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回：马腾身死许昌曹操欲图南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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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孔明正在巡察荆南四郡，尚未返回。门吏前来传报：“江南名士庞统，特地前来投奔。”玄德早就听闻庞统的大名，马上吩咐请他进来相见。庞统见到玄德，只是拱手作揖，并不下拜。玄德见庞统容貌丑陋，心里也有些不太高兴，便问庞统：“您远道而来，很不容易吧？”庞统并没有拿出鲁肃和孔明的推荐信呈给玄德，只是回答说：“听闻皇叔广纳贤才，所以特地前来投奔。”玄德说：“荆楚之地刚刚平定，暂时没有什么重要职位。离这里东北方向一百三十里，有个耒阳县，缺一个县令，委屈您先去担任这个职务。以后若有更好的职位空缺，一定会重用您。”庞统心想：“玄德对待我怎么如此轻慢！”本想用自己的才学打动玄德，可又看孔明不在，只好勉强告辞离去。

庞统到了耒阳县后，对政事不闻不问，整天喝酒作乐，所有钱粮收支、案件诉讼等事务，一概不理会。有人把这事报告给玄德，说庞统把耒阳县的事务全都荒废了。玄德生气地说：“这个书呆子怎么敢扰乱我的法度！”于是叫来张飞，吩咐他带领随从去荆南各县巡察，还说：“要是发现有不公不法的事情，就直接查办。要是遇到事情不太明白的地方，可和孙乾一起商量。”张飞领命，和孙乾前往耒阳县。当地的军民官吏都出城迎接，唯独不见县令庞统。张飞问道：“县令在哪里？”同僚回答说：“庞县令从到任到现在，已经一百多天了，县里的事情他都不过问，每天从早到晚只顾喝酒，一直都醉醺醺的。今天他宿醉未醒，还躺在床上没起来呢。”张飞听后大怒，想要立刻把庞统抓起来。孙乾连忙劝阻说：“庞士元是才智高超的人，不可轻视。我们先到县里问问情况。如果他确实处理不当，再治罪也不迟。”

张飞这才进入县衙，在正厅上坐定，让人去叫县令来见他。庞统衣冠不整，带着醉意走了出来。张飞生气地说：“我兄长看你是个人才，才让你担任县令，你怎么敢把县里的事务全都荒废了！”庞统笑着说：“将军，你说我荒废了县里的哪些事务呢？”张飞说：“你到任一百多天，整天醉生梦死，政事怎么会不荒废？”庞统说：“这么个百里小县，这点小公事，有什么难决断的！将军稍坐片刻，看我来处理。”随即叫来公吏，把一百多天积累下来的公务案卷都拿来处理。公吏们纷纷抱着案卷来到厅上，诉讼的原告、被告等人，都跪在台阶下面。庞统一边手写判决，一边口中宣判，同时耳朵听着陈述，对案件的是非曲直判断得清清楚楚，没有丝毫差错。百姓们都纷纷叩头拜服。

不到半天时间，庞统就把一百多天的事务全部处理完毕，他把笔扔到地上，对张飞说：“我荒废了什么事务？曹操、孙权，在我眼里就像看手掌上的文字一样简单，这么个小县，哪里值得放在心上！”张飞大吃一惊，离开座位向庞统道歉说：“先生有大才，是我无礼了。我一定在兄长面前极力举荐您。”这时庞统才拿出鲁肃的推荐信。张飞问：“先生初次见我兄长，为什么不把推荐信拿出来呢？”庞统说：“如果一开始就拿出来，好像我专门靠推荐信来求官似的。”张飞回头对孙乾说：“要不是你提醒，我们可就错失一位大贤了。”于是张飞告别庞统，回到荆州见玄德，详细说了庞统的才能。

