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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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敲了敲面前的门,紧张地站在原地。
开学的第一周相当平静,除了发现高等算术也是由楚丹秋教授的,而且她对这门课同样充满热情,又给他们安排了一次摸底测试和更多的“推荐”阅读。
不过,现在已经是周五了,是时候去见他的导师了。
“进来。”屋里传来一个声音,林昭然发誓他都能听出其中的不耐烦,仿佛那人还没见到他就觉得他在浪费时间。
他推开门,迎面见到了臭名昭著的赵虚明。
从对方的表情就能看出,赵虚明对他评价不高。
“林昭然?坐吧。”赵虚明命令道,甚至懒得等他回答。
林昭然刚坐下,就差点没接住对方扔来的笔。
“展示一下你的基础三式。”指的是他们第二学年学的真元操控练习。
他听说过这一环节。
没人能完美掌握基础三式来打动赵虚明。
果然,林昭然刚让笔浮起就被打断了。“太慢。”赵虚明断言,“你花了一整息才进入状态。必须更快。重来。”
重来。重来。重来。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直到林昭然意识到他们已经这样练了两个小时。
他完全忘记了时间,只顾专注于练习,而不是越来越想把笔戳进赵虚明眼窝的冲动。
“重来。”
笔立刻浮到空中,赵虚明话还没说完。
说真的,这种练习怎么可能再快?
一颗弹珠击中他的额头,打断了他的专注。
“你分心了。”赵虚明责备道。
“你朝我扔弹珠!”林昭然抗议道,无法接受赵虚明竟做出如此幼稚的事。
“我以为你会继续专注于练习。”赵虚明说,
“如果你真的掌握了这个练习,这点小干扰不会影响你。
看来我又一次遗憾地被证明是对的:当前学院的课程设置不足,阻碍了又一个有潜力的弟子成长。
看来我们得从真元操控的基础开始。我们要把基础三式练到完美为止。”
“老师,我一年前就掌握这些练习了。”林昭然抗议。
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基础三式上。
在他看来,他已经花了太多时间精进这些。
“你没有。”赵虚明说,语气仿佛被林昭然的说法冒犯了。
“能可靠地完成练习不等于掌握了它。此外,这样做能教你耐心和控制脾气,显然你在这方面有困难。这些都是术士必备的重要技能。”
林昭然抿紧嘴唇。
他确信这人是故意惹他生气。
看来传闻没错,这些课程将是一场巨大的挫折练习。
“我们从悬浮练习开始。”赵虚明无视林昭然的思绪,“重来。”
他开始讨厌这两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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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第一周结束时问林昭然哪门课最难,他会说是术法符箓和高等算经。
也许是斗法。
两周后,他可以肯定地回答是结界术。
结界术,即用术法保护事物的技艺,是一门出奇复杂的术法。
你必须考虑要保护物体的材质、尺寸和几何形状,结界如何与已有术法相互作用.....
抛开这些复杂性不谈,这门课本该很简单,至少不该这么令人困惑
——林昭然在术法上是个耐心、有条理的人,曾以不错的成绩熬过比结界术更难的课程。
问题在于他们的教习,一个头发短得几乎剃光的严肃女子,根本不会教书。
哦,她显然很懂这门课,但就是不知道如何将这些知识转化为合适的讲习。
她的讲习遗漏了很多内容,显然没有意识到,虽然这些对她来说显而易见,但对她的学生来说并非如此。
她指定的教材也好不到哪去,读起来更像专业结界师的指南而非学习教材。
第六题:
你被要求在青冥山的初品灵脉上建造一个研究前哨。
该建筑需随时容纳四名人员,勘探队对周围大量雪狼群和蚀木蜂的侵扰表示担忧。
你的预算是两万五千灵石,并假设你是一名二品结界师。
假设只有从灵脉中提取的真元可用于维持结界,你认为哪种结界组合最适合前哨?解释你的理由。
绘制前哨的基本平面图,并解释房间布局和建筑形状如何影响结界效果。
你认为蚀木蜂侵扰问题最好用驱虫结界解决,还是通过精心选择建筑材料解决?
