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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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雪原，寒风呼啸。

昭华裹紧破旧的狐裘，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雪地里跋涉。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箭矢不时从耳边掠过，钉入前方的树干。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三天三夜的逃亡已耗尽了体力，左肩的箭伤还在渗血，在雪地上留下醒目的红点。

\公主！投降吧！\追兵头领大喊，\王上说了，只要您交出玉玺，保您性命无忧！\

昭华冷笑，继续向前。投降？向那个弑兄篡位的叔父投降？那还不如死在雪地里。她摸了摸怀中硬物，那是父王临终前交给她的传国玉玺，也是叔父不惜派重兵追捕她的原因。

一阵眩晕袭来，昭华踉跄几步，终于支撑不住倒在雪地里。意识模糊间，她看到追兵逼近，寒光闪闪的刀剑举起...

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她与追兵之间。来人广袖一挥，十几个追兵同时倒地，七窍流血而亡。昭华努力想看清救命恩人的面容，却只看到一个银质面具在雪光中闪烁，随后便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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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这是昭华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但干净的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兽皮。肩上的箭伤已被妥善包扎，不再疼痛。屋内陈设简单，一个身着灰袍的男子正背对着她熬药，银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起。

\你醒了。\男子头也不回地说，声音低沉悦耳。

昭华警觉地坐起：\你是谁？\

男子转身，脸上仍戴着那个银质面具，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巴和薄唇：\路过的人而已。\

\那些追兵...\

\死了。\男子简短地回答，将药碗递给她，\喝了吧，能加速伤口愈合。\

昭华没有接：\我凭什么相信你？\

面具男子轻笑：\如果我想害你，何必救你？\

昭华犹豫片刻，还是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很苦，但喝下后立刻感到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连日的疲惫减轻了不少。

\谢谢。\她小声说，\请问恩公尊姓大名？\

\玄夜。\男子收起药碗，\你呢？\

\我...\昭华迟疑了一下，\我叫昭华。\

玄夜动作微顿：\大梁国的昭华公主？\

昭华脸色大变，本能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藏着她的匕首，却空空如也。

\别紧张。\玄夜从袖中取出匕首还给她，\我对你或玉玺都没兴趣。\

\那你为什么救我？\

玄夜沉默片刻：\恰巧路过，看不惯以多欺少。\

昭华不信，但眼下别无选择。她需要时间养伤，更需要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这个叫玄夜的神秘男子虽然可疑，但至少目前没有表现出敌意。

\我可以暂时留下吗？\她问，\等我伤好了就走。\

玄夜点头：\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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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昭华的伤势渐渐好转。玄夜的小屋位于雪山深处，周围百里无人烟，确实是个绝佳的藏身之所。

玄夜话不多，但照顾得很周到。他精通医术，熟知各种草药；身手不凡，能空手猎杀雪狼；更奇怪的是，他似乎对昭华的习惯了如指掌——知道她爱喝哪种茶，怕冷哪个部位，甚至在她做噩梦时会适时出现，递上一杯安神的药茶。

一个月后的夜晚，昭华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梦中，她看到父王被叔父的剑刺穿胸膛，鲜血染红了金銮殿的地毯。

再也睡不着，她披衣起身，发现玄夜不在屋内。透过窗户，她看到玄夜独自站在悬崖边，银发在月光下如瀑般流淌。鬼使神差地，昭华走了出去。

\睡不着？\玄夜头也不回地问。

昭华站到他身旁，俯瞰悬崖下的万丈深渊：\嗯，又做噩梦了。\

\复仇的念头像毒蛇，会一点点啃噬你的心。\玄夜轻声说，\不要让仇恨成为你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昭华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玄夜没有回答，只是指着远处的群山：\看，天快亮了。\

东方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为雪山之巅镀上金色。昭华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这是她见过最美的日出。

\真美...\她轻声感叹。

\再黑暗的夜，也终将迎来黎明。\玄夜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昭华心上，\昭华，你打算一直逃避吗？\

昭华握紧拳头：\当然不！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但我...我不知道从何开始...\

\大梁旧部仍在暗中活动，只等一个领导者。\玄夜转身面对她，\我可以帮你联系他们。\

昭华心跳加速：\为什么要帮我？\

玄夜沉默良久，终于抬手摘下了面具。

昭华倒吸一口冷气——面具下是一张俊美如谪仙的脸庞，却有着一双猩红的眼睛，额头上还有两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折断的角根？