玄德惊讶地说：“委屈了大贤，这是我的过错啊！”张飞把鲁肃的推荐信呈上。玄德拆开来看，信中大致写道：“庞士元绝非只能治理百里小县的人才，让他担任治中、别驾这样的职务，才能施展他的才华。如果以貌取人，恐怕会埋没他的才学，最终让他被别人所用，实在太可惜了！”玄德看完，正在感叹，忽然孔明回来了。玄德迎接孔明，行礼完毕后，孔明先问道：“庞军师最近还好吧？”玄德说：“他现在在耒阳县，因为好酒而荒废了政事。”孔明笑着说：“士元不是治理小县的人才，他胸中的学问，比我强十倍。我曾经给士元写过推荐信，他有没有交给主公？”玄德说：“今天才收到子敬的信，还没看到先生你的信。”孔明说：“大贤如果担任小官职，往往会借酒消愁，对处理事务感到厌倦。”玄德说：“要不是我弟弟说起，差点就错失了大贤。”随即让张飞前往耒阳县，恭敬地请庞统到荆州。玄德亲自下台阶向庞统赔罪。庞统这才拿出孔明的推荐信。玄德看了信中的内容，上面说凤雏到了之后，应该立即重用。玄德高兴地说：“从前司马德操说过：‘伏龙、凤雏，两人得到一个，就可以安定天下。’现在我两人都得到了，汉室复兴有望了。”于是任命庞统为副军师中郎将，让他和孔明一起参与制定战略，训练军士，随时准备出征。

很快有人把消息报到许昌，说刘备有诸葛亮、庞统做谋士，正在招兵买马，囤积粮草，还和东吴结盟，早晚必定会兴兵北伐。曹操听后，便召集众谋士商议南征之事。荀攸进言说：“周瑜刚刚去世，我们可以先攻打孙权，再进攻刘备。”曹操说：“我要是远征江南，担心马腾会趁机袭击许都。之前在赤壁的时候，军中就有传言，说西凉军会入侵，现在不能不防备。”荀攸说：“依我看，不如降诏封马腾为征南将军，让他去讨伐孙权，把他诱骗到京师，先除掉这个人，那么南征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曹操听了非常高兴，当天就派人带着诏书前往西凉征召马腾。

话说马腾，字寿成，是东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他的父亲叫马肃，字子硕，在汉桓帝时担任天水兰干县尉，后来丢了官职，流落到陇西，与羌族人生活在一起，于是娶了羌女，生下马腾。马腾身高八尺，体貌魁梧，性格温和善良，深受人们敬重。汉灵帝末年，羌人大多反叛，马腾招募民兵打败了他们。初平中年，马腾因讨伐贼寇有功，被封为征西将军，与镇西将军韩遂结拜为兄弟。这天，马腾接到诏书，就和长子马超商量说：“自从我与董承接受衣带诏以来，和刘玄德约定共同讨伐贼臣曹操。不幸的是董承已经死了，玄德也屡次战败。我又地处偏远的西凉，没能协助玄德。如今听说玄德已经得到荆州，我正想实现昔日的志向，可曹操却反而来征召我，这该如何是好？”马超说：“曹操是奉天子的命令来征召父亲。现在如果不去，他一定会以违抗命令为由责怪我们。我们应该趁着这次征召，直接前往京师，在那里见机行事，这样就能实现昔日的志向了。”马腾的侄子马岱劝谏说：“曹操居心叵测，叔父如果前往，恐怕会遭他毒手。”马超说：“我愿意率领全部西凉兵马，跟随父亲杀进许昌，为天下除害，有什么不行的？”马腾说：“你就统领羌兵，守住西凉，只让次子马休、马铁和侄子马岱跟我一起去。曹操知道有你在西凉，又有韩遂相助，想必不敢加害于我。”马超说：“父亲要去的话，千万不能轻易进入京师。要随机应变，观察他的动静。”马腾说：“我自有打算，你们不必多虑。”

于是马腾率领五千西凉兵，先让马休、马铁作为前锋，留下马岱在后面接应，一路向许昌进发。在离许昌二十里的地方，他们安营扎寨。曹操得知马腾已经到达，叫来门下侍郎黄奎，吩咐他说：“如今马腾前来南征，我任命你为行军参谋，先到马腾营中犒劳军队。你可以对马腾说，西凉路途遥远，运送粮草非常困难，不能带太多人马。我会另外派遣大军，与他协同前进。明天让他进城面见天子，我会拨付粮草给他。”黄奎领命，前去拜见马腾。马腾设宴款待他。酒喝到一半，黄奎说道：“我父亲黄琬死于李傕、郭汜之乱，我一直心怀痛恨。没想到今天又遇到欺君之贼！”马腾问：“谁是欺君之贼？”黄奎说：“欺君的就是曹操这个贼子。您难道不知道，还来问我？”马腾担心这是曹操派来试探自己的，急忙制止他说：“这里耳目众多，不要乱说。”黄奎大声斥责道：“您难道忘了衣带诏吗？”马腾见他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就把实情秘密告诉了他。黄奎说：“曹操让您进城面见天子，肯定没安好心。您不能轻易进城。明天您带兵在城下驻扎。等曹操出城点兵的时候，就在点兵的地方杀了他，大事就能成功了。”两人商议妥当。