解释你的理由。
假设你被委托建造五个前哨,预算不变。
这会如何改变你的答案?你认为五个前哨的结界完全相同好,还是有所差异好?
解释每种方法的优缺点。
林昭然沮丧地揉了揉眼睛。
他该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
他没选修建筑学,也不知道要学好结界术必须选它。
更别提这题假设他们知道购买必要材料的市场价格,或者知道青冥山在哪。
林昭然地理学得不错,但他也不知道,不过考虑到雪狼等凶兽的存在,他猜是在北荒某处。
他的思绪被教室后排传来的少女笑声打断。
林昭然不用回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明远又在逗周围的同学了。
他希望教习能惩罚这个捣乱的家伙,尤其是在考试中途,
但张明远是这位严厉女子的宠儿,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考试拿满分的学生。
毫无疑问,这家伙已经以百分之百的准确率完成了考试。
顺便说一句,这完全说不通
——在他们前两年,张明远是个成绩低于平均的学生,更出名的是他的魅力而非术法天赋。
实际上,有点像更友善的昭武。
但今年,他样样都拿满分。
样样。
他拥有丰富的知识和去年底还不具备的勤奋,远超过正常时间流逝所能获得的进步。
一个人怎么会在一个夏天内进步这么大?
一刻钟后,他把笔扔在案上,放弃了。
他只答了十道题中的八道,而且不确定这八道是否正确,但只能这样了。
他得抽出几天时间自学结界术,因为讲习一天比一天难懂。
唯一和他一样在教室里待这么久的弟子是慕容雪,她只比他晚几息交卷,然后跟着他出了教室。
当然,他们留在教室的原因大不相同。
他留下是为了多捞几分。
她留下是因为她是个完美主义者,想再三检查以确保没有遗漏。
“林昭然,等等!”
林昭然放慢脚步,让慕容雪追上他。
这姑娘有时很烦人,但总体上是个好人,他不想因为考试不顺就对她发火。
“你觉得考得怎么样?”她问。
“很差。”他回答,觉得没必要撒谎。
“我也是。”
林昭然翻了个白眼。
他和她对“很差”的定义大不相同。
“宁璐只用了一个小时就答完了。”沉默片刻后,慕容雪说,“我打赌她又会得满分。”
“慕容......”林昭然叹了口气。
“我知道大家都觉得我嫉妒,但这不正常!”
慕容雪压低声音激动地说,“我很聪明,一直在学习,但还是跟不上。我们过去两年都和宁璐同班,她从来没这么厉害过。现在......现在她每门课都比我强!”
“有点像张明远。”林昭然说。
“完全像张明远!”她赞同道,
“他们甚至一起玩,他们俩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姑娘,表现得像......像在他们自己的小世界里。”
“或者像一对情侣。”林昭然说,然后皱眉,“三个人的感情关系叫什么?”
慕容雪嗤之以鼻。“随便吧。重点是这三个人整天无所事事,惹恼教习,却总能得满分。他们甚至拒绝了转到甲等班的机会,你能相信吗?”
“你太在意这事了。”林昭然提醒道。
“你不好奇他们怎么做到的吗?”慕容雪问。
“当然好奇。”林昭然嗤之以鼻,“很难不好奇。但我能怎么办?而且张明远从没对我做过什么。我不想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天才就给他找麻烦。”
林昭然感觉到白明泽突然加入他们,从拐角处冒出来和他们并肩而行。
有时他怀疑这胖小子是不是能闻到八卦的味道。
“我懂你的意思。”白明泽说,“我一直以为张明远什么都不行。你知道的,就像我一样?”