\你是...魔？\她后退半步。

玄夜点头：\害怕吗？\

昭华本该害怕的。从小听过的传说里，魔族都是吃人饮血的怪物。但眼前这个救了她的魔，却比任何人类都更温柔体贴。而且...不知为何，她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很久以前就认识。

\不害怕。\她最终回答，\只是好奇...为什么是我？\

玄夜重新戴上面具：\因为你是...一个故人的转世。\

\转世？\昭华皱眉，\什么意思？\

\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玄夜望向远方，\等时机成熟，你自然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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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玄夜的帮助下，昭华很快联系上了大梁旧部。令她惊讶的是，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似乎早就知道她的下落，甚至有人称是受到\银面人\的指引才找到这里。

\银面人？\昭华看向一旁的玄夜，\你一直在暗中帮我？\

玄夜不置可否：\复国非一人之力可为。\

接下来的半年，昭华在玄夜的辅佐下，一步步收拢旧部，积蓄力量。玄夜教她兵法谋略，为她训练死士，甚至亲自潜入王宫收集情报。有了他的帮助，复国大业进展神速。

一个雪夜，昭华正在研读兵书，玄夜突然浑身是血地闯了进来。

\玄夜！\昭华惊呼，扶住摇摇欲坠的他。

\没事...不是我的血。\玄夜喘着气，\你叔父...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三日后会派大军围剿...\

昭华心头一紧：\那我们立刻转移！\

\不。\玄夜抓住她的手，\时机已到...是时候反攻了。\

他展开一张羊皮地图，上面详细标注了王城守军的布防——每一处都是弱点。

\这些...\

\我潜入王宫不止一次了。\玄夜轻描淡写地说，\你叔父不得民心，守军大半已暗中归顺。只要公主振臂一呼，王城必破。\

昭华看着地图，心跳如鼓。这一天来得比她想象的早得多。她抬头看向玄夜，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依赖已超出了君臣之谊。

\玄夜...\她轻声唤道，\等一切结束...你会留下来吗？\

玄夜身体微僵：\我...不属于这里。\

昭华鼓起勇气握住他的手：\如果我请求你留下呢？\

玄夜沉默良久，终于轻叹一声：\昭华，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是斥候发出的警报！

\追兵提前到了！\玄夜一把拉起昭华，\从密道走！\

他们刚冲出屋子，就被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金甲的大将，正是昭华叔父的心腹——镇国将军赵阔。

\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啊。\赵阔冷笑，\王上派我来接您回宫。\

昭华拔出佩剑：\休想！\

赵阔不以为意，目光转向玄夜：\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银面人'吧？王上对你很感兴趣呢。一个能凭空出现在王宫任何地方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玄夜将昭华护在身后：\赵将军，你确定要在这里动手吗？\

赵阔大笑：\我知道你有些邪门本事。但今天...我带了专门对付你的东西。\

他一挥手，士兵们推出一个铁笼，里面关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昭华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她的老师，太傅大人！

\太傅！\她失声喊道。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满是惊恐：\公主...快跑...他们请来了...仙...\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击中老人头顶。老人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倒地身亡。

\太傅！\昭华想冲过去，被玄夜死死拉住。

半空中，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缓缓降落，足不沾尘。来人面容冷艳，眉心一点朱砂，周身仙气缭绕。

\青鸾大人！\赵阔恭敬行礼。

白衣仙子冷冷扫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玄夜身上：\果然是你...夜无痕的走狗。\

玄夜将昭华推到身后：\青鸾，你越界了。仙界不得干预凡间事务，这是天条。\

青鸾仙子冷笑：\诛杀魔族，正是仙界职责。\她转向昭华，\公主殿下，你可知道一直辅佐你的人是谁？\

昭华警惕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这个戴面具的男人，不是人类。\青鸾一字一顿地说，\他是魔，是夜无痕的部下，潜伏在你身边另有图谋！\

昭华心头一震，看向玄夜：\她说的...是真的？\

玄夜沉默片刻，缓缓摘下面具：\我确实是魔。但我对你的帮助，没有半分虚假。\

士兵们看到他的红眼，惊恐后退。赵阔大喊：\妖孽！果然是个妖孽！公主，快过来！\

昭华站在原地，脑中一片混乱。玄夜是魔...这解释了为什么他总能在绝境中救她，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凡人不可能知道的事...但这也意味着，他接近她可能另有目的...

