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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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机场像被泼了墨的油画,唯有跑道灯在浓黑中划出银河。
波音787的翼尖涡流搅碎月光,橡胶轮胎接触沥青的瞬间,十六个主起落架同时腾起青烟。
这架本不该出现的钢铁巨鸟缓缓滑向专属停机坪,舷梯车像殷勤的侍者躬身相迎。
我倚在廊桥立柱上,看着舱门泄出的暖光里走出两道身影。
男人穿着剪裁考究的羊绒大衣,银灰发丝梳得一丝不苟,若不是眼角笑纹里藏不住的狡黠,简直像是华尔街走出的金融巨鳄。
被他牵着的女人裹在香云纱旗袍外搭皮草里,珍珠耳坠随步伐轻晃——岁月似乎格外偏爱这位女士,连时光都醉倒在她眼波流转的江南烟雨中。
\臭小子,花呢?\
父亲在舷梯半腰就扯开嗓门。
母亲嗔怪地掐他手心,翡翠镯子碰出清脆声响。
我捧着白玫瑰迎上去,花香混着母亲身上熟悉的沉水香扑面而来。
\妈,缅甸的翡翠矿脉可比您眼角的细纹有趣?\
我把花束递过去,故意忽略父亲伸来的手。
他作势要捶我,拳头到肩头却化作轻拍,腕间百达翡丽折射着冷光。
母亲抚着花瓣轻笑:\你爸在仰光天天念叨,说儿子肯定忘了老子的生日。\
她忽然伸手理了理我的衣领,冰凉的指尖掠过喉结,
\小莲呢?\
我朝商务车努努嘴。
后窗隐约可见蜷成团的身影,羊绒毯子滑落半截,露出缀着星月刺绣的裙角。
父亲扒着车窗看了会儿,突然掏出手机连拍十几张:\这张够我设半年屏保!\
引擎轰鸣惊醒了熟睡的人儿。
小莲揉着眼睛钻出车门,发间还翘着呆毛:\叔叔阿姨...我本来要等...\
话音未落就被母亲揽进怀里,父亲趁机把偷拍照片晃到她眼前,惹得她耳尖绯红。
航站楼顶的钟敲响凌晨三点。
父亲突然变魔术般从大衣内袋掏出个丝绒盒:\缅甸老坑的玻璃种,给你雕了只小兔子。\
月光下翡翠兔子眼睛镶着碎钻,活脱脱是小莲的q版形象。
母亲则褪下腕间温润的玉镯,不容分说套上我的手腕:\传了七代人的老物件,该换个主人了。\
跑道尽头泛起鱼肚白,地勤人员开始收拾舷梯。
父亲搭着我肩膀往车边走,忽然压低声音:\听说你们把公司玩成网红基地了?\
没等我回答,他自己先笑出声,\干得漂亮!当年我追你妈,可是包下整条南京路霓虹灯写情诗——\
\老不正经!\
母亲在身后嗔骂,尾音却浸着蜜。
小莲抱着翡翠兔子偷笑,晨光在她睫毛上碎成金粉。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所谓资本的温度,不过是相爱的人彼此照耀的光。
深夜的街道上,两辆伪装成普通轿车的警车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父亲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熟练地掏出手机:\王振邦,你傻叉是不是?老子回个家,你又搞这套!\
母亲立刻捶了他一下,眉头微蹙:\不准说脏话。\
父亲顿时噎住了,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支支吾吾地对着电话改口:\那个...老王啊,赶紧把人撤了,别整这些没用的。\
我忍不住偷笑。
父亲的身份确实特殊,虽然不是资本家,也不是商人,但却能轻易掌握商人和资本的命运。
这种微妙的平衡,让他总是处在风口浪尖。
车子缓缓驶入一个老小区,斑驳的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路灯在树影间投下斑驳的光斑。
我从驾驶座下来,绕到后座为母亲和小莲拉开车门。
父亲坐在另一侧,不满地嘟囔:\臭小子,怎么不给我开门?\
我把头伸进车内,差点和小莲的额头撞个正着。
她揉了揉额头,睡眼惺忪地看着我:\到了?\
我笑着点头,转头对父亲说:\老头,你那边下不了吗?\
父亲瞪了我一眼,自己推开车门:\臭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他下车后,整了整大衣,又恢复了那副威严的模样。
母亲挽着他的胳膊,轻声说:\行了,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小莲跟在我身后,手里还抱着那只翡翠兔子。
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我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冷吗?\
她摇摇头,靠在我肩上:\有点困。\
父亲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年轻人就是腻歪。\
母亲掐了他一下:\你年轻时候不也这样?\
我们走进楼道,老旧的电梯发出吱呀声。
父亲按了下楼层键,突然说:\明天带你们去个地方。\
我好奇地问:\去哪?\他神秘地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电梯门打开,熟悉的走廊映入眼帘。
父亲掏出钥匙,却突然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小莲:\丫头,喜欢翡翠吗?\
小莲愣了一下,点点头。
父亲满意地笑了:\那就好,明天带你们去见识见识真正的宝贝。\
母亲无奈地摇头:\又来了,就知道显摆。\
父亲不服气地反驳:\这叫传承!\
我搂着小莲的肩膀,轻声说:\看来明天有好戏看了。\
她靠在我怀里,眼睛亮晶晶的:\嗯,我很期待。\
父亲打开家门,温暖的灯光洒在每个人脸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老式花窗洒进客厅,将红木家具镀上一层暖金。
我揉着惺忪睡眼走出客房,就闻到厨房飘来的香气。
母亲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父亲则坐在餐桌旁看报纸,眼镜滑到鼻尖,活像个老学究。
\臭小子,睡到现在?\
父亲头也不抬地说。
我正要反驳,小莲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还沾着面粉:\快来帮忙包饺子!\
我凑过去,发现案板上摆着各色馅料:翡翠般的韭菜、玛瑙似的虾仁、白玉般的豆腐...
