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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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悲伤到了极致，连哭泣宣泄都成了奢侈。
因为已经哭不出来。
陆妈就是这样。
陆爸离开当天，她的神情和举动，看起来比任何人都平静。
似是这世间的任何事，对她来说，都已经毫无意义。
唯一能让她内心有些许波澜的是，陆爸离开的前一天，曾慧真曾医生亲自来陆家村找过她。
无形中，也算是了却了他们夫妻俩最后的一点遗憾。
当时，她和曾医生两人，单独聊了很久很久。
事后，她又在陆爸的床前，独自呆了很久很久。
她给陆爸带了个好消息。
关于大女儿的身世，她觉得目前这种，算是他们夫妻俩能预想到的，最好一种结果了。
所以她认为，是好消息。
陆爸虽没有开口回应，但她知道，他肯定听到了，也知晓了，那就够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二十五年前，她救了她的女儿，抚养至今。
二十五年后，她又救了她的女儿，将瑶瑶从鬼门关前拉回。
当时，曾医生说过一句话，她始终都记得，“我之所以会选择妇产科，不是因为热爱，而是在忏悔和惩罚自己。”
二十五年前的曾慧真，她认为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女儿，所以，医学专业的她，选择主修了妇产科。
在那里，她每迎接一个新生命，就会提醒她一次，提醒她是如何舍弃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
她就是要以此来惩罚自己。
她就是要用自己的后半生，来为她曾经的冲动行为买单，让自己一直在忏悔和愧疚中度过。
同时，也只有这样一条路，通过挽救那一条条的生命，才能减轻些许她内心的煎熬和折磨。
直到昨天。
直到她确认，她的女儿还存活于世，曾慧真情绪失控地痛哭了许久。
这是她二十五年以来，心灵唯一得到慰藉的一刻，也是她真正得到救赎的一刻。
……
当年，相貌出众的曾慧真，上的是国内一流大学，在大学里，又是出了名的校花。
能在众多佼佼者中脱颖而出，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成绩只是她魅力中最为逊色的一种。
她聪慧但不失天真，学霸又不失有趣，在校几年，就蝉联了学校各大文艺汇演的压轴几年，是多少男同学心中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
甚至，有很多外校男同学慕名而来，混进学校，只为一睹其芳容。
然而，就这样一个深受老天偏爱，全方位优秀的女孩，却偏偏输在了爱情上。
对方和她一样。
同样地出类拔萃，同样地优秀到无可挑剔。
两人有着一样的眼界和见识，思想上高度一致，灵魂上完美契合。
以至于让初入情场的她，轻易就认定了此生的唯一。
临近毕业，她未来的人生规划里，他已占据重要位置，甚至，情到浓时，她交付了自己的全部。
在她看来，一纸证书只是个形式而已，在真爱面前，可以暂居后位。
这段爱情里，她付出的爱，真挚而热烈，正如她纯真洒脱的性子，倾尽所有，毫无保留。
可现实却给她上了残酷的一课。
刚毕业的她，未婚先孕。
但她并未在意世俗的眼光，只要人生这条路程已确定，先上车后买票又何妨。
可对方却没能承住她的这份爱。
确切来说，是现实打败了爱情，利益战胜了真爱。
她深爱的他，权衡利弊后，在两条路中，选择了条他所认为的最优路线。
所以，最终的她，一败涂地……
而那段感情的结局，是她强忍着心如刀绞的痛，扭头高傲地离开，同时，却也瞒着所有人，以外出深造为幌子，悄然生下了那个无人知晓其存在的婴儿。
可迎接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数次情绪崩溃后，她做出一个让她后半生都活在愧疚中的冲动决定。
二十五年前的一个夜晚，南市郊区的小路边，出现一个襁褓包裹的女婴。
周围一片荒凉，荒无人烟。
婴儿的哭声，渐渐吸引来几条饥饿中觅食的流浪狗。
恶犬们眼睛放光地朝着哭声处不断逼近，同时嘴里还发出护食般的低吼声，警告着同来抢食的同伴。
突然，一束光照了过来，恰好映在婴儿的身上。
一对夫妇拿着手电筒路过，听到哭声，照了过去。
“是个娃娃，还有一群疯狗！”拿着手电筒的男人，急吼着冲了过去。
旁边的妇人见状，吓得腿都软了，那几条流浪狗体型硕大，见到来人，个个都龇起尖牙，作攻击状。
但那是个活生生的娃娃啊，而且丈夫已经冲了过去。
妇人犹豫几秒后，赶忙弯腰朝周边寻起趁手的武器。
在她慌乱地扫寻几圈后，最终捡起根手指粗的棍子，又怂又勇地冲了过去。
伴随着刺耳的“啊啊”声，妇人跑到跟前，半闭着眼睛，开始乱打一通，其中一只流浪狗被棍子抽地嗷嗷直叫，另外几只见状，龇着牙，边狂叫着边往后退。
男人趁机赶忙抱起地上的婴儿，同时用手里的手电筒不停地闪它们的狗眼。
流浪狗们虽怕，但却始终不肯放弃那即将到嘴的食物，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夫妇俩，随时找机会攻击。
妇人手里拿着棍子，护着丈夫和婴儿，半退着往前走，心早已提到嗓子眼。
突然，她一个不留神，被地上凸起的石块绊倒在地。
几条流浪狗见状，瞬间就向男人手里的婴儿扑了过去。
男人拼尽全力反击，但胳膊还是被流浪狗咬住，鲜血直流。
一旁的妇人见状，哭喊着跟这些畜生们拼起了命，举起棍子乱舞，其中一棍还误打到了丈夫的腿上。
好在，她这气势，成功地将流浪狗们再次吓退。
最终，男人急中生智，将沾满鲜血的婴儿襁褓奋力扔进路边的沟渠里，暂时吸引走那群流浪狗，这才得以找到机会逃脱。
虽然受了伤，但夫妇俩高兴极了。
他们觉得，或许是老天眷顾，求了几年都求不来宝宝的他们，竟然就这么救下一个。
但同时也想不通，这么可爱惹人疼的宝宝，怎么会有人舍得丢掉。
而事实上。
情绪上头而一时冲动的那位母亲，事后内心也是万般地不舍和纠结。
所以刚返回去的她，就立马后悔地狂奔去郊外。
可惜，等她到的时候，却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最后，在原本位置的几十米开外处，她发现了地上的斑斑血迹。
还有旁边沟渠里，被撕咬到稀碎的带血的襁褓。
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流浪犬的狂吠。
那一刻，她崩溃了……
她的人生，最后的些许光亮也彻底消失，变成了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