\昭华。\玄夜轻声唤她，\还记得我说过吗？你是故人的转世。那个故人...对我和夜无痕大人都很重要。\

\夜无痕？\昭华喃喃重复。

\魔界少主！\青鸾厉声道，\公主，你被他利用了！魔族想要的是你身上的玉玺——那不仅是传国玉玺，更是上古封印的钥匙！\

玄夜怒喝：\胡说！\

\是吗？\青鸾冷笑，\那为何夜无痕每一世都去找她？百花仙子的转世？\

百花仙子？昭华头痛欲裂，一些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仙乐飘飘的宫殿，突如其来的黑气，一个玄衣墨发的男子...

\啊！\她抱住头，痛苦地蹲下。

\住手！\玄夜冲向青鸾，\你对她做了什么？\

青鸾轻松避开他的攻击，抬手一道金光击中玄夜胸口。玄夜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看到了吗，公主？\青鸾居高临下地看着昭华，\魔族接近你，只是为了利用你打开封印，释放上古魔物！现在，做出你的选择——是站在人类这边，还是与魔族为伍？\

昭华抬起头，目光在青鸾和玄夜之间游移。士兵们已举起武器，只等她一声令下就会攻击玄夜。

\我...\昭华声音颤抖。

玄夜看着她，眼中没有责备，只有深深的悲伤：\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理解。\

这句话击碎了昭华最后的犹豫。她突然想起那些与玄夜共处的日子——他教她兵法，陪她练剑，在雪夜里为她熬药...这些点点滴滴，岂是虚假？

\我相信玄夜。\她站到玄夜身旁，\这半年来，是他一次次救我，帮我。而你们...杀了我父王，追杀我千里...现在却要我相信你们是为我好？\

青鸾面色一沉：\愚蠢！\

她抬手欲施法，玄夜却突然暴起，一道黑气直袭青鸾面门！青鸾闪避不及，被击中右肩，踉跄后退。

\走！\玄夜拉起昭华，纵身跃入密林。

身后传来青鸾的怒喝：\昭华！你今日选择与魔为伍，便是与整个人间为敌！\

昭华没有回头，跟着玄夜在林中狂奔。她知道，自己刚刚做出了一个可能毁灭复国希望的决定...但她不后悔。

\前面有马！\玄夜指向林间空地，\骑上它，去北境要塞，那里的守将是你父王的旧部！\

昭华抓住他的手臂：\你呢？\

\我断后。\玄夜推开她，\快走！\

昭华不肯松手：\不！一起走！\

玄夜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却仍坚定地摇头：\青鸾是冲我来的。只有我留下，你才能安全离开。\

\玄夜...\昭华声音哽咽，\告诉我实话...夜无痕是谁？百花仙子又是谁？为什么我觉得这些名字这么熟悉...\

玄夜捧起她的脸：\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但现在...你必须活着。\

他猛地将昭华推上马背，一拍马臀。马儿嘶鸣一声，狂奔而去。

昭华回头，看到玄夜摘下面具，周身黑气缭绕，迎向追来的青鸾和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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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北境要塞。

昭华站在城墙上，望着王城方向。她已成功集结旧部，复国大军明日就将开拔。但她的心却空了一块——玄夜生死未卜，而那个叫夜无痕的名字，在她梦中反复出现。

\公主。\老将军走过来，\探子回报，王城近日有异动。据说有'仙人'降临，要助王上剿灭叛军。\

昭华冷笑：\又是那个青鸾。\

\还有一事...\老将军犹豫道，\边境传来消息，说看到一个银面人独自抵挡数百追兵，最后...坠崖身亡。\

昭华眼前一黑，扶住城墙才没倒下。她早该想到的...玄夜再强，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仙人和军队...

\公主节哀。\老将军叹息，\那人虽是魔族，但对公主确实忠心...\

昭华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不...他没死...他不会死...\

她摸出怀中一直贴身收藏的东西——那是玄夜的面具，她在逃亡路上发现它藏在她的行囊里。面具冰凉如玄夜的皮肤，却再也无法温暖起来。

\下一世...\昭华轻声呢喃，不知为何说出这三个字，\我一定会早点认出你...\

远处，第一颗星辰亮起，仿佛在回应她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