“哈。他不可能在一个暑假内变得这么厉害。”林昭然说,“我猜他一直都在装傻。”
“伙计,那太蠢了。”白明泽说,“如果我有那么厉害,我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不认为他能连续两年装傻。”慕容雪不满地说,“他至少偶尔会露馅。”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林昭然问。
他确信学院检查过张明远,确保他不是变形冒充者或被古代术士的魂魄附身。
“也许他提前知道答案。”她建议道。
“除非他是预言师。”白明泽说,“上周二你早退时,楚丹秋给了他一个口试,他像吞了教科书一样对答如流。”
谈话随着三人进入丹房而平息。
这里更像一个大型丹房而非普通教室。
大约有二十张案几,每张都摆满了各种容器和其它器具。
当天课程所需的所有材料都已摆在他们面前,不过有些还需要进一步处理才能用于他们当天要学习的过程
——比如他确信他们不会把活的地穴蟋蟀放进沸腾的溶液中。
丹道和结界术一样复杂,但他们的丹道教习既懂行又会教,所以林昭然在这门课上没什么问题。
理论上他们必须两三人一组,因为案几和器具不够,但林昭然总是和白明泽一组,实际上等于独自工作。
唯一的问题是要让白明泽闭嘴,不要在课上分散他的注意力。
“嘿,昭然。”白明泽不太小声地对他耳语,“我以前没注意到,但我们的教习有点漂亮!”
林昭然咬紧牙关。
这该死的笨蛋就算命悬一线也压不住声音。她不可能没听见。
“白明泽。”他低声对搭档说,“我需要丹道课的好成绩才能在毕业后得到理想的工作。如果你搞砸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白明泽不满地嘟囔着,继续偷看。
林昭然重新专注于将蚀木蜂壳磨成细粉,这是他们当天要制作的特定胶水所需的材料。
不得不说,苏曼虽年过半百,却依旧风姿绰约,宛若二八佳人。
想来定是某种驻颜之术
——毕竟她可是丹道课的老师。
或许,她甚至服用了传说中的青春永驻丹,只是这等丹药极为罕见,且往往暗藏瑕疵。
“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这门课,”白明泽嘟囔道,“这哪算什么术法?连真元都用不上。整天就是找草药、切根茎……简直跟做饭似的。老天,我们居然还在做胶水!这种活儿就该让姑娘们去干。”
“明泽……”
“我说的是实话!”他争辩道,
“连咱们教习都是个女的。虽说是个美人儿吧,可终究是女的。我曾在某本书上读到,丹道之术源自巫山秘宗,那些瓶瓶罐罐的玩意儿,可不就是她们的拿手好戏?就连如今最负盛名的丹道世家,祖上也都是巫山一脉。你肯定不知道吧?”
事实上,他当然知道。
毕竟,在进入天衍阁之前,他曾师从一位货真价实的古法炼药师学习丹道。
那位炼药师极为传统,甚至对“丹道”一词嗤之以鼻,坚称自己的技艺为“炼药术”。
不过,这种事他可不想让人知道,原因嘛,自然是多得很。
“你要是再不闭嘴,我就再也不跟你搭档了,”林昭然正色道。
“喂!”白明泽抗议道,“那谁来帮我?我可搞不定这些!”
“我不知道啊,”林昭然故作无辜地说道,“或许你可以找个姑娘帮你。”
幸好,老师此刻正忙着对张明远的最新杰作赞不绝口,无暇顾及林昭然这边
——那小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用提供的材料炼出了一瓶强化灵液,显然令人刮目相看。
苏曼似乎并不介意张明远完全无视了制作灵胶的作业,自顾自地搞起了自己的名堂。
林昭然摇了摇头,努力专注于自己的任务。
他不禁思忖,若是自己做出类似的事,是否会得到同样的赞誉,还是会被指责为卖弄。
他曾有几次试图在老师面前露一手,结果却被训斥要夯实基础,切莫骄傲自满,毕竟“骄兵必败”。
难道是因为张明远是张氏世家的继承人?
还是另有缘由?
此时此刻,他忽然明白了慕容雪为何会对这一切心生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