黄奎回到家，心中的愤恨还没有平息。他的妻子再三询问，黄奎就是不肯说。没想到他的妾室李春香，与黄奎妻子的弟弟苗泽私通。苗泽想得到李春香，正愁没有办法。李春香见黄奎满脸愤恨，就对苗泽说：“黄侍郎今天商议军情回来，看起来非常生气，不知道是为了谁？”苗泽说：“你可以用话试探他，就说：‘大家都说刘皇叔仁德，曹操是奸雄，这是为什么呢？’看看他怎么说。”当晚，黄奎果然来到李春香的房间。李春香用苗泽教的话试探他。黄奎趁着酒劲说：“你一个妇人，都知道邪正，何况是我呢？我恨的就是曹操，真想杀了他！”李春香问：“要是想杀他，该怎么下手呢？”黄奎说：“我已经和马将军约定好了，明天在城外点兵的时候杀了他。”李春香把这话告诉了苗泽，苗泽又赶紧报告给曹操。曹操于是秘密叫来曹洪、许褚，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又叫来夏侯渊、徐晃，也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任务。各人领命而去，曹操一方面先把黄奎一家老小抓了起来。

第二天，马腾率领西凉兵马，快要到许昌城时，只见前面有一簇红旗，打着丞相的旗号。马腾以为曹操亲自来点兵，便拍马向前。忽然听到一声炮响，红旗分开，弓弩手一齐射箭。一员大将冲在最前面，正是曹洪。马腾急忙拨转马头往回跑，这时，两边喊声又起：左边许褚杀来，右边夏侯渊杀来，后面徐晃又领兵杀到，截断了西凉军的退路，把马腾父子三人围困在核心。马腾见形势不妙，奋力冲杀。马铁很快被乱箭射死。马休跟着马腾，左冲右突，却无法突围。父子二人都身负重伤，坐下的马也被箭射中倒下。两人都被曹军俘虏。曹操让人把黄奎与马腾父子一起绑到面前。黄奎大喊：“我无罪！”曹操让苗泽出来对质。马腾大骂道：“你这个书呆子坏了我的大事！我不能为国除贼，这是天意啊！”曹操命令把他们拉出去。马腾骂不绝口，最终与儿子马休以及黄奎一起被杀害。后人有诗感叹马腾：“父子齐芳烈，忠贞著一门，捐生图国难，誓死答君恩。嚼血盟言在，诛奸义状存。西凉推世胄，不愧伏波孙！”苗泽对曹操说：“我不要赏赐，只求把李春香赏给我做妻子。”曹操笑着说：“你为了一个妇人，害了你姐夫一家，留你这个不义之人有什么用！”于是下令把苗泽、李春香和黄奎一家老小都在街市上斩首。围观的人无不叹息。后人有诗感叹道：“苗泽因私害荩臣，春香未得反伤身。奸雄亦不相容恕，枉自图谋作小人。”

曹操下令招安西凉兵马，并告诉他们：“马腾父子谋反，与其他人无关。”一面派人守住关隘，防止马岱逃跑。再说马岱率领一千兵马在后面。早就有从许昌城外逃回来的军士，把消息告诉了马岱。马岱大吃一惊，只好抛弃兵马，扮成客商，连夜逃走了。曹操杀了马腾等人后，便决定南征。忽然有人来报告说：“刘备正在训练军马，收拾器械，打算夺取西川。”曹操吃惊地说：“如果刘备占领西川，那就如虎添翼了。该怎么对付他呢？”话还没说完，台阶下有一个人进言说：“我有一计，能让刘备、孙权无法相互照应，江南、西川都归丞相所有。”正是：西州豪杰方遭戮，南国英雄又受殃。