脱下来,随手扔在了一旁。
此时他身上穿着一件虽然保存很好,但明显款式老旧,用料也老旧的外套。
“小了点。”他说。
岂止是小了点。
男人的肩背甚至没办法舒展,外套很多地方甚至直接崩开线了,更别提袖口和下摆明显短了一截。
奶奶坐在病床上,后背竖放着枕头,显然是为了让她靠的更舒服一点。
如此细心的举动,身为亲女儿的姑姑都很难注意到。
奶奶看着他轻轻笑道:“这是月亮爸爸之前穿过的,她爸爸去世太久,我只记得他个子高大,还以为你能穿下。”
奶奶没有记错,姜月迟的父亲的确还算高大,一米八二。但和面前这位一米九,肌肉密度大的男性比起来,还是瘦弱许多。
费利克斯将外套脱了,换回自己的衣服
“本来是打算送给你当见面礼的。”奶奶欲言又止,双手有些局促地抓紧被白色被面,虽然仍旧在笑,可是笑的有些勉强,“想不到出了这个岔子。”
费利克斯穿衣服的动作停了停。他垂眸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老人。
几场手术下来,她瘦成了皮包骨,这次将她放进埃及博物馆内,恐怕真的不会有人认出来。
“尺寸改一改也不是不行。”
他意外的很好说话。
奶奶笑着点头:“你要是肚子饿的话,桌子上有果盘。”
奶奶看着他,感慨道:“个子真高啊,你家里人也这么高吗?”
“我听月亮说你妈妈是中国人,她是哪里人?...香港啊,月亮的爷爷在那边打过几年工。”
“那你家里还有几口人?”
“你...你有打算以后结婚了在哪里定居吗?”
.....
奶奶的问题的确很多,哪怕是在姜月迟看来也是如此。
她以为费利克斯会烦躁。
毕竟他这个人没有任何耐心。当然,对他而言有利可图的事情除外。
可是奶奶身上没有任何他可以图的。
话虽然难听,但他说的也没错,奶奶开始衰竭的那些器官,哪怕全部加起来,甚至没有他吃一顿饭的价格要贵。
可出乎姜月迟意料的是,他非但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淡声回答了所有问题。
他的可塑性真的很强。
温柔儒雅的时候,像是一块柔软的绒布。
暗红色的,象征着高贵与神秘。
现在的他是一位沉稳可靠的男性,每一个回答都滴水不漏。
稳重和冷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形容词。
这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做到了让奶奶对他印象改观。
她甚至忽略了他的国籍,他的姓名。
从医院离开后,姜月迟和他道谢,她的心里也很雀跃,有一块石头被放下了。
夜晚有点冷,费利克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她的肩上。
他的衣服对她来说非常大,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而且这种考究的面料都非常有质感,重量也沉。
她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往下压了几厘米。
他的确很擅长玩弄别人的感情。她想起他曾经说过的,他家里那些长辈都很喜欢他,因为他很擅长用一些不值钱的废物来讨他们的欢心,然后他们就会在遗嘱上写下他的名字。
费利克斯从一开始就在等他们赶紧死。
看来他的生意头脑从小就具备。用最小的成本换取最大的利益。
恶毒也是从小具备。
希望他不要盯上保健品的生意,否则姜月迟真的担心他会骗光全世界老年人的退休金。
对此,他不屑一顾的笑了笑:“我还不至于什么钱都赚,那点钱还是留给他们买棺材吧。”
“.....”