\妈,这是要开满汉全席啊?\
我打趣道。母亲笑着摇头:\你爸非说要给未来儿媳露一手。\
父亲闻言,报纸也不看了,凑过来显摆:\这可是祖传的手艺,当年你爷爷...\
话没说完,就被母亲塞了个饺子堵住嘴:\少吹牛,赶紧帮忙。\
小莲学得认真,捏出的饺子却歪七扭八。
我忍不住笑出声,她立刻用手肘捅我:\笑什么笑,你包的好看?\
我低头一看,自己包的饺子更像馄饨,顿时哑口无言。
父亲得意地展示他包的饺子,个个挺括如元宝:\看到没?这才叫手艺!\
母亲白了他一眼:\行了,就你最能耐。\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父亲突然变魔术般从柜子里取出个青花瓷坛:\三十年陈酿,今天破例喝一杯。\
母亲刚要阻止,小莲已经乖巧地摆好酒杯:\叔叔,我陪您喝。\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莲和父亲推杯换盏,母亲在一旁无奈摇头。
酒过三巡,父亲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从祖上的发家史讲到他在缅甸的奇遇,最后神秘兮兮地说:\待会儿带你们去看样好东西。\
饭后,父亲带着我们来到小区地下室。
他掏出一串古旧的钥匙,打开一扇厚重的铁门。
昏暗的灯光下,整面墙的保险柜泛着冷光。
\这是...\
小莲睁大眼睛。父亲得意地输入密码,保险柜门缓缓打开。
翡翠原石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像一汪凝固的春水。
\缅甸老坑的料子,\
父亲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当年差点把命搭进去。\
父亲小心翼翼地将翡翠原石放回保险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感慨道:“还挺怀念当年的激情岁月啊。”
话音未落,母亲就踢了他一脚,挑眉问道:“怎么,是不是又想起你的初恋了?”
父亲吓得连忙摆手,额头都冒出了细汗:“以前的事早忘了,我哪还记得那些!”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瞄母亲的表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和小莲忍不住哈哈大笑。
父亲的故事我们听得不多,但知道他是二婚,母亲也是。
两人虽然都有过去,但感情却出奇的好。
父亲年轻时在缅甸打拼,身上有股子狠劲,但现在身居高位久了,那股狠劲渐渐被岁月磨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逗逼劲。
“爸,您当年在缅甸到底干了啥?”
我好奇地问。
父亲摆摆手,故作神秘:“那些事不提也罢,提了怕吓着你们。”
他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我现在骂下属的时候,那气势还是不减当年!”
小莲捂嘴偷笑:“叔叔,您骂人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凶?”
父亲得意地扬起下巴:“那当然!不过——”
他偷偷瞥了母亲一眼,压低声音,“你阿姨要是在旁边,我的词汇量就得大打折扣了。”
母亲白了他一眼,拉着小莲的手说:“别听他瞎说,他现在就是个纸老虎,骂人都得看场合。”
父亲不服气地嘟囔:“我那是尊重女性,懂不懂?”
我们走出地下室,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
父亲伸了个懒腰,突然说:“走,带你们去个地方。”
母亲疑惑地看着他:“又去哪?”
父亲神秘地笑了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们跟着父亲来到小区后的一片老树林。
树荫下,有一座小小的石亭,亭子里摆着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
父亲走过去,轻轻抚摸着石桌:“这是我当年和你妈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这老家伙,还记得啊?”
父亲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当然记得,那天你穿了一条白裙子,像仙女一样。”
小莲靠在我肩上,轻声说:“叔叔阿姨的感情真好。”
我笑着点头:“是啊,他们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父亲突然转身,拍了拍我的肩:“臭小子,好好珍惜眼前人。”
我郑重地点头,心里默默想着:无论身份多么特殊,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
而小莲,就是我生命中最动人的风景,让平凡的生活变得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