世界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说话更刻薄的人了。
那些化学实验室应该从他的嘴巴提取研究物,世界上恐怕没有比他的嘴更毒的物质。
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想死。
从医院回去不需要太久,姜月迟怀里抱着爸爸的衣服。
——奶奶送给费利克斯的那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奶奶会把爸爸的衣服送给你..这是他们结婚时,爸爸穿的。”
“她在讨好我。”费利克斯打断了她。
“什么?”姜月迟愣住。
费利克斯告诉她:“她尊重你的选择,却又担心我对你不好。”
他什么都有了,精神世界却无比贫瘠。
情绪就像是一座从冰河时期就开始存在的冰山。冰冷,坚硬,极难被撼动。
有的人天性善良,而有的人,生来便冷血。
正是因为情绪太难被撼动,所以他们更倾向于做一些疯狂且出格的事情,来找寻一丝快感。
可是爱丽丝的出现似乎开始撼动这一切。
爱丽丝踮着脚,拿着软尺在他身上量起尺寸。
她的眼里有惊叹,天呐,他的胸围...
比她想的还要夸张。
接下来就是肩宽了,她量的有些费力。费利克斯干脆单手抱起了她,她坐在他的臂弯上,十分轻松地弯下腰来,展开软尺为他测量起了肩宽。
费利克斯今天其实有一通电话会议。他在中国时,所有的工作只能通过线上的会议来解决。
他仍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决策人身份,等待那些精英们讨论结束后,再给出最后的审判。
他的角色一向如此,就是一把悬而未落的刀,放在每一个人的脖子上。
“你下周要去斯弗霍兰?”
这是她刚刚在外放的通话中听到的。
“也可以不去,在哪见面都可以,不一定非得是斯弗霍兰。”他漫不经心的答,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什么时候去?”
“想陪我一起?”
“不是的。”她收了软尺,声音有些沉闷,“危险吗。”
“不危险,爱丽丝。这些工作只是需要付出一些精力和时间而已。”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低沉优雅,带着游刃有余的运筹帷幄。
她知道的,他这样一个拥有磅礴野心的资本家,他所追求的东西早就超过了她的认知。
感情对他只是调味品而已,他不可能将调味品放在生命的首位。
“可是我很担心你,费利克斯,万一你出了意外怎么办.......”
斯弗霍兰再乱,也乱不到他跟前去。
说起来,他还挺喜欢那个地方。那里的烟草叶很有名,他抽的雪茄产地就在斯弗霍兰。
那里的男人也多,都是爱丽丝喜欢的类型。虽然那些人无论是外形还是身份背景,都没那么出众,对他造不成威胁。
但费利克斯要杜绝一切潜在的威胁。爱丽丝的眼里只能有他。
“斯弗霍兰那么乱,万一呢,万一我失去你了呢。”
爱丽丝的话说完了,费利克斯垂下眼眸,那双蓝色的眸子比起天空的颜色,其实更接近深海。那种阴云诡谲,遍布暗流的深海,四周充斥着危险,却又看不见危险藏在何处。
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吓人的。
费利克斯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不会直接击溃你的身体,但他会从精神上逐渐瓦解你。
这简直是最残忍的酷刑。
“费利克斯。”姜月迟靠在他的胸口,声音更加沉闷,还带着很轻的哭腔,“我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一个家人,我不想...再次失去了,像失去爸爸妈妈那样。虽然我希望奇迹能够发生,但医生说的话....我知道奶奶最多只能再陪我两三年,我只剩下你了,盛傲哥哥。”
即使知道她的话真假掺半。
费利克斯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放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又松展,手背的青筋早就隆起了,顶着皮肉,彰显着蓄势待发的力量。
他觉得自己可能早就被驯化了,否则为什么在听到她这些廉价的情话时,会激动到全身发抖。
现在的爱丽丝如果说上一句我爱你。
他觉得自己可能会省略掉所有步骤,当场就she了。
给自己找的家人。
他是她给自己找的家人。
或许他的工作数量的确可以稍微减少一些,斯弗霍兰也不是非去不可,就让那里的商户再多开心一年吧,他可以不这么急着摧毁他们的产业。
等再过一年,再开始他的计划也不迟。
脚下那片土地就在那里,除非地壳运动,它不可能长脚跑掉。
再等等吧,他的新项目,新计划,如此庞大的规模,再等等也无所谓。
算算完工时间,正好可以作为满月礼物,送给他和爱丽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